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城南,北地茶館。
三樓一間古香古色的包間內,五人圍坐桌前。
桌子是靠著窗口擺放的。
鄧玉湘坐在木椅上,手肘倚著窗臺,望著下方人群熙攘、一片喜慶祥和的景象。
扈嬌嬌緊挨著鄧玉湘落座,在鄧玉湘正對面,則是同樣倚窗而坐的陸燃。
“吱呀”
木門開啟,幾名裝扮古樸的店小二,端著茶水茶點走來。
“小姐,您好久沒來了。”
領頭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過度熱情的笑臉上,寫著“諂媚”二字。
扈嬌嬌看了男子一眼:“給你添麻煩了吧?”
男子嚇了一跳,趕忙道:“沒有沒有,這房間就是專門給您留的.”
扈嬌嬌看著瓜果蜜餞、糕點酥糖一一擺上桌,擺了擺手:“好了,出去吧。”
“好的,還需要什么,您盡管吩咐。”男子帶著幾名店小二離去了。
人是倒退著離去的,并且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直至屋內安靜,陸燃一直朝向窗外的臉,終于轉了過來:“扈女士,面子很大。”
扈嬌嬌:“沒別的本事,也就能要個包廂了。”
說著,她看向身旁的鄧玉湘,心中重重一嘆。
陸燃沉默片刻,忽然道:“據說,北風城主姓扈?”
白曼妮斟茶的手一頓,眼神驚異,看向扈嬌嬌。
桌下,鄧玉堂輕輕拍了拍白曼妮的腿。
白曼妮當即垂眼,繼續給幾人倒茶。
“好像是吧。”扈嬌嬌看向陸燃,杏眼靈動,眨了眨眼睛。
陸燃看向身旁的鄧玉堂,笑道:“咱姐這倆閨蜜,一個比一個厲害啊?”
鄧玉堂很想問,除了扈小姐之外,咱姐還有哪個閨蜜。
但他克制住了。
扈嬌嬌隨手拿起茶杯,笑道:“那你覺得,我和霜姿誰更不得了呀?”
陸燃卡了殼。
顏霜姿跟鄧玉湘是一個類型的,御姐范兒十足,又似一把大刀,強勢而凌厲。
扈嬌嬌有著一張娃娃臉,長相偏可愛類型,短發齊耳、大眼睛水靈靈的。
單看這張臉,會被人誤以為她身材嬌小。
然而扈嬌嬌與鄧玉湘身高相仿,甚至身材火爆得有些過分了.
陸燃當然不會被迷花了眼。
有姜仙子珠玉在前,他的眼睛早已被養刁了。
更何況,陸燃也早就過了“通過外形去觀察人”的階段。
扈嬌嬌是一把短刀。
嗯.或許是兩把。
很鋒銳,很致命。
“沙沙”
突如其來的衣物摩擦聲響,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鄧玉湘依舊披著陸燃的白羽絨服,雙臂并未穿進衣袖里。
她冰涼的手指拾著衣領,稍稍提了提。
“呵呵”扈嬌嬌扭頭看向閨蜜,“平日里誰都不理,恨不得所有人都死遠點。
現在,我才說了幾句話,你就出來解圍了?”
鄧玉湘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不言不語。
陸燃:“類型不一樣。”
扈嬌嬌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當即追問道:“哪里不一樣?”
陸燃聳了聳肩膀:“大刀和短刃,哪兒都不一樣。”
扈嬌嬌美眸明亮,看向鄧玉湘:“不愧是大夏天驕,比城里的這群草包強太多了。”
“呵。”鄧玉湘一聲冷哼。
他們是什么東西?
能跟陸燃比?
“誒呀別生氣,是我的問題。”扈嬌嬌蛇隨棍上,握住了鄧玉湘一只冰涼的手掌。
她繼續笑道:“你這弟弟是皓月之輝,我不該拿腐草熒光和他比。”
扈嬌嬌并不否認,自己對陸燃非常感興趣。
但在這個時間點上,能讓好閨蜜“活”過來,才是真正主題。
扈嬌嬌自然看出來了,陸鄧二人的牽絆極深。
她也僅用只言片語,便讓鄧玉湘給了反應,算是不錯的成果。
“為何煩悶到這種程度?”陸燃轉移了話題,看向鄧玉湘。
鄧玉湘依舊望著窗外。
夜色下的古城街道,張燈結彩,氣氛火熱。
時不時還有小販的吆喝聲傳來,讓人仿佛穿越回了古代。
陸燃站起身,探手至鄧玉湘臉前,將針織圍巾向下撥了撥,露出了她凍得泛白的薄唇。
那有些憔悴的面容,帶著一種破碎的美感。
昔日里明艷的山茶花,的確被霜雪摧殘得不輕。
扈嬌嬌下意識握緊了鄧玉湘的手。
雖然看出了姐弟倆牽絆極深,但扈嬌嬌熟悉閨蜜的行事作風,更知道她都經歷了什么。
扈嬌嬌是真的擔心,鄧玉湘會暴怒而起!
好在,鄧玉湘沒什么反應,這讓扈嬌嬌再度松了口氣。
陸燃拿著一杯熱茶,遞向鄧玉湘:“喝點,暖暖身子。”
鄧玉湘終于轉眼,看向陸燃。
本該明亮的眼眸,此時晦暗不明。
陸燃固執的遞著茶杯,眼神不避。
許久,鄧玉湘緩緩抬起手。
陸燃:“你到底經歷了什么?”
女子淺淺抿茶,垂首不語。
陸燃沉聲道:“鄧玉湘,告訴我,它為什么快碎了?”
“咔嚓!”鄧玉湘沒控制好力道,手中的紫砂茶杯,被她捏碎了。
鄧玉堂和白曼妮趕忙起身,尋找紙和毛巾。
扈嬌嬌急忙扒開閨蜜的手掌,撥掉茶杯碎片。
旁人也許不明白陸燃的意思。
但扈嬌嬌心中清楚,陸燃說快碎了的東西,是刀。
是鄧玉湘這把大刀!
是她本人,也是她的道心。
“扈姐姐,毛巾。”白曼妮迅速遞來毛巾。
扈嬌嬌伸手接過,動作輕柔的為閨蜜擦手,眼底掠過一絲心疼。
陸燃看向扈嬌嬌:“勞煩扈女士告訴我?”
扈嬌嬌沉吟片刻,還是選擇開口:“你姐與廖前輩有過三次切磋。”
“廖前輩?”
“就是玉湘此次要挑戰的人。”
“三次都輸了?”
扈嬌嬌輕輕點頭,心中補了好幾句:何止是輸啊!
是經驗、武藝、身體素質等全方位被碾壓,否則,鄧玉湘也不會淪落至此。
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鄧玉堂面色難看,雖然心里有準備,但聽聞此事,他還是有些喘不上氣。
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嗎?
陸燃:“真正挑戰之前,還要切磋嗎?”
扈嬌嬌搖頭道:“倒是沒有硬性規定。
不過前輩親臨、前來切磋,在眾弟子的矚目下,玉湘不好推辭。”
陸燃的面色沉了下來。
不好推辭?
是不能推辭吧。
眾目睽睽之下,鄧玉湘這般極度驕傲的武者,豈會拒絕呢。
陸燃:“對方用了那件擁有領域的神兵了?”
扈嬌嬌再度搖頭:“沒有,切磋時,雙方用的都是普通武器。”
陸燃的心徹底墜入谷底。
對方沒有動用最大的優勢,就三戰三捷?
鄧玉堂忽然開口:“那人是什么實力境界?”
“江境五段。”
“媽的。”鄧玉堂罕見的爆了一句粗口。
如果鄧玉湘一直備戰,直至最終挑戰,說不定能一鼓作氣。
就算不能贏,起碼鄧玉湘能以全盛之姿應敵。
但看看現在!
鄧玉湘的心氣兒都被殺沒了。
一想到對方取勝后,圍觀人群可能會有的目光與議論聲,鄧玉堂整個人都快炸了。
一直以來,鄧家姐弟的關系并不算太要好。
但說一千道一萬,二人是親人,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鄧玉堂真的恨。
恨自己的無能。
扈嬌嬌擦干凈閨蜜的手掌,心中愧疚,低聲道:
“如果我能早些知曉、早點回北風城,說不定能護.”
“不用這樣想。”陸燃低聲道,“以玉湘姐的性格,必然會應戰的。”
白曼妮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不不挑戰了,行不行?”
鄧玉堂當即看向扈嬌嬌。
扈嬌嬌眼神復雜,搖頭道:“不行!
玉湘回北風城時就簽下了生死狀,定下了日期。
她是在門派眾人的見證下簽的,是在北風大人的神殿內簽的。”
白曼妮面色泛白,緊緊攥住了鄧玉堂的手。
扈嬌嬌的最后半句,才是最關鍵的。
你在神明·北風的面前,確定了一切,自然不可能反悔。
神明面前,豈容兒戲?
話說回來,就算沒有神明,你在北風一派的諸多大能面前,簽下了一紙狀書,也不可能改變。
而從鄧玉湘個人成長,以及未來發展的角度來說,她更不可能毀約。
上陣戰斗,
許會輸,許會死。
不管結局如何,你是站著的。
臨陣脫逃,
余生,你又當如何自處?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浩浩之江,對心境的要求很高,且會越來越高!
從這個角度來說,你甚至不能上場假賽,不能象征性的打斗一番、舉手投降。
因為你要對自己負責!
你就此舍棄修煉一途,準備回去做普通人了。
鄧玉湘突然開口,說了自進入包廂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們幾個,把我當什么人了?”
包廂內一片寂靜。
鄧玉湘目光掃過幾人,白曼妮立即垂下頭,鄧玉堂張了張嘴,卻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緩緩起身,身上披著的白羽絨服落了下來,轉身離去。
“玉湘?”扈嬌嬌趕忙起身。
“玉湘姐?”白曼妮內疚極了,也害怕極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人分三六九等。
修煉者也是如此。
鄧玉湘是毫無疑問的天驕,更是一尊江境大能!
白曼妮的那句話,簡直就是在侮辱鄧玉湘!
鄧玉湘起身離席,而沒有教訓幾人,已經算是給了天大的臉面了。
“我來。”陸燃拿起羽絨服,快步走了出去。
白曼妮眼眶泛紅,又不敢追出去。
她慌亂焦急,轉身看向鄧玉堂,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鄧玉堂環住了白曼妮,說不出任何責怪的話語。
作為一名紅巾信徒,他竟也有那么一瞬間,想要勸姐姐以性命為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