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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因他們全都是人

  楚國,中原各國蔑稱為蠻夷之國。

  昔年楚國歷代先君刀耕火種,篳路藍縷,使得最開始只能在晚上偷鄰國牛祭祀的小國,一路強盛到不遜色于中原各國的強國。

  但楚國國君只是一個子爵,和蘇國的爵位一樣,但楚國實力已經不遜色于晉齊,自然不滿足于區區子爵之位。

  于是楚國國君年年派人入鎬京請周天子封侯國,但周天子一概不準,最后楚國國君熊渠直接說: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

  旋即熊渠封三個兒子為王,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生幽王被申戎攻殺的事件,周天子威望仍在,楚國就敢自稱為王,乃是周朝第一個僭越王號的諸侯。

  不過那時候周厲王在位,厲王改革軍事,使得周朝軍力日益增強,熊渠害怕厲王討伐,又趕緊取消了兒子的王號,直到楚武王熊通開始,楚國君主徹底以王自居。

  “真是有意思的制度,這下明白了楚國為什么不怕被公卿、宗室篡位了。”

  雖然天下諸侯名義上尊周天子,同為華夏諸侯,但每一個國家的體制和國策都完全不同。

  而楚國也是少有的,從周王朝立國之初就建國,一直延續到被秦所滅的國家,國祚比起其他大部分諸侯國都長,也只有衛國能超過楚國。

  晉朝先有曲沃代翼,小宗篡大宗,后有三家分晉,公卿亂國,齊也有田氏代齊,就連秦國,要不是秦穆公臨死之前把大臣全帶走了,也不好說那些大臣的家族會不會趁著秦國四代亂政的時候攫取權力。

  但唯有楚國,即便是內亂,也一直都是王室父子、手足相殘,從未發生過貴族篡位的事件,這便是因為楚國的制度。

  楚國的國策之一,便是從楚武王開始制定的,楚王有絕對的權力可以任命與罷免令尹(宰相),只要楚王愿意,他可以任命一個奴隸為楚相。

  而且國內貴族封君大多是被滅國家曾經的國君,楚國很講究,滅了你的國家之后,只取消你的宗廟,把你從諸侯降級為公卿,你仍舊還是貴族。

  這樣一來,瓦解小國的抵抗之心。

  但最精妙也是最歹毒的一點,還是敗軍之將死,在楚國不用防備武將,不管之前打勝過幾次,只要敗一次就要死,所以楚國的將軍成長不起來,他們沒有敗的資格。

  這種種國策相輔相成,讓楚王的位置固若金湯,外人和宗室都沒有資格染指楚王的位置,由一系傳承千秋萬代。

  “可是,這樣的策略只能保證下限,無法保證上限啊!”

  蘇凱搖頭:“難怪楚國國力強盛,但是面對晉國輸多勝少,晉國的國策上限高,但是沒有下限,楚國這是把所有的點都加在保住王位上了吧!”

  “但是值此大爭之世,變則強,不變則亡,家里的王位傳至千秋萬代有什么用,外國變革強大,直接平推。”

  蘇凱看了幾眼,就已經察覺到了楚國制度上的很多缺點。

  比如滅國而封君的制度,一定會導致這些封君消極對待楚王的征召,更在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不是楚國。

  這些大大小小的封君,再加上楚國本身的貴族,這些人抱團起來,任何人想要改革,都會觸動他們的利益,一定是爛泥纏身。

  變又沒法變,改又改不了,楚國的國力鼎盛,也只是恢復到春秋時期,沒辦法適應戰爭規模更加激烈的戰國。

  蘇凱離開了楚國國都,他覺得這個地方沒什么可學的。

  蘇凱橫穿楚國境內,直到在云夢澤遇到了第一個大賢,也是被后世稱之為‘子’的圣賢。

  鬼谷子,王詡。

  倒不是蘇凱有意尋找,誰不知道鬼谷先生神龍見首不見尾,精通百家學說,有經天緯地之才,若是對方有意躲著,任誰也找不到。

  不過他倒是沒有躲著蘇凱,蘇凱在云夢澤摸魚的時候,正好就碰到了同樣也在釣魚的鬼谷子。

  “沒想到傳說中的術之源頭,術之祖居然如此年輕。”

  見蘇凱沉浸在摸魚中無法自拔,鬼谷子倒是先開口說話了:“蘇子來訪,有何貴干?”

  “訪?”

  蘇凱抬頭,卡著面前這個人,他長得很有特色,額前四顆肉痣,成鬼宿之象,而且絲毫看不出年紀大小,可能是七十歲八十歲,也可能是四五十歲,甚至仔細看來,也有可能是二三十歲。

  但這些異相都是外在,那雙眼睛明亮而璀璨,蘊滿了智慧的光澤。

  蘇凱搖頭說道:“當不得鬼谷先生一聲‘子’,我尚且在研學游歷階段,而且也不是特意來訪你,我聽說八百里云夢澤乃世間奇景,自然有心一觀。”

  云夢澤在漢代之后徹底絕跡,當為一大憾事,而在這個時代的云夢澤,乃是一片足有省級大小的大湖,期內不知道衍生了多少物種,也不知道這么大的湖泊,是怎么徹底干涸的。

  “蘇子說笑了,游玩云夢澤的游人,不會如此深入到此。”鬼谷子并不相信蘇凱的托辭,更何況他對蘇凱也很好奇。

  這云夢澤在最初,本來是虎方等南方蠻夷部落賴以生存的湖泊,不過后來被楚國所占,這里也成為了楚國貴族時常游玩打獵的地方。

  不過云夢澤巨大,一般游玩之人都在外圍,鬼谷子所隱居的鬼谷,已經是人跡罕至,只有鳥獸的險境了。

  “沒跟你說笑,既然是見識云夢澤,自然是八百里云夢澤的每一處奇觀都要看一遍,過了你這塊,我還要往南看看雷澤。”

  蘇凱再次重復自己的理由,旋即他掏出一個竹簡,說道:“對了,你要法術不要,用東西換就行。”

  “…”鬼谷子失笑,旋即目光轉移到蘇凱的竹簡上面,點頭笑道:“換,自然是換。”

  “我聽聞,蘇子的法術被鄉野之民交口稱贊,可謂是有口皆碑,我這野人,自然也想見識一番。”

  蘇凱打了個響指,說道:“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這有捕魚術,跟你換幾條魚如何?”

  說著,蘇凱手一指,湖泊下的魚群瞬間形成魚躍,紛紛落到蘇凱的船上。

  鬼谷子看了看,用手邊的手杖敲了敲地,緊接著大片魚群開始聚集在他的釣魚竿下,雖然沒有魚鉤也沒有魚餌,但是每一竿下去都能釣上魚。

  “雖然在下的術,沒有蘇子的術精妙,但也略通一些釣魚之法。”

  蘇凱挑了挑眉,面露驚奇之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名滿天下的圣賢,使用這下下里巴人的民術,所謂民間法術,就是對這個世界的進程沒有任何幫助,也不具備決定戰場的毀滅性威力。

  純粹是為了服務民生,只有鄉野之民才能用得上的,可以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方便的法術。

  “有意思,鬼谷子,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蘇凱從水面上走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陸地上一樣,這種技巧,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不會像蘇凱這樣輕描淡寫。

  神代的水可沒有一個簡單的,否則人也沒必要造船了。

  見一斑可窺全豹,鬼谷子心知此人果真如傳聞中可怕,甚至他比傳聞中還要更加超凡脫俗。

  只是,他更像是一尊行走在人間的仙神,而不像是人類。

  奇怪,這世上怎么會誕生這樣的生物,看似無欲,實則是人間沒有能夠滿足他欲望的東西,所以看上去無欲無求,自然有一股子超凡脫俗的謫仙氣。

  但鬼谷子總覺得,蘇凱似乎沒有他外表展現的這么無欲無求,他的欲望…

  正思考間,蘇凱已經走到了面前,鬼谷子思緒中斷,站起身來,拎著魚簍說道:“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然貴客上門,何不前往鬼谷一敘?”

  “你請客?那我一向是無所謂的!”

  蘇凱不置可否,他對鬼谷子也挺好奇的。

  楚國貴族喜食菰米,鬼谷子自然也拿出了上好的菰米招待蘇凱,再加上一兩條蒸魚,簡簡單單的餐食。

  但是蘇凱看了一眼之后,眉頭先是緊皺,然后舒緩開來,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竹簡,一邊寫一邊說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醬油術要不要?”

  “我這醬油術啊,可以把所有的食材都變成帶有特殊風味的醬油,用以佐餐調料,不然光是清蒸魚,有什么吃的必要?”

  蘇凱拿著小刀在竹簡上刻畫著魔法陣,哪怕學不會,將身體內的魔力灌進去,也可以使用魔術。

  蘇凱賣出去的法術就是這么方便,他賣的是一條生產線。

  鬼谷子就這么看著蘇凱在他的面前,因為吃魚沒有調料而創造了一門新的術。

  他嘆服道:“不愧是術之祖,蘇子大才,王詡佩服。”

  “但是,我仍有一事不解,還望蘇子賜教。”鬼谷子接過蘇凱的醬油術,并且臨陣釋放,創造出了華夏第一盞醬油。

  “你說吧!”蘇凱把醬油放在一邊,沒有淋在蒸魚上,而是用水邊人的吃法,用魚肉蘸醬油吃。

  但他卻沒有去看這個足以改變華夏人飲食的調味品,而是看著蘇凱問道:“蘇子如此智慧,如何不能提前知曉蠻夷野性難馴,必將降而復叛?”

  “這個啊,你是說赤狄人吧?”蘇凱咽下一口魚肉,說道:“我倒是猜出來了那蠻人首領有可能會反叛,但總不能對方還沒有反叛,我就先弄死他。”

  “不教而誅謂之虐,您說得對。”鬼谷子先是點了點頭,旋即又說道:“可是,以您的本事,給所有人赤狄人下一個禁制,或者是干脆讓他們無法反叛,也不是什么難事吧?”

  “確實不是什么難事,我有著支配人類的魔力,任何與我對視的人,都無法逃脫我的支配。”

  說著,蘇凱看向了鬼谷子,下一刻,鬼谷子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他開始進食,只因為蘇凱笑著說了一句:“吃飯。”

  不過,蘇凱一向不喜歡這個天賦能力,他認為真正的支配是改造思想,而不是支配人類。

  在展現過自己的天賦之后,蘇凱便也收回了支配之力,鬼谷子呯的一聲把手里的碗筷扔了出去,深呼吸了數次,方才平復了那生死操之于人手的大恐懼。

  圣賢就是圣賢,即便鬼谷子遭遇如此可怕的恐懼,但他還是很快恢復過來,苦笑著說道:“蘇子不愧是蘇子,這份神通,已然不遜色遠古仙神,王詡服了。”

  可鬼谷子很快就繼續說道:“但我還是要問,既然您有如此偉力,為何不在離開溫邑之前,給所有的赤狄人下禁制?”

  “因為我不喜歡。”蘇凱說道:“我不喜歡用魔力支配人類,我認為這不是好的,我想要的是所有人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無論走過了多少世界,我的志向依然只有一個——我想要為全世界帶來幸福安樂,想要讓真正的大同世界降臨。”

  “就因為,不喜歡?”鬼谷子為這扭曲的意志,癲狂的圣賢感到恐懼:“就因為不喜歡,所以你可以坐視父親戰死,全城子民滅亡,蘇國徹底淪為廢墟?”

  這已經不是人的思維了。

  即便是提出過大同世界的周公旦,也曾說周人親親,殷商親外,故而周勝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這才是人之常情,因為我家里有老人,才能夠體會別人家里奉養老人的心,因為我家里有孩子,才能夠體會別人家的天倫之樂。

  像這種連自家千年傳承毀于一旦,滿城子民盡數死絕,還能說‘我不喜歡,所以我沒做’的人,居然說什么要為所有人帶來幸福安樂,要真正的大同世界降臨。

  “我爹是人,蘇國子民是人,赤狄人也是人。”

  蘇凱依舊很平靜,他反問道:“今天我能支配赤狄人,明天是否我就可以支配我的父親和其他人,再之后,我是不是要支配全人類,才能達到我想要的結果?”

  “鬼谷子啊,親人和外人,華夏人和赤狄人…”

  “在我看來,沒有任何不同。”

  “因他們全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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