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93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孫一正直接被架去了都察院。

  除了人以外,還有錦衣衛、東廠暗中盯了孫一正近一年,所搜集到的罪證。

  葛守禮見了,自然也會明白皇帝的態度。

  甚至于,在孫一正入宮的時候,抄家的人,就已經在去往他府邸的路上了——這就是李進敢收錢不辦事的緣故。

  但這終究只是朱翊鈞借題發揮,按死一個早就看不慣的小角色而已。

  棘手的事還在后頭——湖廣這件潑天大事,才開始慢慢展現端倪。

  朱翊鈞咀嚼著岳陽王府四個字,緩緩坐回了御座。

  湖廣的事牽扯到宗室身上,并未出乎他的預期,甚至于,這本就在他的預期之中。

  能干下火燒欽差這種事的,不僅要勢力龐大,有這個能量,還得盤根錯節,深耕地方。

  流官必然是不滿足這個條件的。

  就像此前徐階進言說,流官短則兩月,長也就兩年。

  任期過短,在地方經營也不夠長久,利益糾纏不深,沒理由鋌而走險。

  至于土豪士紳就更是差點意思了。

  單說豢養上千賊寇,就不是士紳能辦到的事情。

  也沒能耐對張楚城的行蹤了如指掌,讓岳陽衛、巡江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些最多出些從犯,使錢的使錢,包庇的包庇,總之,不可能占據主導。

  能滿足上述條件的,在湖廣,也就只有宗室了。

  作為“天下中土”的湖廣,控雍引揚,連粵兼豫,襟帶江漢,包絡湖湘,自然是不乏親王、郡王。

  湖廣境內的藩王數量占到全部就藩親王總數的四成,高居各布政司之首,被稱作“宗藩棋布”。

  勢力廣、地位尊、扎根地上以十年百年計。

  無論是實力,還是動機,宗室都是第一等的嫌疑。

  當然,還有更一個重要原因,幾乎讓宗室板上釘釘——那就是蠢!

  只有夠蠢,才會敢于犯下這種案子;只有夠蠢,才會犯案后,還抱有僥幸之心。

  要問本朝的宗室有多蠢?

  如果說本朝的勛貴大多是廢物,那么宗室,基本都能稱得上一聲蠢豬。

  就拿他登基后見識過的案子來說。

  廣西靖江王府的奉國中尉朱經諭,殺害宗侄,縱火燒廬焚尸,理由只是侄子多看了一眼自家妾室。

  同樣還是靖江王府,朱邦毆死祖母,乃是因為其人“冒禁鼓鑄”,也就是私鑄銅錢,被祖母發現大加呵斥,并勒令停止,其人就對祖母痛下殺手。

  朱翊鈞看了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

  起初還覺得或許是靖江王府遠離京城萬里之遙,差人往返動必經年,天高皇帝遠,才有此荒悖之行。

  結果后來又陸陸續續得知這些宗室的蠢事,懸著的心才終于死去。

  山東布政司,什么魯山王府的輔國將軍,因為口角之爭殺害宗叔。

  慶成王府奉國將軍,為了支取祿米,討要賞賜,竟然匿父喪不報。

  最可笑的是,去年朱翊鈞收到的慶成王府賀表,就是其人用父親的口吻寫來的。

  此外還有河南布政司。

  原武王府輔國將軍、汝陽王府奉國將軍,因為豢養匪盜,劫掠商戶,甚至官運的物料也照劫不誤!

  東窗事發后,后者還意圖出海,積蓄實力東山再起,好壞翻墻的時候是被衙役逮住了。

  可見根本不是天高皇帝遠的問題,就是單純的心智低下。

  只有這么一批蠢貨,才會在有相應實力的時候,展現出不符合實力的智力。

  若是真干出火燒欽差這種事,反倒是符合朱翊鈞對這群人的認知。

  至于到底是不是宗室干的,那就得好好查查了。

  朱翊鈞收回發散的心緒,看向張四維:“張尚書,如今湖廣都指揮使是誰?”

  喚尚書不喚張卿,只是為了與張居正區分,嗯,沒有看不起張四維的意思。

  兵事向來被晉黨把持,此前過問楊博,如今就得過問張四維了。

  張四維一副看戲的姿態,并沒有打算參與議事,此時突然被點到,不由愣了愣神。

  好在他埋著頭,神情并不明顯。

  畢竟是進士出身的人物,很快便調整好心緒。

  張四維出列行禮,對答道:“陛下,如今的湖廣都指揮使,乃是詹恩,去年二月,由狹西都司僉書署都指揮僉事,升至湖廣。”

  也別問他為什么一個禮部尚書,對兵部的事這么熟,反正去年收錢讓楊博給人升官的不是他。

  朱翊鈞點了點頭,語氣淡淡:“張尚書現在代楊閣老簽署內閣事務,朕便直接問你了,詹恩的奏疏怎么說?”

  出了這么大的事,地方三司,御史、巡撫、總兵都紛紛上奏,陳述原委。

  其中巡撫和御史是欽差,可以上達天聽,奏疏直接被通政使送到了御前。

  而都指揮司作為三司之一,奏疏得先往內閣走一遭。

  張四維早有腹稿,對答如流:“陛下,詹恩說,此事他有失察之罪,萬死難辭,只希望能將功贖罪。”

  朱翊鈞追問道:“那以他看來,岳州衛到底有沒有問題!?”

  臨湘縣是岳州地界,也是岳州衛所在。

  賊匪光明正大在地界內攻打縣衙,殺害欽差,要么是爛透了,要么,就是故意的。

  朱翊鈞問的,自然是后者。

  張四維回憶了一下,說道:“陛下,詹恩并未提及此事。”

  朱翊鈞直勾勾看向張四維:“那張尚書以為,此事跟岳州衛有關否?”

  張四維一滯。

  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臉色,腦海中飛速運轉起來。

  還沒開始查,誰知道岳州衛有沒有關系?

  怎么答都不算錯。

  但,問題不在于事實如何,而在于皇帝問這話什么目的。

  張四維沉吟半晌,也沒揣摩到皇帝的意圖。

  不過,反正這事跟他無關,也跟一眾晉人無關,哪怕查個天翻地覆,也不妨礙晉商做生意。

  中樞把心思花在湖廣,總比天天盯著宣大,讓人提心吊膽地好。

  想到此節,張四維才有了決議。

  他才小心翼翼回道:“陛下,臣以為…可能有。”

  “事情發生在臨湘縣,乃是岳州府的地界,若說岳州衛全然不知情,臣是不信的。”

  “當然,這只是臣的一隅之見,較不得真,總歸還是要派遣欽差,查過之后,才能有定論。”

  朱翊鈞點了點頭。

  突然道:“既然如此…朕要在京營挑一小營,與岳陽衛互換輪戍,卿以為如何?”

  張四維眼皮一跳!

  原來皇帝在這里等著!

  一個小營三千人,一衛也是三千人,難怪問岳陽衛有沒有問題!

  但,無論是出于他的本心,還是姻親、朋黨、下屬,都不愿意看到皇帝過多插手兵事。

  張四維立刻一掃事不關己的態度,警覺了起來。

  當即勸誡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容臣思慮再三,回閣與兵部王尚書商議一番。”

  他拿不準皇帝是憂心湖廣局勢,還是單純借著湖廣之事故意發揮。

  但無論如何,只是天然警惕,就不能輕易應下。

  朱翊鈞卻毫不相讓,追問道:“張尚書以為,是哪里有不妥?”

  張四維斟酌言語良久。

  他面色為難道:“陛下,輪戍之事,先已有之。自洪熙以后,邊防嚴峻,便會抽調京營赴邊,連隨圣駕官兵都未例外。”

  “宣德之后,京營為補充兵員,也時常從各地衛所征調官兵輪班赴京,入營操練。”

  “但,彼時便是因為弊端難止,才被下詔廢除。”

  要論才學智慧,張四維也是不差的。

  什么國朝故事,制度沿革,同樣信手拈來。

  朱翊鈞不露聲色,好奇道:“什么弊端?”

  張四維恭謹道:“陛下,京營與地方輪戍,往往兵將不知,調度困難。”

  “宣德三年薛祿便奏過此事,言說輪戍之后,‘布營設陣難免有厚薄之失’。”

  “同時,京營官兵,人去了地方,心卻還在京城,往往懶散拖沓,不聽號令。”

  “正統年間,甚至還為此貽誤過邊防。”

  理由總是能找到的,畢竟無論什么政策,都有不妥的地方,往什么方向放大了說,也是一門學問。

  國朝故事這東西,就更是不缺了。

  另外三名輔臣,被皇帝提前通過氣,也不出言插話,只神色各異地靜靜看著。

  朱翊鈞搖了搖頭:“又非是大規模輪戍,一小營也就三千人,還不至于卿說的這么嚴重。”

  “況且此事事出有因,方才卿也聽見了,岳州府、岳陽王府、岳州衛…”

  “地方勾連到擅殺欽差這份上,不先將岳州衛換掉,卿讓朕怎么放心再派人去?”

  “朕記得,正統年間,福建鄧茂七造反,也是抽調京營出征鎮壓罷?”

  國朝故事,自然不是只有張四維能找到。

  張四維一滯,旋即又換了個方向,勸道:“陛下,懇請容臣回閣后,與兵部王尚書商議一番,再詳細奏報。”

  說完這一句,他眼神真摯看著皇帝,衷心勸慰道:“陛下,當年英宗親征,便是失于倉促,‘命下逾二日即行’,如今涉及兵事,臣不敢輕言,且容臣謹慎思慮一番。”

  朱翊鈞手上動作一頓,顯然心中并不平靜,畢竟連英宗故事都搬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朱翊鈞才擺了擺手:“卿現在就去兵部吧,議出結果,讓王尚書來西苑見我便是。”

  當初隨海瑞去南直隸的人,也就八百營衛,還是用顧寰私兵家將搭的架子,他只知會了內閣一聲,便直接越過了兵部。

  但如今,想調一小營三千人,卻是無法再越過兵部了。

  張四維出了一口氣,連忙躬身告退。

  朱翊鈞跟呂調陽吩咐道:“呂卿,你也一并去一趟兵部吧。”

  張四維私心太重了,必須得趕著走才行。

  呂調陽也跟著出列,行禮告退。

  朱翊鈞伸手虛扶,目送二人離開。

  他又轉身看向殿內的翰林、中書舍人:“你們也先下去罷。”

  沈鯉等人放下手中的事務,行了一禮,默默退下。

  等到殿內人都走光時,張居正與高儀對視一眼,正要告退。

  朱翊鈞站起身來,走到首輔與次輔面前,握住兩位輔臣的手,輕聲道:“兩位先生。”

  二人齊齊一怔。

  慌忙回禮:“陛下。”

  朱翊鈞搖了搖頭:“沒什么為難的事要伱們幫忙,不必緊張。”

  他每次都打感情牌,驅使兩位輔臣做為難的事,如今竟是已經條件反射了。

  朱翊鈞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朕再度體會到了革故鼎新,是何等艱難,也終是明白世上為何半途而廢者,如此之多了。”

  張居正不知道聯想到了什么,突然間面色一變。

  他連忙勸慰道:“陛下上智不移,豈能輕易為此事所動搖!”

  一句話說得又快又急,險些舌頭打結。

  高儀慢了一拍,也是意識到皇帝心態不妙。

  反手抓住皇帝的手:“陛下,張楚城是臣任禮部尚書時,親自點的進士,更是臣在翰林院的門生。”

  “此事一出,臣亦是痛慣心扉,徹夜難眠。”

  “正是如此,才要掃清這些蟲豸,還大明朝一個朗朗乾坤!”

  朱翊鈞連忙搖了搖頭,寬慰道:“倒不是想知難而退,只是心情苦澀,忍不住感懷。”

  “朕登基不過險險一年,所遇艱險,卻不知幾何。”

  “自定安伯離朝,便不斷有人貶損朕,一者說朕驅趕輔政大臣乃是不孝,一者又說,定安伯無功封爵,不過是奸臣昏君適逢其會。”

  “等到考成法開始試行后,又陸續有官吏掛印離去,想借此損害此法的名聲;也有某些居心不良之輩,定制嚴苛的考成目標,苛責下屬,期望激起官吏不滿,串聯伏闕哭門。”

  “而后朕見財政匱乏,一心想派欽差巡視兩淮,與內閣意見相左這都不必言表,卻是剛有苗頭,就有人燒了朕母后的寢宮,成行之后,更是不斷有言官上奏,形成輿論的風潮,企圖讓朕罷手。”

  “等到海瑞到了兩淮,徐階捅了簍子之后,朕一個個勸過所有宗室勛貴、高官九卿,期間不知道多少人白日興奮獻銀,夜間暗中咒罵,正月里那個闖進宮的刺客王大臣,至今還不知道是誰派的,朕憂心大局,都沒好讓東廠聲張。”

  “隨后東南倭寇未止,薊遼又是邊患再起。土蠻汗虎視眈眈,朕卻只看到京營孱弱不堪,想整飭一番,卻是阻力重重,勛貴不服,兵部作梗,至今還在爭這個協理京營的位置。”

  “本以為有了兩淮的鹽款,正是好生修整的時候,不意又發生了火燒欽差這等喪心病狂的大案,朕的宗室親人,竟然絲毫不顧及朕,赤裸裸打朕的臉!”

  “如今朕想要一小營的兵丁,都還要看張四維和王崇古的臉色。”

  “往后還要開海運、改稅制、丈田畝、息邊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與朕作對!”

  “個中艱難,如同跋山涉水,山重水復,道阻且長。”

  “什么九五至尊,言出法隨,朕自己都覺得可笑。”

  “朕這個皇帝,做得苦啊!”

  朱翊鈞說道最后,握住兩位內閣輔臣的手,懇切道:“幸有兩位先生不離不棄,攜手扶持…”

  “學生,感激不盡!”

  說罷,他執弟子禮,直接揖了下去。

  兩位輔臣連忙就要將皇帝扶起,卻沒有側身避開。

  張居正神色動容,卻仍不失師道威嚴告誡道:“陛下。”

  “自陛下登基以來,躬先儉約,親裁冗濫,宮中財用大減,戶部不知道多少人在稱頌著陛下。”

  “至于日講,陛下親身考成,為百官表率,更是親令內帑出銀,為百官補貼績效,不合格者的誹謗,難道能比得上合格者的贊頌嗎?”

  “兩淮鹽政,臣此前雖以為不可輕動,但陛下力持之后,內閣也是全力輔佐,至于后面的反彈,不也在陛下與臣等的預料之中嗎?”

  “至于臣子們的私心,更是天地倫理,自然有之,陛下不必過于耿懷,王崇古雖有私心,卻也是獨當一面之臣;徐階雖有私心,卻也高瞻遠矚,能為陛下出謀劃策;甚至臣也有私心,陛下不也容了臣嗎?”

  諄諄教誨又語重心長,一聽便是發自肺腑。

  一旁的高儀也是直接接過話頭,誠摯道:“陛下,天下之事,向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今日反對,明日則支持,此事傾力襄助,別事則從中作梗,楊博支持開中法,卻不讓外人插手兵部,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而陛下這個位置,正是要調和陰陽,梳理乾坤,讓這些人為陛下所用的,又何必灰心?”

  “臣等能為革故鼎新盡力,為大明天下劃策,正是因為折服于陛下的德行啊。”

  “若是沒有陛下,臣這點微末之能,又能發揮多少用處呢?”

  “所以,不是陛下謝過臣等,而是臣等應該感激陛下才對啊。”

  說罷,兩名輔臣,又朝皇帝執臣禮,恭謹拜下。

  君臣對拜,無語凝噎。

  過了良久,朱翊鈞才再度出聲,神色已然轉為肅然:“兩位先生與朕,分屬君臣,實為師生。”

  “先生的教訓,學生自然銘記于心。”

  “有二位先生與朕一心,那朕也就不憚于得罪人,受個惡名了。”

  說到此節,他重重點頭:“朕有意,趁此機會刮骨療毒,再改宗藩!”

  心甘情愿上套的張居正與高儀,聯袂走出了承光殿。

  兩人對視一眼。

  高儀率先開口道:“元輔,陛下自登極以來,仁以惠群黎,誠以御臣下,實在難得。”

  張居正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他明白這是高儀在給皇帝找補,說皇帝待臣以誠,不會是單純感情賄賂——其實張居正并沒有太過計較。

  無論如何,皇帝都是句句實話。

  自從登極以來,遇到的艱難險阻,比先帝六年都要多了。

  但凡是個心志薄弱的皇帝,此時就已經心灰意冷,安心蹲在太液池旁,釣三十年的魚了。

  如今還有心情,情感賄賂內閣輔臣,希望能夠幫忙著手改良宗藩,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計較?高興還來不及!

  況且,能說出這番話,做出這個姿態,總歸有三分真心,不然怎么沒見留呂調陽和張四維在這里做戲?

  所以,他壓根沒理會高儀話里的話,反而說起正事:“朱英琰區區一個輔國中尉,在湖廣宗藩都排不上號,恐怕也只是個推出來的牌面而已。”

  高儀見張居正沒接話,也不好找補太過,附和著點了點頭:“咱們去一趟兵部吧,不給王崇古施壓,恐怕不會給人。”

  京營不給人,欽差下去再死了怎么辦?

  再者說,張楚城還是皇帝當初問他要的,此事不辦妥,別說皇帝,就是高儀心里這關,就過不了!

  沒有京營坐鎮,還怎么殺個人頭滾滾,怎么祭奠自己的弟子!?

  想到這里。

  似乎幻覺一般,身旁的太液池都被鮮血染紅。

  張居正看了一眼怔愣出神的高儀,搖了搖頭,率先邁開腳步。

  高儀回過神,連忙跟上。

  就在此時。

  “左揆,右揆留步!”

  一道聲音從兩人身后傳來。

  二人齊齊回頭,只見值萬壽宮中書舍人鄭宗學,快步趕來。

  迎上兩名內閣大臣的目光,鄭宗學恭敬道:“左揆,右揆。”

  “陛下說,此前在南郊祭天,偶爾得了一首詞,似乎是歷代某位太祖所著,今日正好贈與兩位閣老共勉。”

  說罷,雙手遞過一頁短箋。

  張居正與高儀都愣了愣。

  某位太祖在南郊祭壇題過詞!?以前怎么沒發現?

  兩人狐疑地看了一眼這位二十多歲的中書舍人,心里嘀咕,是不是這位年歲過淺,自己改了皇帝的說辭。

  張居正伸手接過短箋。

  高儀湊了過去,好奇投下目光。

  只見短箋上是皇帝的字跡,雖然筆力不夠渾厚,但雋秀板正,一筆一劃間,都透著認真與嚴肅。

  其上一首詞,格調韻律奇特,卻直接讓兩人入了神,一動不動。

  詞曰: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兩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天,此時恰有落日熔金,如火灼云。

  半邊天幕如同燒透一般,暗紅如血。

  (本章完)

無線電子書    萬歷明君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