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京西第一客棧乾云樓張燈結彩,搭棚設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每天朝后門送雞鴨魚肉、瓜果菜蔬的馬車都有十多輛,又向別的客棧借調來幾十名迎送的、燒火的、切菜的、顛勺的。
李掌柜手面大、朋友多,才將這么個大攤子支應了下來。
順天府的江湖都沸騰了,有則消息瘋狂流傳。
一位江南來的寧先生,包下整座乾云樓,邀集京城周邊江湖上有名望的掌門、豪俠齊聚一堂,只要入住樓中,食宿全包。
若能得寧先生賞識,那更是潑天的富貴,通天的坦途,豈不強似刀槍叢中滾出的碎銀幾兩。
至于這位寧先生是何等遮奢人物?
有心的自然知道。
無心的稍加打聽,也曉得了。
第三日,萬里無云。
那些收到請柬赴約的,皆已入住上房。
十六名黑衣侍衛分立大門兩旁。
臺階下有只圓凳,坐著一中年男子,四十左右,嘴角兩撇胡須,抱著柄舊劍,劍柄用麻繩層層纏繞,尋常的豬皮劍鞘,不見過多裝飾。
“劉侍衛。”
青袍官兒從客棧中出來,走下臺階,對著那人喊了聲。
中年劍客連忙起身,拱手道:“屬下見過朱典史。”
“這幾天劉侍衛日夜值宿,辛苦你了。”
抱劍男子是寧王府客卿劉航,南昌人士,在江西有些俠名,江湖綽號‘昌東劍客’,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江湖上漂泊了十余年后,終究還是投入了寧王府,領著一等侍衛的職銜。
“為王爺…”
朱立本微微皺眉:“嗯?”
劉航笑道:“瞧我這嘴,是為寧先生盡忠,乃屬下本分。”
朱立本笑著點頭道:“寧先生很賞識你啊,說劉航忠于職守,勤勉任事,足堪重用,南昌衛有個指揮僉事的空缺,可以帶兵,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寧先生已經準備向王尚書保舉你了。”
劉航聞言,喜不自勝,指揮僉事可是正經的衛所武官,關鍵是‘可以帶兵’,那就是實任,更加了不得。
“多謝寧先生,多謝朱典史。”
朱立本擺手笑道:“事情未定,我先給伱通個風,切不可宣揚出去。”
劉航忙道:“屬下明白,屬下明白。”
朱立本望著乾云樓外,不遠處的官道上,雖是車馬絡繹不絕,但來卻并沒有來乾云樓的江湖人了。
該來的,也已經來了。
劉航見狀問道:“大人找我,可有什么交代的?”
朱立本笑道:“也沒什么,李掌柜對我說,乾云樓的玄字號、黃字號房間都客滿了,地字號還剩三間,我看,之后來人,不可不問身份,須得有些真本領才能入樓。”
整座乾云樓,天字號房只有五間。
地字號房間,有十八間,入住的都是持請柬者。
那些來湊熱鬧的江湖雜魚,之前都被塞進了玄字號、黃字號。
如今那兩類房既已客滿,若把無名之輩安排進地字號房,與掌門大俠們并列,便有些不妥了。
劉航按住腰間劍柄,道:“大人放心,有我在,定不讓濫竽充數之輩再進乾云樓。”
朱立本點頭道:“切記,要注意方法,寧先生是來交朋友的,即使草莽之輩,也要應對得當,不可給人留下話柄,說寧府的人飛揚跋扈,瞧不起江湖朋友。”
劉航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又是半日過去,劉航坐在樓前,望著太陽升至中天,又漸漸偏向西天,黃昏未至,但天空已經出現淡黃色的云韻,平靜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漂泊江湖時,看似逍遙,無拘無束,因得遇名師學了些真本領,混出個昌東劍俠的綽號,在豫章一帶,也算號人物。
可那又如何?
房分天地玄黃,人分三六九等,江湖亦如是。
劉航不是出身名門大派,家中也沒有成片莊園,更沒有一頂王冠等著繼承,所以照樣要為碎銀奔波,在充大俠時,還是要為明天衣食發愁。
“我這一生,最正確的決定,無疑就是投入寧王府了。”
他內心很享受這樣的日子,更別提還有一份好前程等著他。
“指揮僉事是幾品官來著?瞅空問問朱大人。”
劉航伸了個懶腰,從圓凳上起身,活動筋骨,正享受著平靜安逸的時分,忽然聽見馬蹄聲傳來,他瞇著眼看去,一男一女,兩騎從官道下來,朝自己這邊而來。
“一臉輕浮,掛著把刀,就敢學人出來混江湖,真是不少不更事。”
為首那騎,是個黑袍男子,長相十分年輕俊美,腰間掛著把極為華麗的佩刀,劍鞘上裝飾滿了珠玉瑪瑙,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劉航目光看向年輕男子身后。
落后他半個馬頭的,卻是個豐韻美人,嬌媚無比,騎在馬上,那兩只春桃還一顫一顫的,似要掙脫束縛,出來呼吸春天的空氣。
“吁”
兩人勒住馬頭,翻身下來。
劉航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可惜。
見兩人到了身前,收斂顏色,一臉嚴肅。
“你也是來參加乾云大會的?”
張玉走到大門前,不待他說話,便見那人問道。
張玉拱手道:“正是,在下粗略會些拳腳棍棒,刀槍劍戟,一向心慕俠義江湖,聽聞乾云大會的名聲,這乃是難得的武林盛事,特意趕來赴會。”
劉航輕笑道:“知道,知道了。”
這幾天,他見多了只會個三腳貓功夫的富家公子,冒充江湖少俠,為的就是來湊熱鬧,這番說辭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之前為壯乾云大會的聲勢,也就放他們入樓了。
“慢著!”
張玉正要入樓,卻被對方伸手攔住。
“兄臺,還有何事?”
劉航輕笑道:“你說自己會些拳腳棍棒,刀槍劍戟?”
張玉點頭道:“粗略會些。”
劉航打量這年輕男子,笑著搖頭道:“這乾云大會有個規矩,不準濫竽充數,只讓有真本領的英雄好漢入樓,你若只‘粗略會些’,那怕是不夠資格的。”
張玉皺眉問道:“那在下要如何做,才不算濫竽充數?才能入樓?”
劉航拇指輕彈,一聲劍嘯,半截寒刃跳出皮鞘。
“你在我手下撐過三招,若能不敗,便放你入樓,還可以為你和…這位姑娘,安排地字號上房,若是不能,就請打道回府。”
劉航不自覺看了柳如煙,見她笑盈盈的,似乎在看自己,只覺得此女千嬌百媚,似有萬種風情。他頓時心頭火熱,忍不住道:“這位姑娘…若愿留下,我倒可以另有安排。”
張玉后退兩步,正兒八經地拱手道:“那就請兄臺賜教了。”
劉航握住劍柄,縱身而起,一個漂亮的鵲起,落到了臺階下。
他盯著年輕男子,冷笑道:“還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抱歉啊,這章斷得有些突然。中秋佳節了,回鄉看老人,事情比較多,見諒。也提前祝各位書友中秋快樂,身體健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