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給出的這個待遇,如果是在大周開國初年,是完全不合常理的,因為太過豐厚。
畢竟那個時候,一貫錢幾乎可以買十石米。
也就是說,李云給將軍以及都尉開出來的待遇,已經直追大周初年朝廷里的一品“頂薪”了。
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現在一貫錢,在江東地界還可以買到不少糧米,如果是在中原等地,可能連一石米都買不到。
錢價暴跌。
江東在沒有辦法發行新貨幣的情況下,也只能勉強維持物價,一個不小心,江東的糧食,就會被外界的錢還采買一空。
所以,現在杜謙已經下達了限令,嚴格禁止沒有官方許可的糧食買賣。
即便如此,這個待遇也已經相當豐厚了。
讓身為軍人的周良,都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
不過李云也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一起討論,并不是一巴掌定死了。
一旁的杜謙說出這句話之后,然后看向李云,輕聲道:“使君,我覺得周將軍的話很對,咱們江東不管是武將還是文官,就一律發錢,沒必要還要發祿米。”
“至于具體的待遇,現在也不用急著定下來,我們暫行周祿,這段時間,我讓三兄到處走一走,跑一跑,擬定個章程出來,交給使君定奪。”
李云這才想了起來,江東還有個管錢的杜和。
他略作思量之后,便點頭同意了杜謙的看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之后,開口道:“我還是有些心急了,總想著一鼓作氣,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那具體各級的待遇,就交給杜家的三哥去調研之后,再做決定,現在來說一說稽查的事情。”
李云正色起來,開口道:“我的想法是,事分文武,文官這里,成立督察院。”
“暫時由許昂來負責。”
杜謙放下茶杯,笑著說道:“他正適合干這個,不過使君須得提醒他,不可過于嚴苛,不然很多事情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
所謂督察院,其實就是大周的御史臺,這個機構歷朝歷代都有。
只不過李云現在還是大周的臣子,不好直接叫御史臺就是了,于是干脆借用另一個世界里大明的衙門名字,直接套用在江東。
畢竟這個世界誰也不知道,這個督察院應該是個什么級別的衙門,用在江東正合適。
“至于軍中。”
李云看向周良,摸著下巴說道:“新的軍規軍紀,我已經寫好了,三叔也都看過,三叔覺得,誰來負責這個稽查合適?”
周良想了想,回答道:“我…或者李正。”
“瘦…咳…”
李云下意識就要喊綽號,但是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適合再喊李正的綽號了。
畢竟李正,如今也是統兵一方,獨當一面,他也需要慢慢建立一些威嚴。
“李正跟三叔,都各自領兵…”
李正如今在南邊,正在開辟江南東道南邊的地盤,而周良,更是負責金陵附近的所有江東兵,這兩個人都已經是將軍級別的人物。
一時半會,都不好抽身。
周良想了想,低聲道:“使君如果信得過我,那么這個稽查,就從金陵軍開始,屬下可以一邊領兵,一邊組建這個稽查司。”
“等使君,尋出了替代屬下領兵的人選,屬下就退出將職,專事稽查。”
李云思考了一番,點頭同意了周良的意見。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好這么做了。
“回頭,我把鄧陽調到三叔手下,讓他歷練歷練,至于這個稽查司,我的初步想法是,軍中百人抽五。”
“雖與軍隊同住,卻并不歸屬軍隊管理,每軍設一稽查司,稽查司再往上,設一稽查部,總領各軍稽查司。”
“稽查部主官,稱稽查令。”
“直屬于我,不歸屬任何人節制。”
說到這里,李云低頭道:“如此一來,便文武齊備了,只要做得好,至少十年之內,不會出現太大的紀律問題。”
李云所說的“稽查部”“紀律問題”等詞語,雖然在這個時代顯得有些怪異,但是卻很好理解,不管是杜謙還是周良,都很輕松的理解了他的構想。
而且,部到司這兩級,也并不是李云獨創的,事實上六部便一直是這個級別劃分,六部之下設了各司,只不過部一級長官叫尚書,司一級主管叫郎中罷了。
于是三個人,圍繞著李云提出來的構想,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一套制度的形成,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徹底完善的,一定是需要許多人的討論,同時結合許多人的實踐,才能夠一點一點被試出來。
當然了,核心思想,必須是李云這個主心骨來把控。
就這樣,在李園之中,三人從上午,一直討論到下午接近傍晚時分,連吃飯都是在李園吃的。
終于,大概的輪廓有了之后,周良第一個站了起來,低頭行禮道:“使君,屬下這就去軍中,著手組建金陵軍的稽查司。”
“等有了些許結果,屬下再來見使君。”
李云與杜謙也站了起來,李某人對著周良抱拳笑道:“三叔辛苦。”
杜謙拱手道:“周將軍辛苦。”
周良道了聲不敢,退了出去,扭頭離開。
李云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我這個三叔,性格真是…說干就干。”
這會兒已經沒有外人,杜謙站在李云旁邊,有些好奇:“二郎,我很好奇,你與周將軍分明不同姓,因何稱他為三叔?”
李云想了想,回答道:“受益兄就當是我父與他是結拜兄弟罷。”
寨子里的排位,不太好解釋,再加上李云現在還在創業階段,萬一山賊出身把杜謙這個合伙人給嚇跑了之后,便不好了。
二人重新落座,李云低頭喝茶,笑著說道:“受益兄知不知道,我手底下有一個探查情報的組織,叫做九司。”
“本來,我是想讓九司兼著稽查的差事,不過后來想一想,還是算了,他們管的太多,往后不好收拾。”
“九司…”
杜謙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搖頭道:“我知道二郎有一些負責打探情報的人手,但不知道叫九司。”
“是哪九司?”
李云哈哈一笑:“就叫九司。”
“受益兄聽了,都是這個反應,我估計外人更加懵了,聽了這個名字,也不明所以。”
說到這里,李云想了想,繼續說道:“以后等咱們再大一圈,九司說不定會真的演變成九個司。”
杜謙跟著笑了笑:“再大一圈,便可以改名叫皇城司了。”
李某人搖頭:“不與武周同名,將來也依舊叫作九司。”
杜謙先是點了點頭,然后開口道:“說起來,最近朝廷那里,又傳過來一個消息。”
“宰相崔垣,帶著裴璜兩個人,去見了三個節度使,具體談了什么,不太清楚,不過可以知道的是…”
“沒有談攏。”
“那三位,不愿意離開關中。”
這個消息,李云也是剛剛聽到,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要是我,我也不愿意就這么離開了,那三位占據關中,各自付出的代價都不算小。”
朔方軍跟叛軍打了兩年時間,損失兵力過萬,自不必說。
范陽軍奔襲數千里趕赴關中,也是一場辛苦。
即便是河東軍,也是在關中跟叛軍死磕過的,三個節度使,都已經付出了代價。
推想而知,他們一定是要拿到足夠好處,才肯甘休。
李云給杜謙添了杯茶水,問道:“他們三個人不愿意走,其他藩鎮就沒有意見?”
“有意見也沒有辦法,這個時候想要在他們三個人手中奪下關中,代價太大。”
“干什么要奪下關中?”
李云笑著說道:“現在皇帝不還在關中以外么?”
“我要是離得近的節度使,這會兒就直奔皇駕,將皇帝陛下給截下來,直接對外宣稱那三個人是占據關中的逆賊,號召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杜謙聽的目瞪口呆,茶也忘了喝了,呆呆地看著李云,良久之后,才喃喃道:“似乎,真有幾分道理,可是朝廷未必這么容易就范,陛下身邊還有那么多禁軍。”
“皇帝陛下未必肯回關中去,當個泥塑菩薩。”
“他說不定,正缺一個不回關中的借口。”
說到這里,李云擺了擺手:“不管了不管了,讓他們鬧去就是,咱們只管把江東的事情做好,把自己的兵練好。”
“等他們折騰的七七八八了。”
李某人嘿嘿一笑。
“咱們再去給他們一個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