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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推陳致新

  劉備沒想到。

  只是辦完事回府邸,就在老師盧植的引薦下。

  在青州平原郡府,見到了荀文若。

  霎時間,難掩驚訝。

  如果說后期難得的輔臣之才,莫過于孔明。

  那前期能單獨拿出來列數的,就只有王佐之才荀彧。

  其一生處在漢室與曹操之間難以抉擇。

  最后死在曹孟德稱公之前。

  曹操這個人有時很迷。

  心眼小起來,不管過往有什么功勞,說殺就殺。

  許攸就不提了。

  幕僚婁圭破馬超時,立下大功,就因為一時說了閑話,結果丟了性命。

  在崔琰被曹操冤殺后,昔日的重臣毛玠心有不順,也被下獄差點步了后塵。

  對比劉備的麾下即便是獲罪,也不會輕易殺戮大臣,唯一死的魏延,還是楊儀私自下令。

  唐時的諫臣魏征,也就是恰好遇見了李世民。

  如果遇見曹孟德,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劉備沒想過,荀彧居然會來青州。

  對于士族他早些年,也想過去拉攏,后邊卻見豪族都據出身來決定與人交往。

  何況盛名的士族?

  就放棄了打算。

  錘鐵還需自身硬,只要勢力越做越大,自然不怕沒士人來投。

  會雪中送炭的寥寥無幾,大家只熱衷于錦上添花。

  等有了名氣,再轉換成名望,才算在士族那掛了個號。

  通過某些事證明自己的能力,并在天下流傳,就自然而然的進了他們的考慮范圍。

  士族內部族老會商議,判斷值不值得去投靠。

  哪一支去投,也是有講究的。

  如今的劉備已被上表為青州刺史,從剿滅黃巾的事情上看,可以說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又有海內大儒,天下之望的盧植在身后為其撐腰。

  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彌補了出身不足的短缺。

  比另外的兩位,領先了半步之遙。

  一個還是東郡太守的曹操。

  另一個是原長沙太守孫堅,可惜孫堅已無了。

  劉備對于孫文臺還是感到惋惜。

  可兩人之間并無交情,又南北相隔太遠。

  等聽聞消息時,孫堅可能在九泉下踱步好遠。

  荀彧觀察著劉備,卻發現看不出深淺。

  根據從高唐至平原這一路上的耳聞目見,睹微知著可以看出劉備此人其志不小。

  身體力行的收買人心,豪族和百姓都能甘心依附。

  最關鍵的是,籠絡人心并非是件簡單的事。

  其中錯綜復雜,利益皆不相同。

  能將奧妙捋清楚,更非同凡響。

  荀彧聽見盧公說出了許多事,都能使他耳目一新。

  既然來了,那就見一見。

  這天下英雄之一的劉玄德罷。

  盧植還想著怎樣引見。

  沒想荀彧主動提出,想見劉備一面,好當面請教。

  而劉備聞之也欣然同意。

  搞得盧植的措辭沒派上用場,有點猝不及防。

  “玄德公先后數次,力破黃巾聲震天下而名蓋海內,時人多有稱贊,青州附近的州郡無不佩服。”荀彧先施禮,接著稱譽道。

  劉備笑道:“文若過譽了,備愧不敢當。比不上袁盟主與各州刺史討董匡漢,那才是一腔熱血,忠肝義膽。”

  固然早知道,袁紹一干人是什么樣子。

  還是要裝作未解。

  畢竟千里之遙,又無故友在聯盟軍中,如果一副盡知天下事的模樣。

  那才是奇怪。

  何況有些事,還極度隱秘。

  若非從后世而來,誰能猜到這些諸侯真正的想法。

  劉備連老師盧植也不曾透露,諸侯到底是怎樣的德行。

  荀彧啞然。

  怎么來到青州,每個人以為諸侯聯軍為朝廷一心討董?

  荀彧心底感慨道:“天底下多少人被袁紹表面迷惑,只有真接觸過,才能看出他的外強中干。”

  忍不住肅然道:“劉公毋要過謙,彧目擊耳聞不少,許多事并非浮于表面。等待日后,天下人自然會看出誰才是朝廷忠良。”

  緊接著,篤定地說道:“以玄德公施政愛民,種種行為觀之,必然胸懷抱負,敢問公如何看待天下之危亡?”

  劉備聞言,笑道:“天下興亡在常理之中。治亂迭乘,治與亂相尋,可以說自然之例,三代以來,一亂即有一治。”

  荀彧點頭,先祖荀子也曾說過,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世間萬物皆有規律。

  但這不是他想尋的答案。

  荀彧追問道:“如何能轉危為安,使亡兆于興盛,在于權還是在于謀,亦或者在于道?”

  劉備沒有直接回答。

  反而引用了,其他的話來回復:“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

  今用刀十九年,殺數千牛,而刀刃若新。”

  有的廚子一年換刀,是細心用刀去割肉。

  有的廚子每月換刀,是蠻干用刀去砍骨頭。

  而他不單同于兩者。

  劉備笑著解釋道:“天底下事物復雜,但掌握了規律,就能得心應手運用自如。”

  荀彧隱約聽懂,有些激動復問道:“如何掌握這世間規律?”

  劉備笑了笑,用手指了外邊。

  荀彧先是皺眉,后來猛然明白,眼前的劉玄德能將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條。

  能維住各方利益,使得人無有怨言。

  這豈不就是,具有宰天下之能嗎?

  想到這,荀彧眼里情緒復雜。

  劉備接著道:“天下一陰一陽之謂道,興亡也在轉變之中,關鍵看有無人掌握運作得當,就能陷之死地而后生。”

  荀彧也知道易經講究,剛柔相推并濟。

  只是到底應該怎么做?

  而且,劉備跟傳聞中不愛學問,獨喜歡狗馬、音樂、美衣服,完全不符啊!

  從自家祖先荀子到莊周,從莊周談到易經。

  搞得荀彧好幾次跟不上,要停下來思索片刻。

  想想典籍的出處。

  劉玄德哪來的如此學識…

  到底誰是王佐之才?

  荀彧心想,怎么感覺劉氏家族底蘊,比荀氏還像士族。

  莫非盧公學問淵博竟深于此?

  不知荀彧心中所想。

  劉備遂笑道:“此事容易,積累的弊端甚多,只須實事求是推陳出新,若重拾舊事古作今用,容易惡疾頻發。”

  又道:“文若何用以尊稱,既已熟稔,可喚為玄德便好。”

  “察言觀行,無所隱藏其庸。新事能行之有效,文若不妨先留下來,觀青州變化,便可知曉。”

  “我知盧師喜在他人面前稱贊于我。可備認為英雄者必胸懷大志,腹懷救天下之良策,有包含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

  眼下劉備還甚遠,等數十年,國富民安之后,再與文若來論這天下豪杰可好?”

  劉備眼角帶笑意,真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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