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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蜀地失

  蕭繹登基后的承圣二年,荊、湘、蜀,三處同時燃起戰火。

  三月。

  陸納再出長沙,遣部將吳藏、潘烏黑、李賢明等據車輪。

  王僧辯至巴陵,蕭循欲讓主帥之位,弗受。

  蕭繹做主,分任王僧辯與蕭循為東、西都督。

  四月。

  王僧辯率軍至車輪,陸納夾岸為城拒守。

  威戎將軍、右中郎將、梁興太守樊毅領三州游軍。軍到城寨未立,陸納潛軍夜至,鼓噪吶喊攻營,軍中將士皆驚擾。

  樊毅獨與左右數十人,當營門力戰,斬首十余級,擊鼓傳令,軍心乃定。

  樊毅,字智烈,南陽湖陽人。祖父樊方興任散騎常侍、仁威將軍、司州刺史,魚復縣侯。父樊文熾,任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益州刺史,新蔡縣侯。

  樊毅累葉將門,自幼習武善射。其弟樊猛字智武,倜儻有干略,便弓馬,膽氣過人。

  侯景之亂,兄弟二人率部曲隨叔父樊文皎援臺城。

  青溪之戰,樊猛自旦訖暮,與叛軍短兵相接,殺傷甚眾。樊文皎于此戰壯烈戰歿。

  臺城陷落,樊毅、樊猛率宗族子弟赴江陵。

  王僧辯深知王琳舊部皆為百戰勇士,雖擁大軍不敢輕進,作連城進逼,采取守勢。

  陸納和當初叛軍的侯子鑒一樣,歷經一個月的對峙,以為王僧辯膽怯,防備松懈下來。

  五月。

  忽一日,王僧辯突然下令諸軍水陸并進,發起急攻。

  蕭循身冒矢石,王僧辯親執旗鼓,士卒見兩位都督親臨陣前指揮,士氣大振,奮勇拔其二城。

  陸納受挫,放棄船只,走陸路退保長沙。

  王僧辯緊追不舍,一晝夜進兵百三十里。

  次日,圍長沙。

  王僧辯坐于壟上,觀看士卒搭建壁壘。

  陸納麾下吳藏、李賢明率銳卒千人,開門突出城外,蒙楯直取王僧辯中軍!

  杜崱、杜龕隨侍左右,甲士衛者止百余人,力戰十倍之敵,拼死護衛主帥。

  王僧辯穩如泰山,據胡床安坐不動。

  戰得片刻,裴之橫率軍殺到,從旁側擊,李賢明戰死,吳藏脫走入城。

  陸納堅守長沙不出,自此轉為攻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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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紀行至巴東,見到蕭繹送來的叛軍俘虜,才知道受了兒子欺騙:叛軍之亂早已被平定,侯景的腦袋也在武庫中存放快有一年了。

  蕭圓照拘捕使者,封鎖消息不使傳入蜀中,蕭紀叫來兒子就是一頓責罵。

  蕭圓照強辯:“侯景雖平,江陵未服。”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蕭紀既稱尊號,不可復為人下,遂率軍繼續東進。

  蜀中士卒知道西魏入侵,家鄉被兵,日夜思歸。諸將皆以為應該還救根本,再思后圖。

  蕭紀不從,聲稱敢諫者死。

  此前大軍行至巴郡,聽聞魏軍來襲,蕭紀已派遣前梁州刺史譙淹、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趙拔扈等,率眾三萬回援成都。

  加上成都和北益州的守軍,兵力五萬,足足多了敵軍一倍有余,總夠了吧?

  以防萬一,益州刺史蕭撝之子蕭濟任東中郎將、蜀郡太守,奉命率所部回救成都,這是派出的第二路援軍。

  出蜀的十萬大軍,至此十去三四。

  然而即便分出數萬兵馬回援,蜀軍仍然聲勢浩大。

  蕭紀至西陵,舳艫翳川。筑連城,攻絕鐵鎖,陸法和告急相繼。

  王僧辯還在攻打湘州,無法騰出手來。

  蕭繹只有從監獄中,把曾經的叛軍大將任約放了出來,授晉安王司馬,還賜廬陵王蕭續之女為妻。抽調禁軍配屬給任約,令與宣猛將軍劉棻一同前往支援陸法和。又拔謝答仁于獄,任步兵校尉,配兵助戰。

  任約和謝答仁,叛軍之將本是罪不容誅。蕭繹不殺,竟然是為了今日,可嘆可笑。

  陸法和得兩將支援,實力增強,戰局稍穩。

  蕭紀遣將軍侯睿率七千眾,筑壘相拒。

  樓船戰艦據巴江,爭峽口,相持日久,不能決出勝負。

  蕭繹遣使送信,許蕭紀還蜀專制一方。蕭紀已然稱帝,如何肯弱了氣勢,報書如家人禮。

  二線作戰令蕭繹焦頭爛額,他只得從監獄中放出王琳,令說諭陸納投降。

  王僧辯、胡僧祐、任約、謝答仁、王琳,蕭繹所用之人無不拔于牢獄,其可怪哉。

  王琳披枷帶鎖至長沙,王僧辯下令押上樓車,升高示眾。

  陸納正在率軍作戰,見到王琳,不管對面廝殺的敵軍隨時可以取了自家性命,當即丟下兵刃在戰場上拜倒,全軍大哭:“朝廷若赦王郎入城,便即出降。”(注1)

  王琳之得人心,一至如斯。

  蕭繹圣心難測,王僧辯如何肯擔此責任。示眾完畢過后,又把王琳送回江陵,聽憑蕭繹發落。

  巴州刺史余孝頃率萬人會師于長沙,王僧辯率大軍繼續圍城。

  這已經是王僧辯第二次攻打湘州,有過攻打蕭譽時的經驗,照理對這座城池的防守強弱之處了如指掌,但在陸納的防御之下,王僧辯始終不能得手。

  或許如同上回一樣,落城須圍攻半年之久吧。

  陸法和求救不已,主力卻頓兵長沙城下,和舊日袍澤自相殘殺,內耗實力。

  蕭繹迫于無奈,做出決定:現在蕭紀才是心頭大患,赦免王琳,許其入城。

  王琳既入長沙,陸納立降,湘州平定。

  蕭繹恢復王琳官爵,令率兵西援峽口。

  這場完全屬于自找麻煩而起的內亂終于平息了。

  湘州諸軍相繼西上。

  蕭繹有了底氣,給八弟寄信,稱自己既然為一日之長,屬有平亂之功,理當繼承大統。如曰不然,于此投筆。兄肥弟瘦,無復相見之期,讓棗推梨,永罷歡愉之日。

  字里行間滿是威脅之意。

  蕭紀頓兵日久,頻戰不利。又聞魏寇深入,成都孤危,憂懣不知所為,遣度支尚書樂奉業詣江陵求和,請依前旨還蜀。

  樂奉業知蕭紀必敗,轉變立場,告知蕭繹軍中內情:“蜀軍乏糧,士卒多死,危亡可待。”

  蕭繹遂不許其和,談判破裂。

  蜀中殷富,蕭紀以黃金一斤為餅,餅百為篋,至有百篋。銀五倍于金,蜀錦、繒彩更是數不勝數。

  蕭紀每戰必將金餅銀錠,錦緞布帛懸示將士,就是不肯實際拿出作為賞賜。

  寧州刺史陳智祖請散財以募勇士,蕭紀不從,陳智祖痛哭而死。

  軍中有請事者,蕭紀辭疾不見,由是將卒解體。

  七月。

  巴東民符升等斬殺峽口城主公孫晃,降于王琳。

  謝答仁、任約進攻侯睿,拔其三壘,兩岸十四城俱降。

  蕭紀退回蜀中的后路被斷,只得順流東下。

  游擊將軍樊猛麾下為湘、郢之卒,都督陸法和令其精選驍勇三千,輕舸百余乘,沖流直上,出其不意,鼓噪進攻。

  蜀軍師老卒墮,倉卒驚駭,不及整列,皆棄艦登岸,赴水死者八千余人。

  樊猛率部曲三十余人,蒙楯橫戈,直登旗艦,瞋目大呼。

  蕭紀此時尚有心膂數百人,然而左右侍衛皆被樊猛氣勢震懾,相枕藉不敢稍動。

  蕭紀在舟中繞床而逃,擲以金囊道:“以此雇卿,送我一見七官。”

  此戰樊猛曾受蕭繹密敕:“若生還,不成功也。”

  和當初那句文縐縐的“六門之內,自極兵威”相比,說得更為直白,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樊猛于是答道:“天子何由可見!殺了足下,金子還能跑到哪里去!”

  立斬蕭紀及其幼子蕭圓滿于繡帳中,盡收船艦器械。

  蕭紀從登基稱帝,到兵敗身亡,一年又三月。

  陸法和收捕太子蕭圓照兄弟三人送往江陵,蕭繹賜姓饕餮氏,將蕭紀一族宗譜除名。

  本欲使數子自裁,窺見他們沒有尋死之意,蕭繹下令移送廷尉,并命絕食于獄。

  三人嚙臂啖肉,足足十三日而死。

  蕭繹再次成功誅殺一直系親族,消除了對自己皇位的重大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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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魏軍進襲成都,成都兵不滿萬人,武庫空虛,益州刺史蕭撝不敢出戰,嬰城自守。

  尉遲迥率軍圍城,招募進城勸降的使節。

  黃門侍郎李棠隨軍伐蜀,主動承接曉諭敵軍的使命。

  來到城中,蕭撝詢問尉遲迥軍中情況,李棠不答。

  蕭撝以藤條苦笞辱之,希望通過拷問獲得實情。

  李棠大罵爾亡國余燼,不識安危。我王者忠臣,有死而已,義不移志。

  遂被害。

  譙淹等人的三萬援軍趕回蜀中,被尉遲迥分遣開府元珍、萬俟呂陵始以數千輕騎擊破。

  北周府兵的威力初現端倪。

  援軍斷絕。

  蕭撝絕望之下,遣部將出城挑戰,前后接戰數十次,均為尉遲迥所敗,士卒多被殺傷。

  八月。

  成都被圍困五旬。

  蕭撝、蕭圓肅及文武官屬,詣軍門請降。

  尉遲迥準降,蕭撝率文武眾臣于益州城北,升壇歃血立盟,以城歸降。

  時隔二百九十年,后主劉禪出降,蜀國被滅的一幕再現。

  蕭濟的援軍方至,見其父已降,遂棄械相隨。

  蜀地落入北朝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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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對照車輪:今湘陰縣北的江心洲巴郡:今重慶市巴南區一帶巴東:今重慶市奉節縣一帶西陵:今宜昌市東南長江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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