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么?”
“你的槍法如何?”
“還行。”
“那好。我指揮你。你負責打。”
“好!”
第一個上場的,是一個老兵。長的有點像張大彪。
人不算壯。但是骨架很大。典型的北方人。在部隊里面,肯定是機槍手,或者是玩迫擊炮的。
這魁梧的體型,單純使用步槍的話,確實是浪費了。
然而,他似乎沒有那么沉穩。
他使用的是一把莫辛納干步槍。北方軍隊的標準配置。
“目標在什么地方?”
“土坯墻背后。”
“哪里?”
“看到那根竹子沒有?以它為參照物。向右一丈。向下一尺。”
“什么?”
老兵十分迷惑。
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具體的目標嗎?就給一個大概位置?
“沒錯。打吧!”
“我…”
老兵欲言又止。
感覺好奇怪。這是什么測試?
然而,張庸沒有改口。
他知道這些老兵的槍法很好。只要看到日寇,肯定能打中。
現在要考驗的只有一個,就是對方可能看不到日寇。只有自己能“看”到。自己需要給他指示目標。然后他按照自己的指示開槍。
比如說,日寇躲藏在墻壁背后。他需要老兵一槍打穿墻壁,然后一槍致命。
日寇的三八式步槍彈頭太小,容易被墻壁擋住。但是,莫辛納干和毛瑟,穿透力就很強。一般的土坯墻都能打穿。
恰好,張庸面前,就是一堵土坯墻。已經年久失修。風化。
可以肯定,莫辛納干子彈是可以打穿的。后面還有一堵紅磚墻。很厚。這就沒辦法打穿了。
如果后面沒有厚厚紅磚墻阻擋子彈,張庸也不敢讓老兵朝那個方向開槍。會打中自己人的。
老兵轉頭看著張師長。
張師長揮揮手,明確的說道:“就按照他的意思辦!”
“是!”老兵緩緩的舉槍。
瞄準不難。只要是判斷距離有點難。
后世的人可能覺得很簡單。就一個橫坐標,一個縱坐標,兩者交叉,就是目標,有什么難的?
可是,對于這個時代的士兵來說,其實非常難。
他們沒有什么文化。
對于坐標系什么的,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所以,想要判斷準確的位置,只能是依靠眼力。依靠自己的大腦計算。
顯然,這有點考眼力,也有點考腦力。
十秒…
二十秒…
老兵遲遲都沒有開槍。
顯然,他無法準確的判斷一丈是多長,一尺又是多長。
如果拉繩子測量的話,當然沒問題。可是,沒繩子啊!
無奈。
做不到。
“你們誰幫忙去測量一下。”
“我來!”
“我來!”
幾個老兵急忙上去幫忙。
有人拿來長長的木尺,一步一步的丈量。
最終,一丈的距離被標記出來。一尺的距離也被標記出來。
再用繩子交叉。終于確定坐標。
“啪!”
老兵開槍。
子彈準確的穿透交叉點。
張庸神色不動。
距離大約五十米,當然毫無問題。
他需要考核的,其實不是槍法。是有關空間的認識,也就是方位感。
以后可能會經常用到。
“通過!”
張庸點點頭。
那個老兵欲言又止。
顯然,他似乎有些想法。但是被張師長眼神制止。
現在有人愿意接納你們。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趕緊去。去了復興社,就不用受軍法的限制。就自由了。
以后想怎么殺日寇都行。
不用留在部隊里面忍氣吞聲,受這個鳥氣。
“下一個!”
“我來!”
又一個老兵出來。
張庸讓人在土坯墻前面擺一個凳子。
凳子向上一尺。向右八尺。
結果,那個老兵也傻眼了。
這么準確的距離判斷,他做不到啊!
幸好有人幫忙。
“啪!”
準確命中。
毫無難度。
張庸也收下了。
其實,他知道這些老兵都不錯。
他們都是殺過日寇的。和日寇不共戴天。這樣的部下,他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拒絕?
問題是,復興社外勤,畢竟和一般的軍隊不同。戰斗的方式,也和戰場不一樣。所以,他還是希望從里面淘出一兩個反應比較快的。
只可惜。暫時沒有。
他們從來都沒有接受過這樣的空間距離判斷。
你讓他們判斷目標距離多少,他們反而更容易。唯獨左右上下距離判斷,沒有系統的培訓過。
也罷,就從自己這里開始吧。
要說數學知識,不是張庸吹牛,整個天津站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他懂得多。
甚至,整個復興社所有人打包,都未必有他強。
單純數學啊!其他不算。
好歹他前世也是上過大學。學過微積分和線性代數的。光是這兩門課程,就可以將99.99999的人甩在身后。
“張師長,我都要了。”
“真的?”
“真的。但是,他們都要換一個身份。”
“怎么換?你說。”
“這個我們會處理。他們加入復興社以后,我會給他們新的證件。他們都會擁有新的名字。從此以后,他們就和你們二十九軍沒有關系了。”
“我明白。”
“他們有欠糧餉嗎?”
“我都已經全部補發。沒有拖欠的。”
“那好。張師長,以后如果還有這樣的人。你全部送給我。我都要。”
“謝謝!”
“但是,我明說了。我們復興社,只進不出。只要雙腳踏入我復興社的大門,以后都不可能脫離。否則,會被視為叛徒處置。他們能接受嗎?”
“你和他們直接說吧!”
“好!”
張庸也不怯場。
前世的他,大學新生,上去講臺做個自我介紹都臉紅,支支吾吾的。
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卻洗去了這種青澀。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真的能做他們的領導。真的能帶他們殺日寇。
他們受傷了,自己拿得出醫藥費。
他們犧牲了,也可以給家人撫恤。
“集合!”
“立正!”
“稍息!”
張師長親自喊口令。
所有老兵急忙立正。然后稍息。等待訓話。
張庸站到前面來。
也不用清嗓子。直接朗聲說道:
“我只講三件事。”
“第一件,加入復興社,很危險。隨時可能犧牲。”
“第二件,加入復興社,以后都不能脫離。生是復興社的人,死是復興社的鬼。即使你有怨言,也只能內部反映。絕對不能脫離。否則,你就是叛徒。我們會制裁你。所謂的制裁,就是處死!沒有第二條路。”
“第三件,你們的敵人只有一個。就是日寇!”
“明白沒有?”
張庸一字一頓。
然后拿出一本筆記本。還有鋼筆,還有印泥。擺在桌面上。
他正襟危坐。一臉肅穆。
“愿意接受這三個條件的。自己上來寫名字。然后按手印。”
“按了手印,就代表你明白并且接受我剛才說的三件事。以后不得用任何理由說自己是被騙進來的!不能接受的,不要上來!”
“現在,誰來?”
張庸目光橫掃。
沉默。
然后,第一個老兵上來。
他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其他人估計也不會。
只能單純的按手印。
在他的手指就要按下來之前。張庸伸手托住。嚴肅的說道:“你要想清楚了,一旦按下手印,就沒得反悔。”
“你們真的殺日寇?”那個老兵反問。
“我剛剛殺了一個。”張庸平靜回答。
“我不后悔!”
“好!”
張庸放開手。
老兵用力按下自己的手指印。
然后回去列隊。
張庸擺擺手。指著自己的身邊。
老兵于是走過來。站在張庸身邊。垂手肅立。神情肅穆。
第二個老兵上來…
第三個…
最終,全部的老兵都按了手指印。
這是張庸預料到的結果。應該也是張師長預料到的。這些老兵肯定都沒有其他去處了。
但凡有其他的選擇,他們都不可能繼續留在這里。
殺日寇,還被處罰!
誰能接受?
換了張庸自己,早就跑路。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天大地大,難道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張庸將本子收起來。
一共是五十三個人。
五十三個手指印。
鮮紅。
觸目驚心。
卻也代表著某種強大的力量。某種一往無前的決心。
“張師長,那我帶他們走了?”
“謝謝!你們走吧!我能力有限,真是慚愧。”
“理解!”
張庸點點頭。
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
確實不好說。
大部分人在歷史車輪的面前,都是軟弱無力的…
只能讓歲月見證了。
帶著老兵們從側門離開師部。
張師長都安排好了。不讓那些老兵露面。
張庸自然明白。
帶著老兵們走陌生小巷離開。
那些老兵都非常沉默。估計是每個人都懂得少說多做的道理。
對于他們來說,復興社是非常陌生的存在。之前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張庸吩咐鐘陽幾句,鐘陽就帶著幾個人單獨離開。
一行人到達一家飯館。
先吃飯。
再干活。
“大家敞開吃!”
“跟著我,別的福利沒有。大魚大肉管飽。”
“除了不能喝酒,其他的都可以!”
張庸溫文爾雅的說道。
那些老兵都有些遲疑。還是不太放得開。
嚴格來說,他們其實都是非常木訥的人。除了掌握一點戰斗技巧,啥都不會。
所有人都是孤兒。沒錯。他們都已經沒有親人。
有親人的,都回家去了。或者是去投奔親戚了。
只有無家可歸,沒人收留的他們,才會繼續留在部隊。等著張師長給他們尋找出路。
“都吃飽!”
“一會兒,我們可能就要和日寇接戰!”
“你們不想做餓死鬼吧?”
張庸直言不諱。
那些老兵這才開始埋頭吃飯。
沒人說話。
一個個仿佛都是木頭。
吃飯就是吃飯,不會做別的。而且,很快吃完。
唉,都是一等一的好兵啊!
可惜了…
二十九軍真是對不起他們。
現在他們交到自己的手中,自己必須將他們帶好。希望他們都能夠看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
嗯,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
就是讓大多數人,都看到戰勝日寇的那一天!
抖擻精神。
干勁十足。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庸。是復興社特務處的小隊長。”
“我沒有你們那么大的本事。”
“我槍法比較差。拳腳基本不行。所以,沖鋒陷陣的事,我做不了。”
“但是我會給你們提供最好的武器裝備。給你們足夠的資金。給你們最好的待遇。如果你們犧牲了,也會給你們家屬最高級別的撫恤…”
張庸緩緩的說道。
那些老兵都很沉默。確實像木頭。
“你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說。”張庸繼續說道,“我會盡可能的幫你們去辦。”
“我沒有親人。我不用撫恤。死了隨便找個地方將我埋了就行。”一個老兵說道。
張庸:…
好吧。確實是一個傷心的話題。
看其他人的神色,估計也是如此。唉。是自己錯了。不應該提這個話題。
于是擺擺手,“吃飯!吃飯!都吃飽!”
親自監督。
等所有人都吃飽。
這時候,鐘陽他們也趕回來了。帶回了五十三支英七七步槍。
同時,還有一批新的證件。證件有名字。沒有相片。等他們熟悉自己的名字以后,再后續補上。從此以后,他們就和過去無關了。
張庸拿過一本證件,上面的名字叫做鐘奎。嘿,這是誰做的名字?蠻好記的。
也罷,抬頭看一眼,將剛才說話的老兵叫出來。沒錯。就是他了。就叫鐘奎。
起這個名字的人,真是天才啊!
“這是你的。”張庸將證件遞給老兵,“記住了。你以后就是鐘奎。”
“啥?”那個老兵顯然也是聽差了。
“鐘馗打鬼。日寇就是小鬼子。這樣能記住了吧?”
“啊,記住了。記住了!”
“好!”
張庸滿意的點點頭。
鐘馗捉鬼。不錯。鐘奎打鬼。名字挺好。
下一個。
典韋?暈,這又是誰做的名字?
嚴重偷懶啊!
不過也能理解。因為名字都是亂起的。都是批量制作的。有時候真的想不到太多的名字。
或許做證件的人讀過三國演義,于是隨手就寫上去了。
這年代,證件都是手寫的。
其實造假非常簡單。日本人也甄別不出來。
好。給一個骨架高大的老兵。
下一個。周倉…
得,做證件的人果然是偷懶。
用的都是三國演義里面的名字。幸好沒有最出名的幾個。
你要整個曹操、劉備、關羽、張飛什么的,那就過分了。
也不看證件了。全部發下去。
人手一本。
五十三個人,五十三本證件,正好。
鐘陽帶著幾個特工,上去教每個老兵新的名字叫什么。每個讀十遍,二十遍,盡可能記住。
“都有了嗎?”
“有了就記住!你們以后就是這個名字!”
“龐德!哪個是龐德?”
“舉手!”
張庸大聲吆喝。
一個老兵遲遲疑疑著舉手。
好吧,他就是龐德。不太像。瘦骨嶙峋的。
“以后多吃點。”張庸說。
“是…”那個老兵靦腆著回答。
“祖茂!”
“到!”
“臧霸!”
“到!”
張庸挨個點名。
主要是幫助他們記住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一般人,有點知識,有點文化的,應該很快記住。可是,這些老兵都沒有。
他們真的不認字。最簡單的數字都不會。因為沒有人教。
在舊軍隊里面,沒有文化教育的說法。
只有紅軍才有。論文化素質,紅軍甩所有對手好幾條街。
就連李云龍那樣的大老粗,在大別山里面編籮筐的十里八鄉的俊后生,入伍后也認識了不少字。
下一個環節。
發槍。發子彈。這個環節就簡單了。
完全不用教。所有老兵都是上手就會。什么英七七不好使。不存在的。好使得很。
沒有不好使的武器。
只有不會使的蠢貨。
無論是什么槍,到了這些老兵手里,都玩得轉。
前提是有子彈。
張庸找個地方,將隨身空間里面的子彈全部取出來。
一百多發。五十支槍。每人才兩發?好慘。
然而,他很快發現,子彈取出來以后,似乎還有。于是再取出來。然后還有…
這就神奇了。
難道還能無限供應不成?
于是反復提取…
結果,在取出來五百多發以后,終于沒有了。
失望…
原來不是無限供應的啊!
才五百多發,也不頂用啊!英七七一次裝彈就10發啊!
其他亂七八糟的子彈也有一些。
莫辛納干子彈…
春田步槍子彈…
毛瑟步槍彈…
還有各種型號的手槍子彈…
像個八寶箱。
子彈和其他東西似乎是隔離開的。似乎是一個單獨空間。像是美麗國的子彈超市。不同型號的子彈,在不同的格子里。倒是容易分辨。
唯一的遺憾,就是數量太少。頂天就是一百多發。
可能是能量不足?
無奈。
每人十發就每人十發吧。又不是非常慘烈的正面交戰。五百多發子彈足夠了。
拿到槍以后,感覺每個老兵的精神都煥發了。
看來,槍才是他們的生命。不可或缺。沒有了槍,就等于是沒有了靈魂。
沒有了槍,他們就是行尸走肉。
有槍在手,他們才是活生生的。
很好。
忽然心思一動。
發現地圖半徑居然又增加了。增加到了350米。
好奇怪…
怎么這次增加那么快?
上次好像才增加沒多久。莫非是有什么重大危險?
暗暗擔心。
幸好沒事。
沒有感應到什么危險。
無論如何,監控范圍增加,都是好事。
350米的距離,意味著日寇在沒有瞄準鏡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偷襲自己了。
沒有誰的肉眼,可以在350米之外射殺自己。
宮本家的也不行。
忽然間,一個紅點進入地圖邊緣。
張庸眉毛上揚。
是日諜還是日本人?
管他呢!
干了再說!
當即揮揮手。立刻帶人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