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蝶的話,張九陽終于明白了畫皮主的布局。
他和龍女交過手,知道硬拼只能兩敗俱傷,特別是在有水的地方,真龍幾乎立于不敗之地。
故而他布了一個連環毒計。
第一步是引蛇出洞,他篤定龍女雖然與世無爭,但性格中有善良的一面,否則也不會默許附近的村民傍水而生。
曲水、小池、西嶺、西華這幾個村子,靠著捕魚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所以他派人在龍女的神像前大肆屠殺這些無辜的村民,村民們在恐懼之下必然會祈禱求救。
龍女選擇了出手,這也是曲水村中為何會有天雷轟擊的痕跡,那是龍女召來的雷霆。
土壤這么潮濕,也是龍女掀起的大浪。
畫皮主則是趁機給云夢澤下咒,讓龍女無法再回到水中,通過吸收水澤精氣來補充法力。
之后畫皮主的手下甘做炮灰犧牲,目的就是繼續消耗龍女的法力。
無數人被雷霆劈成了灰燼。
小蝶雖然盡力求生,但還是被埋入了廢墟之中,身受重傷。
法力消耗極大的龍女,面對畫皮主的威脅,自然要想辦法尋一處水澤,她突圍而去,唯一的選擇,便是一百多里外的洪江。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恰恰中了畫皮主的毒計。
畫皮主早已在洪江布置好了天羅地網,就等她來鉆。
請君入甕。
至于留下血字嫁禍給閻羅,不過是他的隨手而為,暫且出一口自挖眼睛的惡氣。
“洪江里有什么陷阱?”
張九陽立刻追問道。
想救人,就不能無腦蠻干,他的不滅金身雖然號稱八境之下金剛不壞,但大概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之后,那位高僧的力量耗盡,他就要被打回原形。
不知道陷阱是什么就沖過去,有很大可能不是救人,而是送命。
小蝶的狀態更差了,面色慘白,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好像…好像他找了…幫手…躲在…洪江…”
她的口中不斷涌出鮮血,堵都堵不住。
張九陽知道,她已經堅持到了最后一刻。
看她的樣子,也不過十八九歲,卻能如此堅韌,而且能在畫皮主手下潛伏,還打探到如此多的重要情報,可見其智慧。
雖道不同,卻也讓人敬佩。
“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告訴大人…我…我想她…小蝶下輩子…還想跟她…”
小蝶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瞳孔渙散,徹底沒有了一絲氣息。
張九陽默然,同時心中對那位月神更加好奇。
到底是怎樣的人,會讓她如此忠心耿耿?
他起身,默默思忖。
洪江,他必須要去,但面對畫皮主和一個未知的幫手,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欽天監是個不錯的助力,但問題是那些靈臺郎和監侯天各一方,等他們趕到洪江,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接下來他準備以閻羅的身份行事,欽天監的人要是看到他,恐怕連畫皮主都顧不上了,第一個就要殺他。
如何有效地借助欽天監的力量又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同時還能直接影響到畫皮主,幫助自己救下龍女?
該如何破局?
張九陽的腦子開始飛速轉動,卻總是覺得自己差了點什么,目前好像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洪江,然后開金身,賭自己在一炷香之內能夠打敗畫皮主,救走龍女。
太冒險了!
上次對付林瞎子是請鐘馗降世,但這次王靈官的觀想圖遠沒有到賜下靈官寶誥的程度,此路不通。
沒辦法,看來只能拼了。
張九陽準備向著外面守候的李焰等人走去,但目光卻無意間落在了那堆尸山上,看到了那用鮮血凝聚的幾個大字。
黃泉閻羅!
他腦海中似是有電光閃過,一條從未想過的路豁然洞開。
或許可行!
他整個人變得沉靜下來,剛剛的心浮氣躁瞬間消失不見,再次思量一遍,確定可行。
就這么辦。
他立刻朝著李焰走去。
對方站得很遠,阿梨還特地用鬼符封住了這里的聲音,免得有人聽到張九陽和小蝶的對話。
“怎么樣,問出了什么,她是不是閻羅的人?”
“是。”
張九陽點了點頭,道:“這些慘案也確實是閻羅做的。”
幾個司晨義憤填膺,道:“我就知道!”
“閻羅果然罪該萬死!”
李焰連忙問道:“她有沒有說閻羅的行蹤?”
“說了。”
“在哪?”
張九陽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揚州。”
“而且她還說,上次的青州鬼王案,之所以搜遍整個青州都沒有找到閻羅,就是因為他逃到了揚州,躲了起來。”
幾個司晨沒想到張九陽的收獲如此之大,神情振奮。
“頭,那咱們趕緊上書吧!”
“這次一定要把閻羅連根拔起!”
李焰卻是微微皺眉,深深望了一眼張九陽,道:“小九,你確定?”
張九陽點點頭,道:“你們在上書的時候,以我的名義給岳翎帶句話。”
“什么話?”
“告訴她,張九陽找到了閻羅的老巢,就在揚州,希望她能多調集人手,火速趕往揚州。”
月夜。
一個青面獠牙,手持血色雙刀的怪物在空中快速飛過,雙翅一振便卷起狂風,速度極快。
張九陽和敖芽踩在其肩膀上,直奔洪江而去。
他已經換上了那身玄袍,從懷中取出一張惡鬼面具,緩緩戴在臉上。
這張面具是用特殊的玄鐵打造,阿梨還以走陰之術在上面繪了符紋,使其自帶陰氣煞氣,除了遮擋氣息外,還有震懾之能。
使人一見便心中膽寒。
今晚,即將有一場惡戰。
“阿梨,再快點。”
他催促道。
“九哥,再快就要散架了”
“再有一刻時就到洪江了,龍女姐姐那么厲害,一定能堅持到咱們趕到的!”
敖芽發出不安的叫聲,有一種莫名的急躁。
姐妹血脈相連,她雖然癡愚,卻也能感受到親人的岌岌可危。
張九陽靈光一閃,他閉上眼睛,意識沉入黃泉令,主動溝通起了一個人…畫皮主!
“一只眼,聽說你不打聲招呼,就來到了我的地盤?”
“怎么,是另一只眼也不想要了?”
他開口便是一只眼,如此輕蔑而嘲諷的稱呼,料定畫皮主絕對接受不了。
果不其然,沒等他繼續說話,畫皮主那沙啞尖銳的聲音驀然響起,夾雜著一種刻苦銘心的仇恨。
“閻羅!”
“你不要太囂張…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的兩只眼睛全部挖出來,再把伱的皮做成面具,奪走你的一切!”
“呵呵,眼睛少了一只,嘴巴還是那么臭,既然如此,下一次就不挖你的眼睛了,先拔舌頭。”
“閻羅…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洗干凈脖子等我吧。”
“呵呵,我倒是有話想和你說。”
“…你想說什么?”
張九陽冷笑一聲,淡淡道:“你在揚州守著的那東西,本座挺感興趣,把那東西獻給我,咱們的帳就一筆勾銷。”
畫皮主沉默片刻,似乎被這種囂張和無恥的言論給震驚了。
良久,他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揚州,是我的地盤,你敢來,我一定殺了你!!!”
“既然如此,你不該來青州。”
張九陽的聲音中戾氣凝聚,殺意之盛好似沖天的火焰。
“更不該搶我的獵物。”
“畫皮主,不知道你自己的皮被人剝下來時,會是什么感覺?”
“本座很好奇呢。”
又過了片刻,畫皮主的聲音才響起。
“閻羅,你一定會死,一定會——”
洪江旁。
身披黑袍,頭戴面具的畫皮主氣得大聲怒罵,面具下那只陰鷙的眼睛中滿是血色。
閻羅那個家伙,竟然直接退出了黃泉令!
放了狠話便走,讓他話都沒有說完。
江水不斷翻滾,足足掀起數丈高,波濤如怒,狂風大作,雷雨轟鳴。
水面下,隱隱有兩道巨大的身影閃過,每一次扭動都掀起驚濤駭浪,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吼聲。
一道道血色在洪江中蔓延開來。
好似江水中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正在搏殺。
“畫皮主,你個老東西,怎么突然走神了,快點操縱陣法,這白龍已經快力盡了,你剛剛這一愣神,她又吸收了些水澤精氣!”
水中的某個怪物向他抱怨。
“這白龍太不好對付了,你要是再不盡心,就自己下水,看看她的爪牙,能不能把你撕成碎片!”
畫皮主冷哼一聲,卻也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道:“放心,不會了。”
他操縱在水下布置的大陣,讓水澤精氣通通涌入一道身影中,而不被白龍所攝取。
此陣名曰困龍陣,是諸葛七星所創,他剝下諸葛羽的面皮制成面具后,便掌握了此陣。
相傳大乾初立,大景朝的龍脈不甘江山被奪,化為一頭孽龍興風作浪,食人無數。
諸葛七星便創下了這困龍大陣,鎖住水澤之力,并召來大乾的龍脈,化身為龍,下水與那頭孽龍搏殺。
在諸葛七星的困龍陣下,孽龍無法吸取水澤精氣,而大乾龍脈所化之真龍卻能源源不斷地獲得力量,最終成功將其吞噬,壯大了自身龍脈。
大乾也因此國運亨通,迅速進入了盛世。
畫皮主獲得這個陣法后,便想起了曾經從他手中救走陳二的那頭白龍。
他對那頭白龍垂涎許久,只是忌憚其實力才一直引而不發,現在他找齊了布陣的材料,有了應對之法,自然不會放過。
等殺了這頭白龍,他不僅能獲得龍族神通,還將提前拿到那件藏在揚州的東西,到那時…
“閻羅,你拿什么和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