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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南朝亂

  江陵陷落,蕭繹身亡之后,南朝四分五裂,分為了幾大勢力,各自割據一方。

  梁王蕭詧坐鎮江陵,背靠襄陽,以西魏為后盾。上書稱臣,奉北朝為正朔,史稱后梁。

  是為其一。

  湘州刺史王琳率兵自小桂北上,至蒸城。聞江陵已陷,于是屯兵長沙,三軍縞素為蕭繹發哀,傳檄州郡,為進取之計。

  王琳發現了江陵陷落時,脫逃出來隱藏在百姓人家的永嘉王蕭莊。蕭莊乃是蕭繹的長子長孫,其父是在麻溪淹死的世子蕭方等。蕭繹登基后封孫子為王,年甫七歲。

  王琳把蕭莊迎回湘中,奉為正統,長沙王蕭韶及長江上游諸將皆推舉王琳為盟主。

  是為其二。

  此前齊主受蕭繹請托,使清河王高岳攻擊西魏安州,以救江陵。

  兵至義陽,江陵已陷。高岳轉而進軍臨江,郢州刺史陸法和、儀同三司宋蒞舉州投降,江夏太守王珉不從,殺之。齊主派遣儀同三司慕容儼戍守郢州,征陸法和回朝。

  北齊立貞陽侯蕭淵明為梁主,由高歡第七子、上黨王高渙率兵護送。此前出使北齊的使者徐陵、湛海珍等皆隨之南返。

  是為其三。

  曲江侯蕭勃之前自請入朝,封為晉州刺史。后又遷居始興,待江陵淪陷,復據廣州而有之,割據嶺南之地。

  是為其四。

  晉安王蕭方智自尋陽至建康,入居朝堂,即梁王位,時年十三。

  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錄尚書、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

  加陳霸先征西大將軍,以南豫州刺史侯瑱為江州刺史,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鎮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

  是為其五。

  其余如魯悉達魯廣達兄弟、周迪、陳寶應、留異等占據一郡的地方豪強更是數不勝數。

  各方勢力自有立場所圖,互相攻擊。

  王琳遣侯平帥舟師攻后梁巴、武兩州,宣猛將軍劉棻麾下部帥趙朗殺守將宋文徹,以邵陵歸于王琳。

  王僧辯遣侯瑱攻打北齊慕容儼鎮守的郢州,任約、徐世譜、宜豐侯蕭循皆引兵前來會師,一致對外。

  北齊先使殿中尚書邢子才傳詣建康,勸諭王僧辯一同迎立貞陽侯蕭淵明。

  王僧辯回信拒絕,以蕭繹之子蕭方智為正統,反勸蕭淵明入朝,同獎王室,成就伊尹、呂尚之任。

  北齊見王僧辯不從,以陸法和為都督荊、雍等十州諸軍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臺,宋蒞為郢州刺史,其弟宋簉為湘州刺史,意圖以南人制南人,以武力壓服王僧辯。

  時至三月。

  北齊上黨王高渙護送蕭淵明行至東關,為散騎常侍裴之橫所阻。

  高渙令軍司尉瑾、儀同三司蕭軌南侵皎城,晉州刺史蕭惠以州投降。

  北齊改晉熙為江州,以尉瑾為刺史。

  高渙攻克東關,裴之橫營壘未立,齊軍大至,猝不及防之下被陣斬,俘數千人。

  王僧辯大懼,出屯姑孰,改變主意,謀劃納貞陽侯蕭淵明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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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此天下紛亂之時,侯勝北抵達京口,見到了分別多年的父親。

  正月過后,他護著阿母和弟弟出發,一路游山玩水,又有佳人相伴,實在是愜意得很。

  先是行三百里,到了梅嶺,恰逢大雪紛飛,梅花傲立。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賞雪賞梅賞佳人。

  這廝不知道從哪里得來了簡文帝的梅花賦,搖頭晃腦吟道:“顧娥眉花色持相比,恒愁恐失時。”

  故作風雅吟詩也就罷了,他還歪著頭,直勾勾瞅著蕭妙淽傻笑不已,做出比較佳人和鮮花孰美之形狀。

  蕭妙淽見他這副憊懶表情,恨得牙癢。偏偏是自己父皇的詩賦,不能說這詩作的不對,只得狠狠擰了他幾把了事。

  翻過梅嶺,侯勝北沿著數年前陳霸先的進軍路線,一路考察地形地貌。來到南野之地,與自己所知的南康之戰經過相互印證。

  又行二百里,進了南康城。

  此處有侯安都的事先安排,眾人登船入贛水。

  北上四百里,來到冼姨大鬧過一場的大皋口,自然少不得要瞻仰一下冼姨的豐功偉績。

  船行再兩日,順流而下一百八十余里。侯勝北和向導打聽,知道仙女湖就在西面百里開外,于是來了興致。

  此湖乃是前朝搜神錄所著之處,侯勝北非要拉著蕭妙淽一起去看。

  拗不過他胡纏,蕭妙淽只得陪他前往。兩人騎馬一路,侯勝北講起羽衣女的故事:

  男子見田中有六七女,得一女羽衣,取藏之。諸女化鳥飛去,一鳥獨不得去,男子取以為婦,生三女。

  婦人使女問父,得衣飛去。去后復迎三女,女亦得飛去。

  侯勝北講完,感慨這男人甚是可憐,最后妻女都棄他而去。

  蕭妙淽初次聽聞此故事,忍不住斥責道:“這男子以卑鄙手段挾制天孫為婦,罪有應得。有甚可憐,實則可恨!”

  侯勝北想起蕭妙淽的心病,不敢反駁,陪笑唯唯諾諾稱是。

  這仙女湖景色和其他湖泊并無二致,未見有何仙女蹤跡,兩人稍作逗留,便返回不提。

  繼續北行六百里,過豫章,至廬山。

  侯勝北邀蕭妙淽一同登山游覽,瞻日照香爐生紫煙,觀飛流直下三千尺。

  只見瀑布高達數百丈,寬八九丈,數尺之上尚為水,數尺之下盡是煙。

  侯勝北想起以前帶她去看云門飛瀑的事情,自己井底之蛙,不由有些汗顏。

  偷眼窺去,見她并不在意,才放下心來。

  兩人談了一會五柳先生不為五斗米折腰,做歸去來兮辭,又說一陣謝靈運入彭蠡湖口。

  美景當前,佐以百年前的名士逸聞,令人心懷大暢。

  此時出發已有月余,路途才行過半。侯夫人有些焦急,催著加快趕路。

  兩人不再下船,便在舷邊遙看沿岸風景。

  蕭妙淽不耐久站,侯勝北便讓她在船艙休息,有了美景再來招呼。

  一路上經過石鐘山、小孤山、迎江寺、中江塔(注1)、采石磯,但凡略有可觀之處,他頻頻闖進艙中呼喚。

  偶有撞到美人如廁中的尷尬,蕭妙淽羞憤欲死,少不得狠狠嗔怪一番。

  船行過建康,遠眺這個遭受叛軍荼毒的都城,侯勝北唏噓不已,蕭妙淽則根本不想多看一眼這傷心故地。

  沿途江防軍士攔住盤問檢查,見是前往京口的上官家眷,也就一路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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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三月,奔波兩個多月,侯勝北終于來到了父親在京口的府邸。

  侯安都此時年過三旬有半,留起了濃密的髭須。身穿常服,頭頂武弁,見到一行人等,面露喜色。

  他迎向夫人,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小兒子,笑道:“自從寄出書信,便忍不住掐指等候,天天度日如年。這幾年辛苦夫人持家,今日終于闔家團聚了。”

  侯安都又望向侯勝北,見到蕭妙淽也不詫異,目光一掃而過,笑道:“小北,站得那么遠干什么,快到阿父身邊來。幾年不見,個子都快趕上為父了。”

  侯勝北挪動腳步,來到侯安都身邊。

  父子相對,打量彼此:侯勝北褪去孩童稚氣,已是堂堂少年。侯安都則威儀更重,深具統兵大將的沉穩風范。

  最初相見的激動欣喜過后,敘話不急于一時,各自的房間早已收拾準備停當,首先安頓住下不提。

  當晚舉辦家宴,歷經數年分隔,一家人自有說不完的離情傾訴。

  待宴席散去,侯敦侯秘要早早睡覺,侯安都和夫人自然也有事在身。

  侯勝北換了新家有些陌生,問候完父母正要退下。

  侯安都拿出一封書信交予他:“這是蕭大圜從江陵寄來的家書,你不妨拿去給蕭妙淽。”

  侯勝北喜上眉梢,他知道蕭妙淽始終惦念同胞幼弟,如今有了下落取得聯系,她不知該多么開心。

  興沖沖地正待出門去告訴蕭妙淽這個好消息,讓她高興高興。

  就聽到身后侯安都道:“江陵失陷,城中王公以下人等,數萬口均貶為俘虜,押送前往長安城,蕭大圜生死不明。這個消息,你也一并告知她吧。”

  侯勝北像是被凍住了,伸出去拉門的手一時僵在空中。

  這么殘忍的消息,讓他如何對淽姊說得出口?

  侯安都淡淡的語調,在他耳中聽來,彷佛帶著嘲笑:“做這點小事的勇氣都沒有,還能擔當起何事?”

  沒想到阿父數年不見,甫一見面立刻就出了一道難題。

  侯安都見他僵立模樣,輕嘆道:“看來還是難為你了。罷了,我另使人告知她吧。”

  侯勝北終于用力挺直了腰,接受了下來:“不必,正如阿父所說的,我若沒有這點擔當,更不用提負起別的責任。此事由我去說便是。”

  只是走出門外,他內心百般糾結。

  怎么開口才好呢,單刀直入?委婉轉述?

  是先把信給淽姊,讓她歡喜一陣再說?還是先說壞消息,再把信給她?

  對了,淽姊聽了會不會暈過去啊,我可得注意扶著點。

  確實,僅僅這么一件小事,就讓侯勝北明白,自己距離成熟還差得遠。

  思考片刻之后,他定了定神,敲門幾下,推開走了進去。

  蕭妙淽聽見有人進來,熟悉的腳步聲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她不參加侯氏家宴,自有下人準備飯菜,只是心中空蕩蕩的,覺著有些寂寞失落。

  見侯勝北在家人團聚的首日,還不忘來探望自己,蕭妙淽心中微甜,表面神情卻無變化,故意問道:“今日闔家團圓,難得休息一日,還要來讀書不成?”

  侯勝北表情嚴肅,沒有接這個話題,請淽姊坐下。

  見他有別于以往嬉皮笑臉,蕭妙淽有些詫異,依言坐定。

  侯勝北吸了口氣,緩緩道:“淽姊,有一事要稟明,是關于令弟蕭大圜的。”

  “大圜,他怎么了?”

  蕭妙淽一驚,一晃就要站起身來。

  侯勝北按住她雙肩坐回椅中,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給了她一些時間緩沖。

  但是情不自禁的,目中流露出哀憐之意。

  “難道…”

  蕭妙淽握緊了椅子把手,侯勝北的神情,大致傳達了不是什么好消息。

  侯勝北緩緩道:“他脫身之后,待叛亂平定又回到了建康,寓居于善覺寺。之后有人報告王僧辯,給予了他船契,送去了江陵。”

  “去了江陵?”

  蕭妙淽稍微松了口氣。

  侯勝北咬咬牙,把接下來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們僻處嶺南,消息閉塞。淽姊有所不知,江陵在去年底已經被西魏攻陷,至尊蕭繹被處刑。王公以下盡數成為俘虜,被押去北朝京師,想必大圜也在其中。這里有他一封書信,是之前留下的。”

  他一開始想盡量控制語速平緩,但還是忍不住越說越快。

  蕭妙淽茫然接過書信,剛剛有了幼弟的消息,卻是這等情況。

  侯勝北看著她受到沖擊,不知所措的無助表情,心疼不已。

  情緒若是流露發泄出來還好,如這等悶在心中,才是最深的傷痛。

  上天對她實在是太殘酷了。

  淽姊,我該怎么做才好呢,唉。

  “小弟…”

  蕭妙淽漏出一句呻吟般的呼喚,侯勝北知道她不是在叫自己,沒有答應。

  “小北,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蕭妙淽努力保持語調平穩,但是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如何。

  侯勝北痛恨自己的少不更事,無能為力,在這種時候根本不能成為淽姊的倚靠。

  他轉身待要出門,想到什么,補了一句:“淽姊,我有生之年,必去北方探明大圜的下落。”

  等了片刻,見蕭妙淽并無任何反應,侯勝北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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