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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今夜風疾雪驟

  夜深人靜。

  衛淵沿著大道,徐徐向王宮走去。此際大雪紛飛,萬籟俱寂,大雪之夜,反而光亮如圓月當空。

  他不疾不徐地走著,在身后留下一個一個清晰足印,然后再慢慢被大雪填平。

  前方路口的石牌坊下,靠著一個老人,手持煙斗,吞云吐霧之間,一點星火在雪夜下時明時暗。

  衛淵就順著大街,向牌坊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星火變亮的瞬間。

  老者終于抬頭,道:“此路不通,換一條吧。”

  衛淵淡道:“向前的路本來有很多條,也不是非走這一條不可。但現在,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老者道:“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

  “本來我也可以去其它地方,但總有不開眼的想給我指點人生。所以現在雖然前路無數,但我偏就只想走這一條。”

  老者緩道:“年輕人,太過好強可不是好事。”

  衛淵道:“好不好強,只取決于自身。我天資如此,成就如此,為啥還要像庸人一樣謹小慎微?這豈不是虛度了大好時光?”

  老者嘆道:“剛極易折。木秀于林,風…”

  他話未說完,就見衛淵手中多了把奇異長槍,然后取出一發子彈,咔嚓一聲裝填,然后上膛。

  槍是好槍,但這也就罷了。

  那顆子彈散發的氣息卻是讓老者不寒而栗。他猛地想起一事,瞳孔驟縮,慢慢放下了煙斗。

  衛淵再取出魔刀七月,裝在槍管下方,就這樣拖著長槍,向王宮走去。刀尖劃過雪地,留下一道焦痕,如同被烈火燒過一般。

  眼見衛淵越走越近,老者終于熄滅了煙斗,讓開了去路。

  他瞇著雙眼,看著衛淵的身影在風雪中漸行漸遠,消失在巍峨宮殿中。老者忽然覺得衛淵的背影有些刺眼,忍不住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他身后忽然有人道:“堂堂的大衍幻世真君,怎地也作此市井裝束了?”

  老人緩緩轉身,看到街對面立著一個紅衣女子,她撐著一柄軟羅小傘,仿若立在江南春雨中。

  “元,瑾?”老人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紅衣女子安靜站著,世間一切紛爭似與她無關,又似只在她的指尖纏繞。

  老者忽然又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以衣袖揉了揉,緩道:“原來是你在守著他,原來你守的是如此人物,好,好,好!”

  他連道幾聲好,忽然一聲長笑,其聲清越,直上天穹,隨即他身周世界變幻,浮現無數星辰。

  他踏星而去,這一剎那,他的背影從一個市井老頭變成了風姿無雙的翩翩佳公子,雖然只有一瞬。

  紅衣女子終于轉頭,看了看消散的星辰,然后向王宮行去。

  大雪之夜,王宮中也是一片寂靜,亭臺樓閣飛檐斗拱,處處積雪尺厚,九曲回廊,假山池水,寸寸被冰封凍。偌大的王宮中沒有燈火,沒有人聲,靜到只有雪落的聲音。

  衛淵踏雪而行,一路行到春華殿前,推開院門,走了進去,然后反手將院門關上。

  大門關上的剎那,忽然有鮮血不知從何而來,潑在了大門上!血濺落在潔白的地上,如朵朵梅花綻放。

  衛淵穿過庭院,拾級而上。

  庭院中終于有了人,一個個宮女內官頭上身上都積滿了雪,不知站了多久。他們用僵硬的動作緩慢轉頭,望向衛淵,露出詭異的笑。

  衛淵一揮長槍,前端的魔刀七月忽然消失,再出現時刀鋒上已滿是鮮血。衛淵手腕一振,刀尖就甩出一串血珠,在院墻上留下一道血痕。

  所有宮女內官全都僵硬,然后無聲無息地倒下。一個宮女的頭忽然掉落,骨碌碌滾到衛淵腳邊。

  她臉上全是驚恐和不解,開口道:“你,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真魂?!”

  衛淵并未回答,只是抬腳一踏,將人頭踩碎。

  他自不會解釋,紀流離以天機殿鎮殿仙器親手布陣,再經眾多仙植加持,此刻自己氣運已經高到了恐怖的程度,身周三尺之外全是無盡絕淵。

  這等靠埋伏偽裝為生的殺手最接近衛淵就是找死,衛淵就算正常走動,都很有可能一腳踩死正在裝螞蟻的殺手。

  衛淵推開春華殿的大門,終于走進了一個有溫度的空間。

  此際太子府的一座秘殿中,太子坐于上首,周圍各四座太師椅,坐著八個形態各異的老人。

  秘殿中央地面上零散布置了數十盞青銅燈,此刻已經熄滅了絕大多數。只有最中央的兩盞明顯不一樣的古燈還兀自搖曳燭光,但是其中一盞燈火正在逐漸暗淡,漸漸變成凡火。

  太子臉色早已無比難看,看到古燈變化,忍不住道:“這是何意?他也死了?”

  太子身邊一人道:“幻世真君沒有事,只是離開了王城。”

  “什么?!他走了?”太子聲音陡然拔高,騰地站起,尖叫道:“孤布下十一道防線,幾十處暗點,無數頂尖殺手,怎么就攔不住一個衛淵?”

  另一邊的老者緩道:“那衛淵可不只是一人。光是監測到的法相就有七八位,俱是天縱之才。”

  太子咆哮道:“就算法相拼不過,那御景呢?幻世真君怎么突然跑了?他這一走,讓孤怎么辦?”

  此時一名閉目老者忽然道:“衛淵已經進入春華殿,化影生機仍在,但肉身已沒了反應,疑似神魂被滅。”

  太子一腳踢翻了椅子,怒道:“化影不是號稱百年一遇的天才殺手嗎?法相后期的天才殺手,怎么奈何不了一個初入法相的?”

  左相坐于太子對面,此時方才開眼,道:“我們和太初宮比拼高修,比不過是很正常的。事情已成定局,靜觀其變就是了。”

  太子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咬牙道:“他不去金剛禪寺跑春華殿去干什么?”

  無人回答。

  太子眼角抽動,仿佛心頭有根毒蛇不斷啃咬著血肉。

  但左相在此,他無處發泄,最后勉強道:“孤乏了,先歇息一會,明日早朝見吧。”

  見太子離去,左相也緩緩起身,向外走去。此時外面廂房中走出一人,迎上了左相,然后陪著他向府外走去。此人正是李惟圣。

  出了太子府之后,李惟圣一同上了左相的馬車。

  左相上了馬車,臉上這時才現出疲憊,輕輕揉著額角。

  李惟圣問道:“幻世真君突然離開,有些蹊蹺啊!化影又怎么會死得那么輕易?”

  左相淡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初宮是第一仙宗,而我們在九國中都是墊底。舍棄人王之道,和太初宮拼天才拼高修,焉能不敗?

  別的不說,把大衍幻世真君放在王宮之前,就已經輸了一半。這等人物,豈是能用來守女人的?可惜了老夫辛苦攢下來的人情。”

  李惟圣道:“那現在我們怎么辦?”

  左相打開一幅畫軸,畫中繪的是無月星空,空中有無數點點繁星。他伸手在畫上撫過,無數星光就從畫中浮出,飄在半空,然后如雨般一一掉落。

  左相凝神觀看星雨,額頭竟是微微見汗。片刻后星雨散盡,畫幅上的星空竟是暗淡了許多,很多星辰都消失不見。

  他沉吟不語,片刻后方道:“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隨即左相吩咐道:“出城,去金剛禪院。”

  聽到金剛禪院,李惟圣自然就知道了要去見的是誰。他心中劇震,問:“大人,您剛才是看出什么了嗎?”

  左相搖頭,道:“什么都沒有看出來。但我覺得,是時候往回走一步了。”

  李惟圣細細揣摩,覺得懂了點什么,又覺得什么都沒懂。

  馬車開始起行,左相道:“惟圣,國事艱難,正是用人之時。你上次跟我提過的那個孫朝恩,你去讓他準備準備,過段時間就進京來吧。”

  李惟圣忙道:“他最近和右相走得有些近…”

  “那更要你去說了。這等人才,怎能交到右相手里?”

  李惟圣點頭。

  左相忽然打了個哈欠,雙眼緩緩閉上,開始假寐。

  馬車在黑暗中一路前行。

  春華殿內,溫暖如春。

  衛淵端了一杯熱茶,送往嘴邊。可是手卻抖個不停,最后還是灑了不少茶水在衣襟上。

  元妃坐在旁邊,坐得端莊圣潔,整個人如同在發光。她想伸手去扶衛淵,但又收了回來,只是關切地問:“傷得嚴重嗎?”

  衛淵道:“怎么說也是法相后期高修,多少是要付出些代價的。哼,太子既然想要名聲,那我偏不讓他如愿!

  你不用擔心好好在這里待著,我還要到城外去一次。這次非要逼得他造反不可!”

  衛淵起身,出了春華殿,瞬息遠去。

  他原本坐著的地方浮現一個窈窕身影,美得純凈、青春、不諳世事,正是寶蕓。

  她一現身,就向元妃一禮,道:“今晚我和聽雨姐姐就在這里,負責保護姐姐。我今日才知道,姐姐要在這么多人之間周旋,確實不易。”

  元妃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勞妹妹了。我的安危不要緊,若是有危險時,妹妹記得多看顧些孩子。”

  風聽雨自黑暗中走出,一臉好奇地看著春華殿內的一切。

  只是聽元妃和寶蕓姐姐妹妹的說個不停,她就有些奇怪,這兩個人嘴里叫得這么親熱,怎么身體敵意這么大?

  大雪一夜未停。

  衛淵踏雪進入金剛禪寺,誰也不知他在里面做了什么,又是何時離開。

  第二日清晨,雪散云開,艷陽沖破云山,躍上天空,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早朝時間還早,文武百官就已經到了大半。他們早就聽說昨夜風急雪驟,出了許多大事。

  太子車駕和衛淵馬車同時抵達宮門,于是兩人并肩入宮。

  衛淵上下打量著太子,忽然笑道:“不愧是太子,這身體就是好!您一定要好好保養再過個二十來年,等您八十壽誕時,說不定我就得叫您一聲陛下,還得給您磕頭。”

  太子握拳,手都在顫抖,沒有理會衛淵,徑自上殿。

  衛淵一聲長笑,跟著入殿。

  是年冬歲,衛淵獻不老藥,晉王得以延壽二十四載。

  晉王大悅,加封衛淵為青陽節度使,統領周圍諸郡軍事,賜九錫,假節鉞,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可劍履登朝…

  除青陽節度使外,其余衛淵堅辭不受。

  數日后,太子舉事,應者寥寥。

  見事不諧,太子最后在府中放火自焚,廢墟中只余一具焦尸。最后時刻,無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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