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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隱憂

  當晚張巒就跑去見李孜省了。

  李孜省一見到他,立即便拉著他到了院子一角,有意壓低聲音道:“來瞻,你可知曉?原來懷恩果真生了大病,已經命不久矣…難怪他這次回京城后異常激進,隨時都顯得時不我待的樣子,似乎想要在短時間內把所有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原來竟還有這事兒在里面。”

  張巒聽得目瞪口呆。

  “怎么?難以置信,是嗎?哈…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一時難以接受?”

  李孜省還以為自己的消息太過令人震撼,以至于以前遇事都嘻嘻哈哈的張巒,竟會做出這副見鬼了的表情。

  張巒心想,我那小兒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嗎?

  這都能讓他猜到?

  原來覃昌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一心給懷恩治病,目的真就是為了把這件事揭破!

  現在連李孜省都知道了,那我那皇帝女婿能不知曉情況嗎?

  這樣一來,覃昌就不用再背負責任,全看朱祐樘如何決斷了!

  李孜省看了看還沒回過神來的張巒,好奇地問道:“你應該還沒去應約吧?”

  張巒搖頭道:“因為搞不清楚覃昌的虛實,我沒去,讓延齡去了。”

  “嘿,你還挺機靈的。”

  李孜省笑著道,“這下無論如何,你都把自己立足在一個醫者的立場上,并沒有與這件事發生太大的牽扯,也就談不上有多大的責任!”

  “嘿!?能有多大牽扯和責任?懷恩生不生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張巒打從心眼兒里不想摻和進這種事。

  想到之前覃昌求自己為懷恩治病,回頭可能皇帝還會再請他幫忙,他就一陣發愁。

  本以為做了大官,還做了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成功混入到讀書人的行列,終于不用再充當神棍,演大夫,在人前裝腔作勢。

  現在才知道,之前表演過一次,還演得出神入化,人家都信以為真,關鍵時候他就得繼續裝下去。

  心累!

  李孜省撫摸著下巴,皺眉道:“不知來瞻你感覺如何?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同尋常,其中或有陰謀詭詐…”

  張巒扁扁嘴,不以為意地道:“有何不尋常的?無非就是覃昌有意把事情鬧大,以便把懷恩感染重病之事揭發出來…這分明就是在甩鍋,僅此而已。”

  “嘿,來瞻,你這隨口一言,就直指問題核心哪!”

  李孜省喜滋滋地道,“看來你早就把事情給看透了,卻故意不在我面前說,讓我擔心,是吧?”

  “沒有沒有,其實我對此也是一臉懵逼,都是延齡幫我分析,我才有所明悟的…”

  張巒主打一個實誠,。

  李孜省白了他一眼:“這點兒小伎倆,還用得著延齡幫你參謀?其實我說的不尋常,主要是這不太符合覃昌這個人的性子。”

  “怎么了?”

  張巒聞言有些納悶兒。

  李孜省道:“換作以前,就算覃昌知道懷恩生病,他也絕對會守口如瓶,斷不會加以干涉。

  “但這次他卻一反常態,竟請國丈去為懷恩治病,還把覃吉也一并拉下水…總覺得他在籌謀什么。”

  “籌謀?”

  張巒眉頭緊鎖,道:“懷公公重病在身,覃昌有何好籌謀的?他可是司禮監的二把手…說句不中聽的,若是懷公公不幸過世,恐怕又得他頂上去。只要他在陛下身邊一天,司禮監掌印之位怎么都逃不掉吧?還需要他如何籌謀法?”

  李孜省笑道:“來瞻,今時不同往日。一個曾經退過一次,甚至被韋泰擠下去過的司禮監印公,本身又沒什么大本事,其實很難在司禮監中立足的…不然為什么是懷恩接替了韋泰,而不是他呢?”

  “這…”

  “再者說了,今日司禮監內,真可謂人才濟濟,李榮、戴義、蕭敬紛紛脫穎而出,哪個不能獨當一面?這會兒已不是先皇時期,靠親疏遠近以及論資排輩來決定官職,而是靠能力。司禮監一眾太監中,總有能力強過他的。”

  見張巒依然有些不以為意,李孜省笑著道,“而且就算是論與陛下的親近程度,覃昌及得上東宮常侍出身的覃吉嗎?你平時所見,覃吉老實憨厚,從不喜與人爭,但其實他也是個厲害角色,能力并不比覃昌差多少,只是少了在司禮監做事的經驗罷了。”

  張巒點了點頭,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覃昌籌謀的是掙表現的機會,以期在陛下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便未來他能從懷恩手里接過司禮監掌印之職?”

  “我一時間也說不好。”

  李孜省也有些苦惱,搖頭道,“照理說他再怎么爭取也不會得陛下親睞,陛下更多是利用他的經驗,培養自己人,等哪一天新人能獨當一面了,他就該跟韋泰一樣,滾回家養老了。

  “但…不知為何,我這心里總是犯嘀咕,覺得他是要搞大事…也可能是我太過多疑了吧…”

  李孜省的無心之言,可算是落到張巒心坎兒里去了。

  一晚上,他都在琢磨李孜省說的那番話。

  “一個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督,特務頭子,能籌謀什么?哼,李孜省腦子是不是有毛病,說這些干嘛,害得我也心神不寧…我絕對是被他給帶偏了!”

  張巒坐在那兒,手旁的幾案上擺著幾碟下酒小菜,近處還擺放有盛滿美酒的酒杯,卻已經很久沒動過筷,也沒拿起酒杯來喝上一口。

  祁娘從外邊進來,手上提著盞紅燈籠,看了看尚未動過的酒菜,好奇地問道:“老爺怎還不就寢?難道是對今晚的安排不滿意?”

  張巒一擺手道:“老黃牛都有休息的時候,何況是人呢?夜夜笙歌,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今晚咱就歇歇,不必安排人了…”

  祁娘笑道:“老爺是該注意下身體了…要不趕明兒給老爺請個大夫回來,給老爺瞅瞅身體?適當進補一下…”

  “呸,把話收回去,你不知道本老爺是干嘛的,是吧?”張巒呵斥道。

  “您…”

  祁娘還真不知道張巒是怎么成名的,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張巒舉起酒杯,喝了口才正色道:“我本身就是給人治病的…知道痘瘡是誰防治住的嗎?是我!我還是先皇的主治醫生,近來司禮監掌印懷恩生病,也來找我治病…我若有病的話,還需要找外人?”

  “知道了,老爺,您沒病。”

  祁娘討好一般陪笑道,“乃妾身失言了,請您恕罪!”

  “罰酒罰酒。”

  張巒招呼道,“這樣吧,你坐下來陪我喝上兩杯。我這會兒心情郁結,有些事怎么都想不明白…唉,傷腦筋啊!”

  “老爺,需要妾身幫您參詳參詳嗎?”

  祁娘還以為張巒想要找個人傾述衷腸。

  張巒搖頭道:“這倒不用…真有事的話,我回家找犬子商議便可,你就單純陪我喝酒。先前在李孜省處我喝得不甚痛快,眼下就當是補上一頓…我這人渾身缺點,貪杯好色,沒救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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