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則預言,兩人盡是一片沉默,還沒等阿爾托莉雅說話,凱拉爾就笑道:“這老雜毛,腳底抹油倒是溜得快,恐怕也是知道再不走就要挨揍了。”
“凱,你相信梅林的預言嘛?”阿爾托莉雅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你是否,還要與我同行?”
“當然,我的決定,不容更改。”凱拉爾淡淡的說道:“梅林那個老夢魔也就是想看咱們的樂子。”
“預言?什么老掉牙的破爛,命是弱者借口,運是強者謙辭,我站在這里,我就是命運的走向!”
“凱,有你真好。”阿爾托莉雅徹底松了口氣,笑靨如花的說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凱,你能與我并肩嗎?”
“嗯,一直到死。”
兩人騎著神代遺留的駿馬,阿爾托莉雅的坐騎是幾乎要生出靈智的坐騎東·斯塔利恩。
這馬精的很,幾乎都快要長出人手,成為赤兔那樣的馬(孽)王(畜)了。
不過畢竟是馬中赤兔,赤兔那樣的馬王實在難得,不僅能當坐騎,甚至長了手還可以拿兵器和主人并肩作戰,就強到離譜。
凱拉爾的馬雖然也不錯,但還是沒有東·斯塔利恩這馬強,不過凱拉爾也不在意,一個坐騎罷了,再強還能咋滴,指望著騎個馬就能多個寶具嗎?
不列顛的國土面積并不大,和西羅馬沒得比,提比略急切的行軍走上十天還沒有到羅馬城,可是阿爾托莉雅和凱拉爾不緊不慢的趕路,也僅僅花了三天時間,就已經抵達了叛軍作亂的前線。
此時戰斗已經接近了尾聲,圓桌騎士們齊聚一團,將貴族們組建的反抗軍逼入絕境。
這一戰,阿爾托莉雅以獅子搏兔的姿態,把王都所有的軍隊都派了出來,包括昂撒人組建的福音騎士團,貴族們被殺的殺,抓的抓,他們世代傳承的領地都被收歸不列顛王國直轄。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這么大跨步領先時代一千年的政策都搞出來,必定是鐵鐵的亡國,然后就是標準的天下大亂、十室九空,最后由一個天降猛男掃清玉宇,登臨大寶。
但這是月世界,一個強者頂的過千軍萬馬,雖然軍隊的作用依舊不可或缺,但絕對的武力依舊足以鎮壓一切反對之聲了。
“圓桌騎士團,集結!”
在阿爾托莉雅的一聲呼喚之下,在場的圓桌騎士們紛紛向著這邊集結而來。
比之幾年前,如今的圓桌騎士團又新添了幾人,高文的弟弟和妹妹,也是摩根最優秀的‘子女’加荷里斯與加雷斯加入,還有崔悲傷、貝德維爾,以及手持長槍的帕西瓦爾。
這些人都是非常強大的騎士,也是很優秀的統帥,全部都出身貴族。
在臨時統帥的軍帳之中擺放著一張大大的圓桌,這是圓桌騎士團的象征,凱拉爾就坐在阿爾托莉雅的身邊,看向蘭斯洛特和高文,問道:“情況怎么樣了?”
高文接口說道:“情況一片大好,我們承諾放下武器即可解甲歸田,不追究任何責任,如今反抗軍的軍心已經搖搖欲墜了。”
反抗軍的貴族們起事,最開始狀況一片大好,貴族們聯合在一起,所能匯聚的資源和財力相當驚人,這些人累世積攢的財富,在最初直接招募了大量士兵,直接席卷了半個不列顛。
再加上還有羅馬人的支持和軍械,這些貴族們的叛亂很是鬧大了一陣。
但在圓桌騎士團以及阿爾托莉雅接連不斷的打擊下,貴族們的反抗軍日暮西山,很快就走到了絕路,如今就剩下了最后一郡之地,擊敗他們之后,不列顛將會煥發新生。
凱拉爾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他并沒有親自下場,而是拿出了凱拉爾法典說道:“取締任何形式上的私刑,一切以法典進行規范,即便對方的軍中有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不允許私刑處置。”
“尊您的法典,凱拉爾閣下。”
圓桌騎士團當即表態。
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法典就是法典,如果法典可以隨意違反,依舊讓功臣們按照自己的喜好處置犯人,那還立法典做什么?
一切交給人治就完了唄!
當然了,凱拉爾雖然執意不殺生,但他立的法典里面卻有大量重刑,法典之中沒有任何法律是觸犯即死,但很多判決和死了沒什么區別。
量刑從寬是為了天賦人權,即便是殺人犯也要給予他這最基本的權力。
而量刑過重也是為了大部分人的安全考慮,可以震懾想要犯法者,不敢侵害他人的人權。
比如,類似于拐賣人口以及殺人這種,根據法典,可以直接交給受害人家屬處置,若是被受害人原諒,才是改造環節。
若是滅人滿門,不留活口,則交給市民公審,只有被大部分的市民接納,才能夠進入監獄服刑改造思想。
這就是凱拉爾立下的相當人道的法典,保留了犯人的人權,和家屬大復仇的正義性。
如果法律得不到伸張,那么私人復仇甚至是正義的。
凱拉爾直接融合了這兩點,把私人復仇的正義性寫進法典,而且由王國背書,由王國幫助受害人抓捕兇手。
但是,這必須經過法典的審判,私刑,也就是私人進行復仇和抓捕,是違法的,家屬將失去對罪人的審判權,并且將罪人移交監獄。
總之,凱拉爾自認為自己的法典非常完美,兼具了人治和法治,還帶有仁愛和恩德思想的教化,無論是堅持復仇還是圣母心發作,法典都可以為你背書。
當然法典不可能只規定了刑事案件,其余內容暫且不表。
圓桌騎士團的眾人早就將凱拉爾的法典背熟,高文點頭說道:“凱拉爾先生,我們只誅首惡,剩下的從犯可以發落德林監獄勞改,罪犯家屬貶為庶民,讓他們通過勞動換取食物。”
凱拉爾想了想,點頭道:“那就這樣辦吧!”
這場收尾的戰爭,只持續了不到一天時間就落下了帷幕,貴族們最后的堡壘被攻破,強悍的不列顛士兵們闖了進去,他們大喊著‘投降不殺、臥倒投降’的口號。
一切敢于拿著武器、站在地上的貴族反抗軍,全都被毫不留情的絞殺。
這是戰爭,世上最不義也最痛苦的戰爭。
但戰爭卻必須存在,即便痛苦,它也是人類的一部分,凱拉爾想要從根源上改變人類,就要先深入的了解人類最惡劣的那部分毒瘤,然后再想辦法將這毒瘤切除。
正面的作戰沒有花費多長時間,清點和善后工作倒很是繁瑣,凱拉爾花了十天時間,還是沒有妥善安置所有人。
可阿爾托莉雅卻面帶輕松的說道:“凱,此間事了,根本什么都沒發生嘛”
阿爾托莉雅嘟了嘟嘴,略帶氣憤的說道:“梅林那家伙慣會危言聳聽,還說什么王者必定孤高,你會站在我的對立面什么的,危言聳聽!”
“原來你還記得啊?”凱拉爾詫異的問道:“我還以為伱早就忘了呢!”
“那狗屁預言,我從來都沒放在心里,畢竟也沒見她準確過!”凱拉爾挑眉嗤笑,他都穿越過來了,還擱這命運劇本呢?
“對,不放在心里就對了!”阿爾托莉雅揚了揚眉毛說道:“我也沒放在心里,就是想起來了嘛”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似乎夾雜著‘砍死她’的聲音,凱拉爾眉頭一皺,自語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允許動私刑復仇!”
凱拉爾站起了身,阿爾托莉雅也皺了皺眉,說道:“凱,我們出去看看。”
兩人走出去一看,原來是有一個小女孩兒在偷盜不列顛士兵的食物和錢財的時候,被士兵當場發現了,根據凱拉爾立下的法典,可以由受害人選擇是否原諒罪犯。
凱拉爾看著那個面色蒼白,滿臉都是恐懼,卻強忍著沒有落淚的小女孩兒有些沉默,她看上去還不到五歲,比阿爾托莉雅被送到楓葉嶺的時候還要小。
看她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貴族的子女,而且年紀這么小,多半是失去了父母的庇護,這才流落到要偷食物過活。
根據不列顛法典,偷盜的受害人可以拿回自己的損失,并且要求罪犯賠償雙倍,這樣就可以與罪犯和解,如果罪犯沒有,則可以選擇執行私刑或者是投入監獄,最高可以砍掉手,以及判處五年以上的勞改。
凱拉爾的本意是警告人們不要犯罪,畢竟法典不能全是溫情,否則無人畏懼,懲罰的力度必不可少。
“凱拉爾大人,我們嚴格遵守您的法典。”士兵抽出刀來,看著這小小的女孩兒說道:“她沒錢賠償我的損失,我有權砍掉她的手。”
凱拉爾沉默了,這是他立下的法典,他如果帶頭不遵守的話,那這個法典就成了笑話。
阿爾托莉雅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士兵們紛紛跪下行禮,她看了一眼后了解了一下基本的情況,冷漠的點了點頭說道:“凱,我們走吧,這位士兵并沒有做錯,而且這對維護法典,讓法典深入人心也很有幫助,我們不該干涉。”
凱拉爾猛地看向阿爾托莉雅,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陌生的神色,他淡淡的問道:“所以,莉莉,即便是你也覺得,為了維護所謂的法典,斬斷一個小女孩的手,是正確的嗎?”
這就是王者森冷的一面嗎?
凱拉爾將目光從阿爾托莉雅那張精致熟悉,卻又在如今讓他感到陌生的臉頰上,但他終歸不是凡人,很快就將目光移到了阿爾托莉雅腰間的誓約勝利之劍上面。
他知道,阿爾托莉雅絕不會墮落的那么快。
“難道是因為這把劍嗎?”凱拉爾呢喃道:“這就是梅林口中的命運,只要阿爾托莉雅拿上這把劍,她就注定成為不懂人心的王?”
就好像印度神群的天帝之位一樣,無論多么英明神武的神明,坐上那個位置都會變得腦殘、自大,犯下很多匪夷所思的錯誤,最終被踢下天帝之位。
而一旦失去了天帝之位,那些神明的智商一下子就重新占領高地了,這就是宿命。
拿起誓約勝利之劍,阿爾托莉雅的思維模式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向著某個方向逆轉。
“凱,你怎么這樣看我?”阿爾托莉雅對凱拉爾熟悉到了骨子里,如今被他的目光刺痛,頓時有些傷心的問道:“你難道就為了一個外人,就要站在我的面前嗎?”
“凱,你站在我的面前,難道是想與我為敵嗎?”
“…”凱拉爾閉了閉眼,說道:“我的面前沒有王,只有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
凱拉爾看向因為引發了王與圣人爭吵,逐漸變得惶恐不安的士兵,溫和的說道:“士兵,你嚴格的遵守了法典,你無錯。”
接著他又看向了小女孩說道:“這是我的過錯,我沒能妥善安置所有人,她一定是餓極了才會出來偷盜食物,此為生存,亦無錯。”
于是,凱拉爾伸出一只手說道:“士兵,你來砍掉我的手吧,我愿意代替她承擔懲罰。”
“不列顛法典不容違背,但法外容情,我以不列顛王國的宮廷管家的身份,請讓我代替她受罰。”
凱拉爾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作法自斃’。
但,凱拉爾必須維護法典。
“凱拉爾大人…”士兵頓時被嚇得癱軟在地,他哭著說道:“我錯了,我原諒她了,我不該因為這點小事就得理不饒人…只是我的哥哥和父親全都死在了貴族的手里,我看到她實在是…嗚嗚嗚!”
“士兵,法典不容違背,你既然已經判決其斬手,就不能隨便更改,更不能因為我的身份而更改。”
凱拉爾平靜的拉起這個士兵說道:“你傷害我,我不怪你,因為你做的,皆是我允的。”
“凱,你在做什么?”阿爾托莉雅緊緊的抓住凱拉爾的胳膊說道:“反正有魔術,很方便的,斬掉她一只手再給接上就是了,沒有必要…”
“是的,斬掉我一只手,再接上也是一樣。”凱拉爾微笑著看向阿爾托莉雅說道:“難道我就比她更加高貴嗎?”
“難道就一定要斬去一個孩子的手,才能證明法典的力度嗎?”
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凱拉爾,士兵的刀劍沒辦法斬去凱拉爾的手,所以由他自己握住士兵的手,說道:“此劍,必定斬斷一切!”
此乃言靈,凱拉爾太清楚自己的防御力了,如果他存心抵抗的話,就連圣劍都無法破防,所以想要斬去他的手,只能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緊接著,凱拉爾用力握緊劍柄,在士兵恐懼中帶著極度抗拒的神情中,義無反顧的砍向了自己的手。
“叮”
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鏗鏘的撞擊分外刺耳,但卻不是刀劍入骨的聲音。
士兵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他的劍刃貼在凱拉爾的手腕處,但卻沒有劃破一層皮。
地上插著一把斷裂的劍刃,劍柄的那一端在阿爾托莉雅的手中,本來縈繞在劍身之上的風王結界潰散開來,化作一縷清風。
是誓約勝利之劍,星造之圣劍,代表著不列顛一切王權,以及亞瑟王一切傳奇開始的圣劍。
也唯有這把劍,才能夠抵消凱拉爾的言靈。
在凱拉爾斬下去的最后一刻,阿爾托莉雅心中對于凱拉爾那濃烈無比的感情使得她掙脫勝利誓約之劍對她強加的王者思維,使得她在最后的時刻,將勝利誓約之劍擋在了凱拉爾的前面。
凱拉爾的言靈是下一次必定斬斷阻礙,本意是斬斷自己的手腕,結果被阿爾托莉雅用誓約勝利之劍擋了下來,雖然成功將這把劍斬斷,但卻沒辦法再破自己的防了。
“咔嚓…”
手中的士兵長劍也是寸寸斷裂,凱拉爾放開了士兵的手,士兵跪倒在地上,將頭磕在凱拉爾的面前,真心實意的說道:“今日,我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圣人。”
士兵哭訴道:“您這樣的人,就是不列顛的圣人,而我這樣卑劣到連孩子都不愿意放過的人,真的值得您這樣做嗎?”
“你并不卑劣,士兵。”凱拉爾溫和的說道:“你的父親和哥哥都為了王國死在戰場上,你們是英雄之家。”
“然,仇恨不可永遠延續下去,更不可傷及無辜,望你謹記今日之事。”
阿爾托莉雅舉著斷劍宣布道:“不列顛法案執法如山,余以象征王權的誓約勝利之劍代替凱拉爾一臂,余以亞瑟王之名宣布,此案了結。”
凱拉爾并沒有堅持要斬斷自己的手,他又沒什么自虐的毛病。
誠如阿爾托莉雅所言,如今已經證明了法典不可違背,目地已經達成了。
用斷裂的誓約勝利之劍,為不列顛的法典鍍上一層金身。
阿爾托莉雅和凱拉爾并沒有注意到,圓桌騎士團全員集結于此,他們站的遠遠地,看著凱拉爾和阿爾托莉雅的爭執,并且看完了全部的過程。
“大法師的預言,成真了。”有著鐵一樣的頑固,不近人情的阿格規文說道:“那第二條預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