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月神的話,張九陽握著毛筆的手一頓,眼中露出一道異色。
話說她想讓我救的人,該不會是…
“救誰?”
當聽到張九陽的聲音響起時,月神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氣。
閻羅沒有立刻拒絕,就證明他現在還在青州。
“去南屏山救素女,一個我的手下。”
張九陽心中一跳,還真是!
難怪那素女的媚術這么高,而且擅長采補之術,動不動就要把男人當成鼎爐。
她竟然是月神的手下!
而且看樣子,還不是那種普通的手下,而是頗為倚重的心腹,否則月神也不會請他出手。
感覺到閻羅的沉默,月神嘆氣道:“若是你不方便出手,那只能說是她的命薄了。”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略有三分失落,卻并不突兀,反而像是心上人的嗔怨。
好似美人垂淚,嬌聲淺嗔。
張九陽只覺心中一跳,竟下意識生出了憐惜之情,動了惻隱之心。
但經過那夜與素女的夢中斗法,他在《重陽真人金關玉鎖訣》上勇猛精進,已得其中三昧,定力之高,遠勝往昔,立時就反應過來。
他暗自心驚,這月神的媚術真是渾然天成,僅是一個聲音,就能引動人心底的各種情感。
與之相比,素女即便不著寸縷,似乎也黯然失色。
“收起你那拙劣的媚術,否則一切免談。”
他的聲音冰冷而不屑。
月神微微頓住,似是沒想到自己的媚術連一點效果都沒有,在這個閻羅身上,她無往不利的媚術,似乎總是受挫。
有點意思…
“我可以出手救她,但…你能給我什么好處?”
張九陽并沒有拒絕,而是靈機一動,想最大化的利用這次機會,看看能不能既為自己謀得好處,又能趁機挖出月神的身份。
素女只是個棋子,月神才是條大魚!
“先前說過的,可以幫助鬼物提升實力的寶物,下次黃泉宴我帶給你。”
“…還不夠。”
月神冷笑一聲,道:“閻羅,你未免太貪心了一些。”
張九陽淡淡道:“看來那個素女,對你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月神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開口。
“伱還想要什么?”
張九陽微微一笑,他賭對了,月神對那個素女非常重視。
當然,他并不打算獅子大開口,一來會給月神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無法將她拉進自己的小圈子。
二來,他也清楚,對這些邪祟而言,當他要的太多,超過了素女本身的價值后,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
“我要畫皮主死。”
張九陽的聲音響起,戾氣凝聚,殺氣如凜冬寒風,仿佛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將此人挫骨揚灰。
月神上次雖然沒有在場,但似乎知道兩人的糾葛,她并不奇怪,越是厲害的邪祟,往往脾氣就越大,殺氣就越盛。
閻羅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這種人若是不記仇,反而擺出一副和解的架勢,她才會覺得奇怪。
“一個素女,還不足以讓我出手,而且我的情況特殊,很難找到出手的機會。”
她果斷決絕,已打算將素女當做棄子。
只是可惜了,她花了這么多心血才培養出來的。
“我并不是讓你出手,也不想讓你出手。”
張九陽冷冷一笑,聲音中有種徹骨的寒意。
“我最喜歡的,是親手宰殺獵物,一刀一刀地割下他的肉,聽著他死前的哀嚎和求饒,那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月神輕笑一聲,似是松了一口氣,道:“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畫皮主的老巢。”
月神嬌聲一笑,道:“你這兇悍霸道的樣子,可真是讓妾身喜歡呢。”
頓了頓,她沒有絲毫猶豫,道:“畫皮主的老巢在揚州,具體在哪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一直不離開揚州城,似是在守著某樣東西。”
“什么東西?”
“呵呵,這就是另外的價格了,只有和妾身親密無間的人,才能知道哦”
她著重強調了‘無間’二字,言語中的媚意令人骨頭都酥了。
“怎么樣,我已經提前告訴了你想知道的消息,就當是定金了,這份誠意可否讓你出手?”
張九陽冷笑一聲,道:“下次黃泉宴,記得帶好東西。”
月神聞言心中一喜,這就代表對方同意去救人了。
“速去南屏山,要殺素女的,是欽天監的明王岳翎,此女兇悍絕倫,我怕素女撐不了太久。”
頓了頓,她輕笑道:“小心點,要是你死在龍雀刀下,那妾身…可是會心疼的。”
張九陽聞言心中再次一跳,盡管已經時刻提醒自己對方會媚術,但卻還是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一些影響。
在那種渾然天成的媚術加持下,即便只是一個聲音,交流得多了,也會忍不住生出好感。
張九陽不再說話,默默退出了黃泉令,并腦補出一個膀大腰圓嬌聲作態的如花形象。
頓時有些反胃。
“阿梨,帶人跟我出去一趟。”
“好呀九哥,咱們去哪玩?”
張九陽已經換上了那身玄袍,緩緩戴上那張猙獰如厲鬼般的玄鐵面具,月光下的身影頓時顯得陰森而詭異。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換成了腹語,威嚴深沉,宛如雷震。
“去演一出好戲。”
南屏山深處。
轟隆!
數道天雷劈下,將素女廟給轟的稀巴爛,到處都是焦黑的殘骸。
一顆雕像的頭顱滾落,隱約可見那散發著媚意的精致面容,而后被一只黑色皂靴踏成粉碎。
岳翎手提龍雀刀,青絲飛舞,眸光睥睨,殺氣如虹,眉心瞳孔狀的豎痕綻放金光,打量著四周。
踏、踏、踏…
她走得很慢,卻仿佛推金山倒玉柱,有著大廈將傾般的壓迫感,每一步都暗藏殺機。
一只小老鼠在廢墟中穿過。
岳翎猛地扭頭,手捏雷印。
轟隆!
雷霆落下,將小老鼠劈為焦炭。
詭異的是,那老鼠在灰飛煙滅前,竟然發出女人的聲音。
“岳翎,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何必要趕盡殺絕!”
怨毒的聲音中,更多的是恐懼。
明王岳翎不是被皇帝禁足在欽天監了嗎?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青州,而且是直奔她而來!
“又是分身,你這分身的本事倒是有些看頭,可惜…”
“不過是晚點死罷了。”
岳翎再次轉身,雙眸中殺機烈烈,腳下大地裂開,身形宛如炮彈,瞬間跨過百丈,如閃電般來到一顆樹前。
龍雀刀釘在樹上,將樹干洞穿。
下一刻,那棵樹竟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傷口滲出鮮血。
岳翎轉動刀柄,龍雀刀上浮現出一道道火焰般的符紋,炙熱的金焰瞬間炸開,將這棵樹燒成了灰燼。
“第六個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幾個分身。”
岳翎微微一笑,緩緩抽出繚繞金焰的龍雀刀,神色平靜。
地下某處,素女正瑟瑟發抖。
她此刻的樣子極為狼狽,身上和頭發上滿是塵土,神情極為恐懼,整個人都在顫抖。
太可怕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明王岳翎嗎?
以前她聽說過岳翎的大名,但總覺得是夸大其詞,畢竟身為女子,除了主人外,她并不覺得自己比其他女人差。
然而今晚噩夢般的遭遇卻給了她一巴掌。
岳翎不知為何突然殺來,而且一副趕時間的樣子,甚至都沒說句話,直接提刀闖入了她精心布置的陣法。
沒有什么破陣之道,就是硬闖,一刀下去,陣基灰飛煙滅。
而后一刀一個,砍死了那些她精心培養的手下。
那場面簡直和殺豬沒什么區別。
甚至她都不敢和那雙銳利的眼眸對視,仿佛下一刻,那把恐怖的龍雀刀就會砍下她的頭顱。
她引以為傲的媚術,卻無法撼動對方的一絲心神。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無力了,就好像一條潺潺小溪遇到了萬丈高山。
她自負也是煞級的邪祟,還殺過第四境的修士,再加上詭異的入夢之法,放眼九州,怎么也算是一方人物了。
但面對岳翎,她真的恐懼了。
若不是有主人傳授的分身之術,恐怕她現在已經死了。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多支撐一會兒。
此刻她根本都不敢動,生怕引起了岳翎的注意,身為邪祟,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膽戰心驚,害怕一個活人。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主人。
剛剛她以秘法聯系了主人,主人說會幫她想辦法,讓她先撐一會兒。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腳步聲在頭頂響起。
岳翎…來到了她真身藏匿的地方!
就在她的頭上!
素女捂住嘴巴,拼命收斂著所有氣息,心中不斷祈禱。
岳翎似乎停頓了片刻,而后腳步聲漸漸遠去。
素女終于微微放下心來。
然而下一刻,大地裂開,月光照下,岳翎用龍雀刀輕輕挑起她的下巴,望著那雙驚恐的眼睛,微微一笑。
“小老鼠,找到你了。”
素女施展遁術想逃,卻被龍雀刀直接穿透胸腔,釘在大地上。
她發出一聲慘叫,鮮血不斷流出。
“為什么?”
“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岳翎一腳踏在她的身上,那雙英氣的眼眸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如墨的長發在夜風中飄蕩。
紅色戰袍獵獵而舞,眸光霸道。
“因為你害我要自罰三碗。”
這么久了,她才找出對方的真身,張九陽怕是早就寫滿一頁了。
喝酒倒是無妨,打賭輸了總是有點不開心。
素女瞳孔一滯,就,就因為這個?
她人都要崩潰了,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就殺來了一個女瘋子?她有病吧!
“下輩子,別動不該動的人。”
岳翎拔出龍雀刀,雙手持柄,朝著她的脖頸砍去,準備徹底結果了這個邪祟。
龍雀刀停在了素女的脖子前,刀刃都割破了肌膚,流出殷紅的血液,卻突然頓住了。
幾根薄如蟬翼的絲線纏繞在龍雀刀上,和她角力。
岳翎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只見月夜下,出現了一只身長數丈,背生雙翼,手持兩把血色砍刀的猙獰怪物,飛舞在空中。
怪物的肩膀上站著一位身穿玄袍,戴著鬼面的身影,靜靜佇立,那雙赤瞳似是比天上的明月還要引人注目。
纏繞在龍雀刀上的絲線就握在他的手上,竟然能和傳說中有著金剛龍象之力的岳翎角力,而且看上去那般云淡風輕。
下一刻,翠屏山上鬼影綽綽,漫山遍野的猖兵手持刀刃,目光兇悍,發出攝人心魄的吼聲,將岳翎團團包圍。
素女精神一振,這是那位…青州鬼王!
聽主人說,他已經成功加入黃泉,成為了第九天干。
太好了,一定是主人請他來救我的,以閻羅的本事,就算是岳翎,應該也未必能贏!
而實際上,岳翎聽到的卻是…
“輕點,再輕點,我快拽不住了!”
“完了,肌肉拉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