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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必讓我兒認祖歸宗

  是了,除了他,又還會有誰?

  “世子…”馬婉的眼淚更洶涌了:“我的確…”

  李錄懂得她泣不成聲的話,卻道:“我不在意你的來意,我只知你待我之心不曾作假,而你是我李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便該護你周全。”

  他握著馬婉的雙手,說到此處,慢慢垂下眼眸,聲音微低了許多:“但我亦知自身體弱,不堪大用。而榮王府這般境況,也并非適宜安身之處…”

  他道:“婉兒,你若想走,我亦可讓人暗中護送你平安離開…”

  馬婉心間驀地一顫,下意識地反握住了那雙文弱干凈的手:“世子何出此言…難道世子希望我離開嗎?”

  李錄抬頭,微紅的眼角似已給了她回答,卻仍道:“婉兒,我不想因一己私心讓你也一并卷入這場是非爭斗之中…”

  他的眼神愧責,而又無限眷戀。

  四目相視間,馬婉能清晰地覺察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萬分需要她的。

  遙想最初與李錄相遇,馬婉在不知他身份之時,便被他的樂聲中所傳達出的孤寂之感所吸引——

  馬婉早年失父,早早便和母親一同打理右相府內宅事務,照料幼弟幼妹。她將一切都完成得妥帖周到,家中人也從不吝于表達對她的疼愛與欣賞,這一切讓她養成了少見的自主自信的性情,她從不自卑膽怯,也從不缺少愛人的充沛能力。

  她對李錄的愛意中,便摻雜了一部分她自己或許都未曾正視過的“救贖”之欲。

  李錄用他的樂聲,構造出了一個潔凈孤清,天地浩大卻唯他一人獨行的冷寂世界。

  馬婉就這樣被吸引了,并認為自己既聽得懂他的樂聲,那便是世間獨一無二的靈魂知己,這份共鳴難得可貴,于是理所應當地生出了想走進那一方世界,化解救贖那份無邊孤寂的意念。

  因此,從靈魂角度而言,在馬婉的潛意識中,李錄才是處于“弱勢”的一方。

  而這數月來的佛堂軟禁生活,對馬婉的靈魂則是一場從未有過的重創清洗,反觀李錄這個“弱勢者”因外部環境變幻,甚至成為了能決定她生死的人…但是,即便如此,李錄依舊主動將自己置于弱處,將去留的選擇權交給了她,并向她清楚地釋放出了“他需要她”的訊號。

  這份被心上人需要之感,對馬婉而言,幾乎是“直中要害”的。從更深處的意義上來說,這甚至是對她剛受創過的靈魂的一種填補和重建。

  這種堪稱致命的吸引力,她注定是無法拒絕的。

  多日來的煎熬緊繃情緒在此刻轟然崩塌,馬婉傾身緊緊抱住了李錄,眼淚無聲肆虐:“正如世子所言,我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夫君在哪里,我自然便在哪里。”

  李錄慢慢地反抱住她。

  馬婉似將全部的力氣都用在了這個緊抱之上,在她看來,她的丈夫需要她,而她此刻也無比需要她的丈夫。

  這種于困境中相互依存之感,讓先前她心底僅存的那份源于立場的隔閡與不安,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今日她和她的夫君完成了真正的坦誠相待,從此后,他們夫妻間便不會再有任何芥蒂隱患。

  這個美好的想法讓馬婉的淚眼中現出珍貴的笑意,可拋開夫妻間的小我,她待大局難免仍有一絲茫然:“世子,那之后…我們又當如何?”

  她問的是大局,是榮王府,也是馬家。

  她是李錄的妻子,也是馬家的女兒。

  “婉兒,你我能力渺小,總歸無法左右天下大局…但我必會時刻提醒父親行事之道當以天下生民為先,以求父親務必守住本心。”

  李錄雙手輕握住馬婉瘦削的肩頭,眼神鄭重地允諾道:“我亦與你保證,無論日后是何局面立場,我都會盡我全力保護好馬家上下。”

  馬婉滿是眼淚的臉上迸現出安心的笑,向他連連點頭。

  李錄抬起一只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柔聲道:“好了,不哭了,淚多傷身…”

  馬婉再點頭,試著問:“世子…我此時能否傳一封家書回京,向家中報一聲平安?”

  她知道祖父或也放棄她了,但她能夠懂得祖父的取舍,這是她選擇嫁來之前祖父便與她明言過的…而即便如此,她也并不會就此全盤否定祖父對她的疼愛。

  且她家中還有祖母和母親在,這些時日她們必然都很擔心她。

  “自然可以。”李錄答得沒有猶豫,只是又認真提醒:“但局面如此,為保證此封信能順利送回馬家,信中或不宜多言其它。”

  馬婉點頭,她都明白,她能離開佛堂,是她夫君向榮王求來的結果,但榮王必然也不會容忍她的一再背叛,定會讓人嚴加留意她傳往京師的消息——

  她也不是糊涂之人,不會在此時生無謂之事,她只是想傳一封家書報一聲平安,讓家人放心即可。

  馬婉當晚便寫了信,交給了蘭鶯,讓她送出去。

  蘭鶯捏著信封,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沒忍住低聲道:“女郎,如今這局面,您待世子還是多一份戒心為妙…”

  “蘭鶯…”

  迎著自家女郎不贊成的視線,蘭鶯硬著頭皮直言道:“…婢子只是擔心世子他別有居心,或會利用女郎!”

  馬婉看著她,擰起了眉:“你認為這封信是他唆使我傳回京師的嗎?還是你覺得,我這顆棄子如今當真還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用處,值得他這般處心積慮的算計?”

  “蘭鶯,我知道你待他一直存有偏見,可平心而論,你除了這些無端的揣測之外,可曾拿出過半分站得住腳的證據?”

  “此次若不是他,你我或早已死在那座佛堂中了——蘭鶯,做人不該如此不知感恩。”

  聽著這些漸重之言,蘭鶯神色幾變,剛要說話,只聽自家女郎的語氣愈發失望:“你我主仆一場,你若當真不愿留在此處,我想辦法送你離開便是。”

  蘭鶯一驚,連忙紅著眼眶跪了下去:“女郎,婢子苦苦求著女郎才得以跟來益州…又豈有拋下女郎的道理!”

  見馬婉當真動了怒,她唯有自扇耳光,哭著認錯求道:“是婢子一時胡言…往后再不會了!”

  “好了。”馬婉轉過臉,到底不忍心,無奈道:“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下不為例。”

  蘭鶯應下,擦干眼淚,退了出去送信,心中卻無比焦灼。

  在佛堂中這幾個月,她本以為女郎被灌下的湯的藥效終于退去,女郎終于要清醒過來了…可誰知今日那狐媚世子竟又提著湯過來了!

  且觀這回這架勢,女郎怕不是整個人都泡在這湯里了…

  女郎顯然更愛了,往后這榮王世子的壞話是輕易說不得了…她還須盡早找出證據,揭露這偽君子真狐媚的真面目才行。

  蘭鶯不敢放松分毫,緊緊攥著信封,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榮王府的另一端,另有一行數人,趁著夜色來到了榮王李隱的書房外。

  得了準允后,門被打開,為首的來人進了書房內,趕忙跪了下去行禮:“…肅見過王叔!”

  榮王自書案后行出,抬手將那風塵仆仆的年輕男子扶起,溫聲道:“起來吧。”

  “多年未見,王叔還是從前模樣…”年輕男子紅著的眼睛里滿是感激:“此次若非王叔暗中相助,侄兒只怕早已沒命在了。”

  此人便是于越州造反失敗,卻僥幸留有一條命在的越王李肅。

  他當初在精銳心腹的保護下逃出了越州,但圣冊帝對他的通緝誅殺從未停下,這半年來,他每日都在逃命中度過。

  一次危急時,正面對上了朝廷的人,他身邊死的只剩下了三名心腹,是榮王的人及時出現,助他脫了身。

  雖多年未見,但李肅對這位王叔的舊時印象很好,而此番對方又主動出手相助,這讓處于絕境中的李肅當即決定投來益州,尋求這位僅長他歲的堂叔庇護。

  李肅雖不成器,但已起了造反之心,并付諸行動了,自然也不會是全無腦袋的溫情蠢貨,他深知若想要尋求庇護,便要拿出相應的誠意。

  經此一遭,他也看清自己是只小蝦的事實了,橫豎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本領…哦,本來也無東山來著,干脆便將自己僅剩之物全部獻上。

  他向榮王奉上了自己的兵庫圖。

  李肅拔劍造反雖未果,但磨劍的準備工作做得異常充分,他私下建了兩處兵庫,囤藏諸多兵器與多年搜刮累積而來的財物,選址異常隱蔽,其中一處起事時已空了大半,另一處幾乎原封未動。

  “若說自家人中,侄兒如今最心服的便是王叔您了…侄兒李肅愿傾力相助王叔重振李氏,誅伐妖后,為天下主!”李肅滿臉誠心追隨之色。

  李隱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都是為了李家天下和這江山黎民。”

  帶著李肅來此的少年黑袍男子,此時則將那幅兵庫圖從李肅手中接過,大致查看罷,向榮王輕一點頭。

  李肅心下微松,應和道:“是,王叔心懷天下,必可成為令天下歸心的良主!”

  李隱依舊未有深言,只和尋常長輩一般,關切了李肅一番。

  李肅大倒苦水,狠落了一把辛酸淚,訴說這半年來的諸多不易。

  說話的間隙,李肅已讓自己的心腹和李隱的人一同退了下去,共同商議去往那處兵庫查看的計劃路線。

  “既到了王叔這里,便可安定下來了。”看著狼狽滄桑的侄兒,李隱語氣溫和地讓人帶李肅下去安置歇息:“接下來,便好好休養吧。”

  李肅擦干淚,再三道了謝,面對這樣的王叔,他倒果真有幾分歸家之感了。

  他行禮后退至門檻處,轉身欲出書房。

  那名黑衣男子先他半步踏出了門檻。

  進榮王府時也是此人引的路,李肅便下意識地道:“有勞帶路了。”

  但下一刻,卻見那人轉回身來,由在前帶路的姿態,改為了攔路。

  李肅來不及反應,那年紀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已抬手,面無表情地反手在他脖頸前劃過。

  李肅身形一僵后,猛地后退,拿雙手緊緊捂住鮮血噴涌的喉管,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強撐著看向李隱:“王…王叔…”

  李隱在擺好了棋盤的小幾旁坐下,未曾抬一下眼睛。

  那少年人將染了血的匕首擦干凈后,重新收好。

  很快有兩名侍從入內,將氣息漸無的李肅拖了下去。兩名侍女垂首將血跡迅速清理干凈后,重新退了出去。

  黑衣男子上前,向李隱拱手復命。

  李隱抬首看著眼前挺拔沉穩的少年人,眼中有不加掩飾的滿意之色:“做得很好。近來外面那些諸多瑣事,你也都料理得很好。”

  “為王爺分憂,是義琮分內之事。”

  李隱笑著頷首,抬手示意他坐下下棋,一邊道:“待大局定下,我兒義琮便可恢復本姓…到時為父必定讓我兒在京師太廟中,風風光光地認祖歸宗。”

  一向沉穩的少年在聽聞此言時,眼中也忍不住現出期盼的光芒。

  屋內對弈談笑聲融洽,窗外月色寂靜。

  月隱日升,萬物蘇醒,江都城中早早熱鬧了起來,趕早市出攤的,上工的,喝早茶的,逛商行的,趕去書院的,人來人往,和唧唧咋咋的鳥鳴聲一同喚醒了江都城。

  刺史府中,無絕也已起身,卻是被阿點強行從被窩里薅出來的,此刻正被迫在園中苦練五禽戲。

  用常歲寧的話來說,肥膘養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上鍋將這身肥油煉一煉了。

  “煉肥油”的過程并不好受,無絕這廂痛苦掙扎時,忽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前方橋頭,連忙便甩下阿點,端著笑臉朝來人迎了上去。

  “老孟啊,你可算是回來了!”無絕擦了擦額頭的汗,拽住孟列一只胳膊,低聲打聽道:“這一趟外出,事情辦得可還順利?”

  大年初二,給大家拜年啦!

  (煉肥油真的好難,但長肥肉真的好簡單,明天又要去吃大桌,肚子上的肥肉逐漸囂張…嚴重懷疑賈玲減掉的肉轉移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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