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白縣。
縣政府某個辦公室,不斷的有人來向朱俊杰匯報工作,這些人的身份可不是鄉鎮領導或者各局的頭頭腦腦這么簡單,而是掌握著全縣權柄的一眾縣級領導。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現在的朱俊杰已經不是專職副書記了,而是成為了博白縣的代縣長,等公示時間過了之后,就是名副其實的縣長了。
且這個縣長還不是一般的縣長,而是真正大權在握的縣長。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縣令與縣長之間的復雜關系。
縣令與縣長的常見相處狀態,一般來說有以下三種:
一,縣令專權,縣長忍讓。
二,貌合神離,矛盾重重。
三,互相妥協,和平共處。
當然了,除了以上三種狀態,還有縣長強勢,縣令軟弱的,但這種只是極少數。
上級一般都會選擇資歷深、能力強的干部擔任縣令,形成兩個“一把手”之間事實上的“老大”和“老二”順序,還有的縣長是通過縣令積極向上建議推薦才提起來的。
半數以上的縣令,是由縣長“升任”的。
現在的宋縣令與朱俊杰這代縣長,其實也是這樣的關系。
宋縣令是一步步升上去的,資歷又足夠老,在博白縣是絕對的大權在握。
正常來說,朱俊杰這個代縣長,是沒辦法跟宋縣令抗衡的。
但是,讓所有縣領導沒有想到的是,在朱俊杰當上代縣長后,宋縣令就公開表態,絕對支持縣長的工作,且還不是口頭上的支持,而是用實際行動來支持。
總之,在宋縣令的大力支持下,現在的朱俊杰雖然還沒把代字去掉,卻已經是大權在握的縣長了。
甚至,還有風聲傳出,宋縣令已經做好了讓朱俊杰接班的準備。
再加上一眾縣領導都知道朱俊杰的背景,自然要積極的過來匯報工作。
說是匯報工作,只不過是找個由頭而已,主要是為了表達他們的態度。
下午。
朱俊杰把宋縣令請到家里來吃飯,之所以沒到穗豐飯店去吃,一方面是怕影響不好,另一方面是不方便談話。
鄧允珍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她的廚藝雖然不及父親,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開吃之后,朱俊杰便端起酒道:“宋叔,我敬你,感謝你在工作上對我的支持。”
宋縣令端起酒跟他碰了一下杯,笑道:“我們之間就不用客氣了,接下來你盡快熟悉工作,等你把一切都理順了,我會向領導提出建議,早一點退下來,把位置讓給你接班。”
之前應邀前去京城參加婚禮,宋縣令是真真正正的看到了鄧家那深不可測的背景,他當時就下定了決心,等回來就全力扶持朱俊杰上位,加深與鄧家的關系,為此哪怕早一兩年退下來,也值得。
“謝謝宋叔。”
雖然心里清楚宋縣令愿意這樣做的原因,但朱俊杰對他還是很感激。
要知道這可是掌管著一百多萬人的縣令啊,別人是恨不得多在位幾年,這樣就可以多掌幾年權,而一旦退下,人走茶涼,那待遇可就不一樣了。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宋縣令工作經驗豐富,對于博白縣的了解也不是朱俊杰能比的,他是真心要加深雙方的關系,因此毫不保留的把相關經驗傳授給朱俊杰,讓朱俊杰受益匪淺。
這一頓飯,兩人聊了很多。
直到天黑了,宋縣令才起身告辭離去。
下午。
那耶村。
鄧世榮坐在龍眼樹下,拿著水煙筒咕咚咕咚的燒煙。
燒了幾筒煙后,鄧世榮剛把煙筒一放,一個族人就騎著單車快速的來到了鄧世榮家,遠遠的就大聲喊道:“九公,出事了!出事了!”
鄧世榮連忙站起來問道:“出什么事了?”
族人停車,氣喘吁吁的說道:“老族頭的孫子阿狗三,被人打死了!”
“什么?”
鄧世榮聞言臉色瞬間大變,驚怒道:“被誰打死的?”
族人說道:“派出所把電話打到了大隊,說是被劫匪給打死的,具體的還在調查。”
聽到這里,鄧世榮臉色陰沉得可怕,問道:“老族頭沒事吧?”
前世的時候,老族頭的這個孫子一直好好的,沒聽說出什么事,結果這一世竟然被人給打死了,這誤差真的太大了。
毫無疑問,這是他重生之后帶來的蝴蝶效應了。
族人回答道:“老族頭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被氣暈過去了,不過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鄧世榮稍微松了口氣,隨即怒不可遏的說道:“該死的王八蛋,錢搶了也就算了,還把人給打死,不管是誰下的手,我們那耶鄧氏一定不能放過他。”
族人道:“九公,我們就等著你拿主意呢!”
鄧世榮問道:“現在老族頭在哪里?”
族人道:“原本老族頭想去案發現場的,不過他現在受不了刺激,被大家攔下來了,現在他在大隊。”
“我先去看看老族頭。”
說著,鄧世榮便騎上他的摩托車,朝大隊趕去。
很快,就來到了大隊。
此時,大隊已經有不少族人在了,看到鄧世榮到來,都紛紛出聲打招呼。
鄧世榮走到老族頭面前,先關心的問了一下他的身體情況,才說起了正事:“書記,狗三是在哪里碰到劫匪的?”
鄧世安紅著眼睛道:“是在沙陂和青平交界的地方遇到的,他出門的時候我就跟他說現在這年代亂得很,讓他不要騎摩托車到處亂跑,以免遇到那些心狠手辣的劫匪,可他沒聽我的,還說在博白沒人敢對我們那耶鄧氏下手。
結果,還真就出事了,早知道我當時就不讓他騎車出門。”
鄧世榮深吸了口氣,問道:“派出所那邊,有線索了沒有?”
鄧世安搖頭道:“案件還在調查中,我就怕是那種流竄作案的渣滓,那樣派出所也不一定能查得出來是誰動的手。”
鄧世榮自然明白老族頭說的渣滓是哪些人。
而且,這樣的犯罪團伙,還不止一個兩個,他們都高價在臨國購買武器裝備,實力強悍。
如果對阿狗三出手的就是這些犯罪團伙里面的成員,那調查的難度是真的不小。
鄧世榮安慰道:“書記,我現在先趕去案發現場看一看,具體的等我回來再說,反正不管是誰下的手,他都死定了。”
“族頭,我也跟你一起去。”
“九公,我也去。”
“有車的都開來,都一起去看看。”
于是,鄧世榮便帶著幾十位族人,開著摩托車朝沙陂鎮方向趕去。
命案,不管是哪個年代,都是大案,鄧世榮等人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那里已經被附近的村民圍得水泄不通了。
當然,村民們沒有近距離圍觀,而是遠遠看著。
還有派出所的民警,也在保護著案發現場,等待法醫的到來。
“九叔。”
“九公。”
“族頭。”
看到鄧世榮過來,第一批得到消息和老族頭兒子一起趕過來的族人,都紛紛過來打招呼。
老族頭的兒子鄧允六也滿眼血絲的過來打招呼。
鄧世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了,問道:“現在調查得怎么樣了?現場有目睹證人嗎?”
鄧允六搖頭道:“沒有目睹證人,不過那個人渣殺了我兒子后,還搶了他的摩托車開走,經過民警的詢問,已經發現他往青平那邊逃竄了,現在已經通知了青平那邊的警方,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這人渣。”
“那就先等警方的消息。”
說完,鄧世榮便走到警戒線,通過系統空間的視角,觀察阿狗三的情況。
發現他是被人用槍打死的,直接一槍斃命。
看著阿狗三慘死的模樣,鄧世榮心中不是滋味,對方的死他要負上一部分責任,畢竟這是他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
先看看警方能不能抓到兇手,能抓到最好,如果抓不到的話,那他就得動用一些非凡手段了。
一個多小時后,法醫終于趕到了。
經過現場勘查,法醫初步得出結論,這個搶劫犯極為兇殘,他沒有威脅目標交出財物,而是直接就對目標下死手,就跟來尋仇的差不多。
具體的,還需要進一步勘查。
鄧世榮見留下來也沒用,便和一部分族人先行回去,鄧允六和一部分族人則留下來。
回到村里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此時,老族頭孫子被劫匪打死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全族,族人們都自發的集中到祠堂這里等消息。
有人敢在博白境域殺他們那耶鄧氏族人,大家都非常憤怒,要是知道是誰動的手,早就調集人馬過去報仇了,可現在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大家都憋著一股氣,不知道該怎么發泄出來。
“族頭,情況怎么樣了?”
“九公,警察有沒有查到是誰下的殺手?”
“族頭…”
看到鄧世榮等人回來,族人們都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鄧世榮把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末了才說道:“現在警方已經在查了,但兇手很可能是在兩廣流竄作案的兇徒,查案的難度非常大,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警方身上,暗地里咱們也要通過關系讓那些在社會上混的人幫忙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線索來,只要能鎖定嫌疑人,那我們就有機會給阿狗三報仇了。”
“九公,我認識沙陂的阿顛十,可以聯系他幫忙調查。”
“族頭,我有個親戚在青平,也是出來混的,我可以讓他幫忙調查。”
“族頭,我也有親戚在廉江,在當地也有不小的影響力,我現在就去給他打電話,讓他幫忙調查。”
“族頭…”
在沙陂鎮與廣東交界那些鄉鎮有親戚或者跟那邊的人有交情的族人都紛紛站了出來。
畢竟是三千多人的大族,一旦發動起來,那人脈關系是相當恐怖的。
鄧世榮道:“好,那就這么定了,讓你們的親戚或者認識的朋友幫忙調查,誰要是能查出這個兇手的線索,我給他提供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
這話一出,原本就積極的族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這可是族頭提供的生意啊,而且還是穩賺不賠的生意,雖說族人現在都有錢了,但錢這種東西又有誰會嫌多呢?
于是,積極性被徹底激發出來的族人,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了,立馬就去給親戚朋友打電話,讓親戚朋友幫忙調查這個案件。
還有一些族人,雖然在沙陂、青平等地沒有認識的朋友和親戚,但他們在其他鄉鎮有出來混的親戚和朋友,這出來混社會的人都有各自的關系網,或許他們也能收到一些風聲也說不定。
因此,不管有沒有用,他們都打算讓這些親戚朋友幫忙。
鄧世安把這一幕都看在眼里,等那些族人都去聯系各自的親戚朋友了,他才對鄧世榮說道:“老九,謝了!”
鄧世榮擺手道:“書記,都是兄弟,不用說這些客氣話,今天就先到這吧,回去好好休息,接下來就等警方還有族人們的消息,這黑白兩道一起出手,哪怕這兇手再狡猾,相信也躲不了的。”
現在的鄧世安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原本他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今天又受了這么大的刺激,確實有些扛不住了,便點頭道:“那客氣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先回去休息,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嗯,好的。”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那耶鄧氏都在等消息。
如果只是警方在調查,那想要查出兇手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跨省辦案,本身就不容易。
但大大小小的團伙出手就不一樣了,他們本身就游走在灰色地帶,調查起來比警方還要方便,在這種鋪天蓋地的調查下,兇手想躲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命案發生的第三天,兇手就在這無孔不入的調查中浮出了水面。
“九公,我親戚那邊的調查有結果了。”
說話的是上高行村的鄧昌宗,他的親戚是廉江長山鎮的,在當地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鄧世榮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兇手是誰?”
鄧昌宗道:“據我親戚所說,殺阿狗三的兇手,應該是他們鎮的刀疤七。”
鄧世榮皺眉道:“應該?只是猜測,沒確定?”
鄧昌宗道:“雖然沒有證據,但基本可以確定是他,具體的我親戚沒跟我多說,只說抓到刀疤七,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鄧世榮點了點頭,他相信鄧昌宗的親戚如果沒有把握,是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好,我知道了,我這就給我大女婿打個電話,讓他安排人手抓捕這個刀疤七。”
鄧昌宗自然知道九公的大女婿是什么人物,那可是縣級領導,有他下令抓捕,這刀疤七應該是跑不掉了,他連忙說道:“九公,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親戚留意刀疤七的行蹤。”
“嗯,那就讓你親戚留意他的行蹤,給警方當線人。”
“好的,沒問題。”
博白縣城。
縣長辦公室,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朱俊杰接通電話,發現是岳父大人打過來的,連忙問好。
“阿杰,是這樣的,前幾天…”
鄧世榮也不廢話,直接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末了才說道:“現在根據我得到的線索,廉江長山鎮的刀疤七,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你馬上布置警力去抓捕,看看能不能破了這個案件,還我族人一個公道。”
朱俊杰立即應道:“好的,爸,我馬上布置人手去抓捕這刀疤七。”
鄧世榮說道:“抓捕行動盡量保密,以防走漏風聲,還有就是歹徒心狠手辣,又有槍在身,讓抓捕人員注意安全。”
朱俊杰道:“嗯,我知道了,我這就安排。”
當晚。
長山鎮某攤場。
博白縣公安局的幾名便衣刑警,在某個地頭蛇的帶領下,順利的進入攤場。
攤場里面是一張草席,草席其中一頭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面前堆著一堆大小基本一致的玉米,此時他用手抓了一把玉米放到前面去,再用一張拆開的煙盒紙蓋住。
在草席的另一頭,同樣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面前擺著一個藍子,藍子里面都是錢,他此時正慢慢的整理著藍子里面的錢。
在草席的中間,畫著一個正方形的框框,此時圍在草席周邊的賭客,正不斷的往那個框框上放錢。
這正方形框框分為一二三四,如果把錢放在四面的正中位置,叫做堂,把錢放在一堂,那么開出來的是一,就賭中了,可以得到一倍賠率。
如果開的是相鄰的二或四,那么就不輸不贏,可以把錢拿回來。
如果開的是對面的三,那就輸了。
還有賭四個角的,比如一二角,二三角,三四角,一四角,如果賭中了,也是一倍賠率,不中就輸了。
在角與堂之間,叫做嚴,比如說一嚴二,如果開出來是一,那就可以得到兩倍賠率,如果開出來是二,就不輸不贏,如果開出來是三或四,就輸了。
還有就是架橋,一三架橋,二四架橋,賭中了一賠一,沒中就輸。
賠率最高的是三倍,叫做番,比如說賭一番,開了一就是三倍賠率,開二三四就輸了。
基本上,每一條行政村,都有至少幾家攤場,由于九十年代禁賭的力度遠不如后世,很多村幾乎是全村參賭,甚至出現祖孫三代一起賭錢的情況。
“開攤,不要再下了。”
幾個便衣刑警進來后,抓玉米的那個中年男人便掀開了蓋在玉米上面的煙盒,拿著一條“攤鞭”把玉米分開,方便眼快的賭客們看看到底開的是什么攤,而他則熟練的四個玉米一行的撥動著玉米。
此時,所有賭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玉米上。
幾個便衣刑警在那位地頭蛇的悄悄指點下,認出了正在全神貫注看攤的刀疤七,便互相使了個眼神,一起走到他的背后,然后直接動手抓捕。
原本刑警就身手不凡,再加上又是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手抓捕,如果這樣還能失手,那就太扯淡了。
幾乎是出手的瞬間,刑警就控制住了刀疤七。
不過,這突然發生的一幕,讓攤場瞬間就陷入了混亂。
“什么人?”
“干什么?”
“是誰要在我們攤場鬧事?”
看到便衣刑警把刀疤七控制住了,一眾莊家便紛紛怒喝起來。
為首的刑警沒有理會莊家,而是拿出一把手銬,直接把刀疤七銬了起來。
而看到手銬的那一瞬間,所有賭客都尖叫一聲,蜂擁而逃,手快的在逃跑的時候,還不忘往草席上抓一把錢。
莊家的反應也不比賭客慢,也第一時間就起身跑路。
盡管警察只有幾個人,但賭錢是違法的,看到公安到來沒有誰能保持鎮定,第一時間逃跑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刑警們這次過來主要的目的是抓捕犯罪嫌疑人,而不是抓賭,不過既然賭客都跑掉了,他們也樂意順手沒收賭資。
至于刀疤七,在驚愕過后,便氣憤的罵道:“都在賭錢,你們為什么只抓我一個,不抓別人?”
控制著他的刑警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槍,冷笑道:“刀疤七,我們為什么抓你,你自己不清楚嗎?”
刀疤七聞言心中一沉,原來對方就是沖著他來的,看來事情是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