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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大明皇孫,做他小小書僮

  秦舞陽和秦忠不能跟主子一同吃飯,找旁邊別人拼桌去了,留下朱允熥和那位食客一桌。

  這時朱允熥才看清楚那食客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唇紅齒白,相貌俊朗,氣度不凡,眉宇間有股子倔強之氣,絕非個普通人。

  等上菜時,兩人便閑聊一番。

  “剛剛我那小廝請兄臺換桌,實在是太過失禮,還請兄臺諒解。”

  那人微微點頭,猶帶著一絲憤懣。

  “他要是好言懇求,我也不會發火,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還好兄臺知書達禮,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下臺。”

  朱允熥看得出剛剛那人態度大變源于秦舞陽想塞給他寶鈔,接著說。

  “我家不是官府的人,只不過做生意,不得已收了官府付的寶鈔,寶鈔不大好用,所以想法設法花出去。”

  這么說,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那人連連點頭,嘆息好幾聲。

  “誰說不是呢,就連在下家里也被迫收了好些寶鈔,都存在家中專用作繳稅,平常外面根本用不掉。”

  朱允熥在這人衣著儀態上看出乃是有錢人家貴公子,不解為何見秦舞陽亮出寶鈔來話也不說起身便走。

  “兄臺不是應天府的人,聽口音也不大像這附近的人,由哪兒來的啊?”

  “噢,在下來的地方可遠了,在福建福州府,行了一個月才到應天府。”

  “兄臺來應天府做什么?”

  “趕考。”

  朱允熥心頭一驚,情不自禁想說個六六六,看不出面前居然是舉人,自己穿越而來可稱得上胸無點墨,跟人家一比難免露怯。

  “千里趕考為做官,兄臺一看就是個飽讀之士,一定可以高中。”

  這只是句客套話——

  沒料到那人卻一下來了興致。

  “托兄臺洪福,待我中了狀元在朝中為官,一定給皇帝諫言,取締寶鈔,這東西實在是太害人,明明標記著一貫,現如今卻只能當一百來文用了。它不像金銀數量有限,官家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只發不收,這樣下去,我看這寶鈔還要更不值錢,或許有一天完全變成廢紙未可知!”

  朱允熥有點兒頭皮發麻,這是他從未涉獵過的領域,除了知道跟皇爺提這件事必死之外啥也不懂。

  “這…皇帝怎么會聽!”

  “皇帝聽不聽是他的事,有沒有人對他說這是為人臣子的事。”

  朱允熥心里怪不是滋味,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對皇爺的雅量抱有期待。

  非要用一條又一條人命來驗證么?

  這話自然說不出口,支吾一下,岔開話去。

  “高中就高中,想要得狀元,兄臺可自信得很吶!”

  那人鼻子里冷哼一聲。

  “敝人去年福州府鄉試第一。”

  朱允熥心里嚯的一下,想這人不止是舉人,還是個解元,狂得確實有底氣,卻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膨脹到要高中狀元,還向皇帝進諫,諫的還是這樣一個致死性極高的議題。

  話說回來,懂得通貨膨脹和保證金的人,這時候的華夏有幾個?

  既然這還是個素人,大有前途的素人,網羅在自己這邊準沒錯,用他來做召喚謀士類魂魄的寄居再好也沒有。

  “呵,還沒請教兄臺姓名。”

  那人眼中警惕之色一閃而過,躊躇一下。

  “敝人姓陳,名安,陳安就是敝人”

  說著目光灼灼得望向朱允熥,朱允熥心里咯噔一下。

  該死,請教人姓名者人恒請教,自己叫什么名來著?

  對了,昨天自己起了個諢名,叫常有理。

  “敝人姓常,名有理,常有理。”

  陳安聽了微微頷首,也拱手還禮。

  “兄臺的名字霸氣外露,佩服佩服!”

  熱騰騰的菜肴端上來,朱允熥沖小二說上這里最好的酒來,陳安卻推辭。

  “常兄自便就好,小弟下午還有要事,不能飲酒,免得耽誤事。”

  朱允熥心想你不是來應天府趕考,沒聽說考場在這裕民坊啊?

  “陳兄到這兒來,是有什么事?”

  “實話給常兄說,小弟到這裕民坊是專程來見一個人。”

  這話聽得朱允熥心里越發癢癢,兩腮直泛清口水。

  “是陳兄的親戚長輩么,或是好友?”

  “都不是,是個小弟沒見過的人,是小弟舅父非要小弟來這里見他的。”

  朱允熥心跳加速,天底下竟有如此巧的事,也是個舅舅讓外甥來裕民坊見一個人,不會也帶著枚鐵戒指吧?

  他大著膽子訛。

  “這里有個人,的確遠近聞名。”

  陳安臉上似笑非笑,望著朱允熥。

  “是姓沈么?”

  朱允熥不知道自己臉紅了沒有,只覺得渾身血都往頭上涌,耳朵里嗡嗡的。

  偌大個應天府,沈宜都還沒見著,見著個也求見沈宜都的。

  同路啊!

  “不錯。”

  陳安嘆了口氣。

  “據說這人雖只是個士紳,但不論朝野,黑白,南北東西,人脈既深且廣,普天之下就沒他辦不成的事,舅父的意思是,小弟趕考他可以幫上忙…”

  幫上忙三個字后面聲音低下去不聞,朱允熥猜到那是什么意思,絕不是套問考題,更不是替考,不外乎給這位舉人加個保險,免得正常情況下出什么意外。

  他正想,陳安舒了口氣接著說。

  “小弟覺得實在沒這個必要,但舅命難為,只好硬頭皮走這遭,等見過那位沈先生,也算是完成了件長輩交待的事。”

  朱允熥想得是,自己也要去見沈宜都,沈宜都自然沒有第二個,這下午沒多長時間,誰先誰后呢,會不會門口碰見時候錯愕相問,噢,原來你也來見沈先生?

  就挺尷尬的。

  “我也久聞其名,一直無緣得見,既然陳兄去見他,可否帶著我一同去,見見這位可上九天攬月的老先生?”

  陳安怔了一下,全沒想到朱允熥提出這樣的請求。

  “這…常兄也要托他辦什么事?”

  朱允熥心道,可不是,是要請他幫我參謀跟我二哥爭奪皇位,這是能說出口的嗎?

  “呃…就是久聞其名,從未謀面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陳安恍然大悟,稍微思索。

  “常兄,不嫌冒昧的話,就請常兄伴作小弟的書僮,只是伴作,絕無他意,幫小弟拎個包就好,小弟也好在沈先生面前有排場。”

  啊,哈哈,瞌睡來了碰上送枕頭的。

  朱允熥倒是不介意伴作這位仁兄的書僮,甚至覺得有趣,只恐怕自己乃是當朝皇孫,這么做折了他的福。

  “這,合適嗎?”

  “小弟都說了只是假扮,絕無輕慢兄臺的意思,兄臺是小弟入應天府以來結交的第一個朋友,以后不論富貴貧賤,有事敢不效犬馬之勞。”

  原本是自己求他,三言兩語變作了陳安求自己。

  朱允熥心想這陳安大概其實家貧,由福州一路來應天府連個幫手的書僮也無,最怕在沈宜都面前顯得寒酸。

  這個忙,當然是幫定了。

  “好,那我暫借作陳兄的小書僮。”

  兩人商量已定,風卷殘云一樣吃過飯,朱允熥過去交待秦舞陽跟秦鐘就留在此處,自己跟這位陳兄弟去見個人,事情了了自然就回來,兩人只在此等候絕不要亂跑。

  二人不敢違逆,恭敬地答應下來。

  朱允熥跟陳安二人離了酒家,跟路邊人打聽得沈府在何處,一路尋去,果然在河邊見一幢清幽的華美院子,門前綠樹掩映,蘭草探出墻頭。

  陳安上前扣門,不多時門打開,一個青衣婢女探出半邊身子,眸子明亮,咕嚕嚕轉,看看陳安,看看朱允熥。

  “你們是誰,登門有何貴干?”

  聲音清亮,余韻悠長,仿佛戲臺子上花旦唱戲一樣。

  朱允熥跟那婢女視線相碰,心里哎呀一聲,救命。

  頭一個念頭是,這只是個應門的婢女,竟然生得這樣漂亮,這沈府的規格怕是真堪比皇宮。

  接著第二個念頭,這婢女絕不止是漂亮,而是——我想認識她。

  陳安扭捏一下由懷中摸出封書信雙手呈上。

  “煩請交給沈先生,就說福州府黃若文的外甥,去年福州府鄉試解元陳安求見。”

  青衣婢女不接書信,視線越過陳安,又再打量朱允熥,嫣然一笑百媚生。

  “你們二人一起進來吧。”

  倒好像看出朱允熥才是主角,說著轉身即走,陳安和朱允熥都愣一下,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青衣婢女引兩人進了院子,外面看著院子不大,進來走幾步才覺得別有洞天,東轉西繞不知走了幾道門,幾個回廊,到一間清幽雅致的屋子,請二人進去坐下。

  “我家主人午睡還未醒,這時候沒人敢去打擾,兩位略坐,喝茶,隔壁有書房,藏有好幾位大儒的典籍正本,旁邊是花園,天氣雖冷也有幾種盛放的鮮花可觀。待主人醒了,奴婢再請兩位去見他。”

  陳安都大為失望,也不好說什么,含笑應承。

  從一到沈府,朱允熥眼里全是那婢女身影,一顰一笑,衣香鬢影,舉手投足,撩得心里癢酥酥,只覺得來此見沈宜都不過是面幌子,真正的目的該是她。

  可這有道理嗎?

  沒一丁點道理。

  朱允熥望著那青衣婢女交待完出門去,心里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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