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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放大招了

  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鄧千秋所講的,其實是最粗淺的經濟學知識。

  可在這個時代看來,絕對是驚世駭俗。

  朱元璋聽的極仔細,因為他發現這玩意能攢錢。

  他本就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之一,其對知識的吸收,絕對可以稱的上是恐怖如斯來形容。

  至于其他的人,其實鄧千秋并不指望,他們能一時接受他所說的玩意,可他相信,總會有幾個人能夠融會貫通的。

  對他來說,能帶動一些人也是好的。于是他開始滔滔不絕,梳理商品與貨幣的關系。

  此時,偶有讀書人發出疑問:“敢問鄧百戶,人們常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此大張旗鼓的高談貨幣與商品,會否敗壞天下人的風氣?”

  其實對這讀書人,鄧千秋一直以來都很關注,因為他發現,這家伙聽得很認真,而且時不時是會發出幾句疑問。

  鄧千秋微笑,他開始找到一點感覺了,于是道:“你問的很好。”

  說著,他的眼睛飛快地瞥了朱元璋一眼。

  隨即,帶著淡淡的笑意,不急不慌地道:“敗壞天下風氣的,是貨幣和商品嗎?依我看,這不盡然。倘若如此,這自古以來,人人都高聲談論仁義道德,可最終,為何從先秦以來,就沒有實現過真正的堯舜之治呢?”

  文原吉愉快地做著記錄,他運筆如飛,心里想,自己要和鄧千秋搞好關系…

  可越記,卻越覺得不對味,怎么…愈來愈驚世駭俗了呢?

  他執筆的手,開始有點顫抖,現在鄧千秋這一句回答,讓他小臂抽了抽。文原吉微微抬頭,像做賊一般,左右張望,此時他有點心虛,生怕有人認出自己。

  于是,他將腦袋埋得越來越低,心里懊惱萬分地道,糟了…我是豬啊我,我怎么就答應來記錄這個呢?

  鄧千秋這小子,居然大膽到抨擊仁義道德,還將仁義道德推到了堯舜之治的反面。他現在敢說這個,明日豈不是要對天下的讀書人鞭尸?

  不少讀書人不可避免地皺起了眉頭,卻有人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還請鄧百戶賜教。”

  鄧千秋似笑非笑地將目光移開,故意不去看朱元璋,接下來,該放大招了。

  學問這玩意,其實是很枯燥的,任何一種學問的推廣,都離不開熱點。

  什么是熱點?

  鄧千秋慢悠悠地道:“管子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人餓了肚子,沒有衣穿,你個他談仁義道德,提倡社會風氣,我來問你,這是否等于是在殺人誅心?所以歷朝歷代,人們只顧著宣教,卻忘了真正的禮義廉恥,來源于人的衣食住行,對一個不能滿足衣食住行的人奢談風氣,在我看來,這簡直就是胡鬧。”

  文原吉:“…”

  他開始將毛筆,換到了自己的左手上,他浸淫行書三十年,寫的一手好字,即便是左手行書,也能行云流水。

  當然…主要是…他開始覺得不對勁,還是用左手寫為妙,到時可別讓人看出這記錄的書稿,是他文原吉的字跡。

  嘿嘿嘿…

  老夫真的太聰明了。

  這時聽鄧千秋道:“文原吉先生,伱說是不是?”

  方才還在暗暗偷笑,卻突然點到了名字的文原吉,猛地打了個哆嗦,發現很多人正朝他看來。

  來此的讀書人紛紛議論起來:“這是文先生…莫非是那一位,曾著有《昭鑒錄》的文原吉?”

  商人們則想:“文原吉是哪個鳥?”

  朱元璋和徐達四目相對,而后也朝角落里的文原吉看去。

  文原吉頓時慌張起來,忙是戰術性的打了個噴嚏,而后迅速地以長袖覆面,支支吾吾地道:“嗯…哈…是的吧。”

  鄧千秋接著道:“由此可見,想要讓仁義道德暢行天下,其首要的是明晰經濟之道,梳理商品與貨幣的關系,利用他們,來使天下富庶,只有如此,這堯舜之治所說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就不遠了。否則…若是細細去看歷朝歷代的得失,自先秦開始,這天下的王朝,有幾個有三百年的國運?無論儒學再如何昌明,最終不也都最終陷入了天下崩壞的境地嗎?這元末的亂世,殷鑒不遠,想來這里的許多人,都曾經有過經歷,難道那個時候,這天下儒學的大家還少嗎?可最終呢…最終卻是天下陷入烽火,百姓顛沛流離,四處都是殺戮…可見,你方才撕所說的風氣之論,簡直就是笑話。”

  “不求實際,而只重清議空談,必有禍殃。越是如此,就越要重視經濟民生,這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之道。”

  朱元璋聽到此,心頭一震。

  此前問話的讀書人倒是不服氣了,大呼道:“這是妖言惑眾,照你這樣說,豈不是已悖離了孔圣人的立論?”

  鄧千秋看這讀書人器宇軒昂的模樣,不由得有了幾分好奇,于是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璲!”

  沒聽說過。

  可已有讀書人開始側目了。

  連朱元璋也不由得瞥了此人一眼。

  這宋璲,乃是當今大儒宋濂的次子,是絕頂聰明之人,連宋濂都夸贊能繼承衣缽者只有這個兒子。

  上一次,鄧千秋將宋濂坑了,讓晉王朱棡去請宋濂抄錄了一篇文章,轉過頭則打著宋濂的名義跑去坑人,對宋濂而言,這倒沒什么,反正誰來問這件事,他都答我不知道。

  他宋濂只負責寫字,其他的管他何事?

  可相比于有氣度的宋濂,宋璲顯然就不一樣了。

  他年輕氣盛,現在聽說鄧千秋要傳授什么經濟之道,所以便興沖沖地趕來了。

  起初他其實也只是好奇居多,并沒有太大的惡意,只是想看看,這鄧千秋到底何方神圣。

  可漸漸的,他有些無法淡定了,這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啊!

  要知道,宋璲可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自小就受過最優質的儒學教育,哪里聽得了鄧千秋的這番壞人心術的東西?

  鄧千秋倒還是很淡定的樣子,笑了笑道:“不對吧,孔子不也說過:足食、足兵、民信之矣。這里的足食,不就是百姓富足,能吃飽穿暖嗎?我哪一句話背離了他的話?”

  宋璲大怒,板著臉,張嘴正要反駁。

  鄧千秋突然大喝,他決定用氣勢戰勝眼前這個臭小子:“反倒是你這樣的人,口口聲聲宣教什么仁義道德之言,卻舍本逐末,真正悖逆孔子之人,恰恰是你們這些腐儒!”

  文原吉人已麻了,他機械式地繼續記錄著,卻滿心恨不得找個井投了拉倒。

  完蛋了,這下真要完蛋了。

  鄧千秋還是那個鄧千秋,這是捅馬蜂窩啊!

  此時只見鄧千秋厲聲道:“衣食無憂,才可天下大治,這本來也是孔圣人的思想。可是你們這些腐儒呢,卻對此視而不見,!我知道你們為何要視而不見,因為天下最難的,恰恰是使天下富庶,而天下最容易的事,卻是將仁義道德掛在嘴邊!在我看來,這樣的人,就是蟲豸。故意去回避難題,只照本宣科,就以為自己傳承了誰的衣缽,于是一輩子,只反反復復地去讀幾本書,將其奉為圭臬,于是可以將自己關在書屋里,去回避天下的疾苦,去忽視百姓的生計。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相比于口里胡扯,務實才是天下最難的事。”

  “我若是孔圣人…”

  文原吉腦袋爆炸了。

  他猶豫了一下,在想怎么潤色這半截話,于是下筆:“鄧千秋曰:若孔圣有靈…”

  鄧千秋繼續道:“我若是孔圣人,見你們如此,定要七竅生煙不可。”

  宋璲臉色更難看了幾個度,氣咻咻地還想繼續爭執。

  卻被一旁的讀書人拉住,有人低聲道:“我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也有人低聲道:“別說了,別說了,再和他爭下去,孔圣人他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宋璲:“…”

  聰明的讀書人已經察覺到,鄧千秋這家伙簡直就是個妖孽!

  你說他說的不對,他立即就說,孔圣人也說了。你說孔圣人不是這樣說的,鄧千秋就立即好像孔子附體一樣,說什么如果孔圣人從棺材里爬出來…

  如此循環反復,最終逼得你去跟他論證子不語怪力亂神不可。

  而一旦你開始跟他論證這個,明眼人已經看出來了,你說不過這個小子的,因為你已經和他一個層次了。

  可這些話,在朱元璋心里,卻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當鄧千秋說到歷朝歷代,沒有三百年國運的時候。

  朱元璋的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

  朱元璋并非不知歷史,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天下尚沒有三百年國運的王朝。

  可以往,幾乎所有人眾口一詞,都將這種王朝興衰,總結為禮崩樂壞的結果。

  只是總結了上千年,似乎…現實依然照舊。

  可鄧千秋卻用另一個角度,闡述了國運興衰的本質。

  這就如同天外的隕石,砸入了平靜的湖面。

  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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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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