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竹林邊。
聽風起,葉翩躚。
陸燃懷抱雙刀,坐鎮竹林小徑中央。
在他周圍數十米外,足有三個戰團。
鄧玉堂喊殺聲陣陣,兇猛剽悍,不愧紅巾信徒之名。
常大斧嬌叱聲連連,不遑多讓,明明是一只賭狗,硬是活成了西荒的樣子。
田恬則是安靜許多,手持三尺長劍,在三只竹木妖的圍攻下,努力的閃轉騰挪。
她所在的戰團,是陸燃最為關注的,也是指點最多的。
“太深了!”
陸燃雖眼蒙紅巾,卻精準指出了田恬的問題。
指點學徒的同時,他當然也在竭力提升自己。
陸燃甚至嘗試著,同時收集三個戰團的全部信息!
“進攻的步伐不要踩實,永遠想著如何全身而退。”
“出手的力道留下三分,你的后路是你自己給的。”
陸燃接連開口,又稍稍垂首,側耳聆聽著。
這些理念,是陸燃從小就被灌輸的。
自從陸燃習得了邪識、邪敏,他的戰斗力也被最大化的開發出來了。
頗為諷刺的是,教導他這一理念的人 已經死了。
死在了武烈河畔,死在了那個破舊的天臺上。
“我不是說你倆。”陸燃再度開口,“伱倆該莽就莽。”
“那哪行?我家燃寶說得都對!”遠遠的,傳來了常瑩的笑聲。
很難想象,她正在跟3只竹木妖近戰拼殺。
那真叫一個談笑風生.
她手中的戰斧已經換成了竹子,似是生怕一不小心,把陪練給劈碎了。
陸燃搖了搖頭:“我的風格不適合你們嗯?”
陸燃突然聳了聳鼻尖,在竹木的清香氣息中,聞到了辛辣的肉香。
身后,有人來了。
這并不稀奇,此處距離竹寨較近,偶爾會有歷練者從這里路過。
陸燃橫移一步,將竹林小徑讓了出來。
卻是不想,辛辣的肉香停在了他的身旁,一道年輕男子的嗓音傳入耳畔:
“兄弟,你好香。”
“啊?”陸燃有點懵。
“啊,不是!”青年連忙搖頭,“我是說,你好強!”
陸燃:“.”
青年嗓音鏗鏘有力,很有特色:“我聽見,你在指點他們?”
陸燃沒接茬,而是轉頭面朝青年:“你倒是挺香的。”
“鴨貨,咸辣口的。”青年提起手中的竹籃,“嘗嘗?”
“咕嘟。”陸燃的喉結一陣蠕動。
足足七天了,在這竹寨中生活,天天粗茶淡飯的,嘴里的確沒有滋味。
真不知道,這座魔窟的軍方是怎么想的。
歷練者大都是年輕人,你不大魚大肉給供上,營養哪夠啊?
陸燃吃筍片都快吃嘔了 青年打開竹籃蓋,從里面拿出一只鴨翅,遞了過去:“別嫌棄。”
陸燃遲疑片刻,道:“怎么收費?”
青年笑道:“誤會了,兄弟,我不是出來賣的。”
陸燃:“.”
“怎么啦?”常瑩輕易解決了三只霧境初階的竹木妖。
那真是,一拳一個小朋友 她扭頭望來,見到陸燃身旁,站著一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他身姿挺拔,雙目炯炯有神,一身勇武之氣盡顯。
然而,如此氣宇軒昂的青年,卻沒能讓常瑩的眼神過多駐留。
因為,她見到了鴨翅!
“呀,好吃的!”常瑩雙眼放光,大步走來。
“不好意思,我給我妹妹送的。”青年歉意的笑了笑。
“啊”常瑩如遭雷擊,尚未走出竹林,就僵在了原地。
她的皮膚本來就黑,此刻,更像是石化了一樣。
“你剛才說,這個給我?”陸燃攤開掌心。
“給你嘗一個。”青年將鴨翅遞給陸燃。
“燃寶!”常瑩突然又活了過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吃剩的骨頭給我留著,讓我嗦嗦味兒好不好?”
“一人一半,翅尖給我。”陸燃晃了晃手。
“哈,我家燃寶最好啦!”常瑩面色一喜,當即大步上前,也驚得青年退開了一步。
我的天!
什么玩意就碾過來了,大黑熊嗎?
青年看了常瑩足足好幾秒鐘,這才扭頭看向陸燃,并未忘記自己的目標。
他看著陸燃眼前蒙著的紅巾,詢問道:
“兄弟,你是北風信徒嗎?能聆聽風的聲音?”
陸燃搖了搖頭:“不,我不是北風信徒。
我是一名刀客。”
“我草!”青年微微張著嘴,“牛逼!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回答!”
陸燃稍稍揚頭,示意著右前方的戰團。
青年轉眼望去,自然見到了英勇剽悍的紅巾信徒:“他怎么了?”
陸燃聳了聳肩膀:“他姐告訴我的。”
青年點了點頭,滿臉贊嘆:“他姐牛比!
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回答!”
陸燃:“.”
青年嘆道:“我妹妹也雙目失明了。
她可沒有你這樣的思想高度,這樣的良好心態。”
陸燃張了張嘴,在青年的唉聲嘆氣中,并未解釋,而是道:“神法也治不好?”
青年搖了搖頭:“該試的都試了,哎.先不說了,我們切磋切磋?”
“切磋?”陸燃才意識到,青年為什么上前搭話。
青年重重點頭:“你一定很厲害!對了,你是什么信徒?”
陸燃卻是道:“我只是溪境·四段。”
凡是陌生人提出“切磋”,一般都得是河境之上。
大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良性的切磋比斗,要建立在雙方擁有“水流鎧甲”的基礎上。
直至某一方鎧甲破碎,便算是分了勝負。
“你怎么可能是溪境?”青年面色一怔,“你是高中生?”
“嗯。”陸燃輕輕頷首。
“這”青年再度看向吃鴨翅的高大女孩。
看常瑩的面相,這氣勢、這塊頭,還以為她二十一二了呢。
“給我留點。”陸燃突然開口。
“哦。”常瑩拿出鴨翅尖,雖然依依不舍,但還是將翅尖抵在了陸燃唇邊。
“你是什么信徒?”陸燃啃著翅尖,含含糊糊的說著,又吸了口涼氣,“妹妹挺能吃辣。”
“愛吃。”青年回應著,“我是東霆信徒。”
“東霆?!”陸燃心中微動。
二等神·東霆!
民間又稱其為東霆戟,四方兵雄之一。
神明·東霆的塑像形象,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呂布!
是的,當陸燃在書本上,第一次見到東霆戟的石塑時,腦袋里就冒出了這倆字。
同樣威風凜凜,同樣手持方天畫戟。
什么叫束發冠,哪個叫唐猊甲 除了沒有赤兔馬之外,神明·東霆一樣不落!
較之溫侯,神明·東霆還有一身紫色電流纏繞,虎目之中閃爍著紫色電芒,極為懾人!
陸燃所在的雨巷城很小,學生質量也偏低。
在敬神那天,陸燃未能有幸,見到這尊不怒自威的戰神。
“那真是太可惜了。”青年滿眼失望,搖頭嘆息。
這位青年明顯是技癢了,見到陸燃這樣的強者,很想討教一二。
“倒是也能打。”陸燃突然開口。
“哦?”青年頓時提起了精神。
陸燃聳了聳肩膀:“我們用竹棍代替武器,點到為止?”
“師父。”田恬走了過來,先是喚了一聲,而后才好奇的看向陌生青年。
七天前,田恬怯生生的叫了第一聲師父,到如今,她叫得順暢自然。
“有進步。”陸燃伸出手,拍了拍田恬的腦袋。
“嗯嗯。”田恬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兩顆月牙。
足足七日的特訓,自然是有些成效的。
田恬的這一聲“師父”可不白叫,陸燃也算是傾囊相授。
他自幼習武,肚子里自然有貨。
千萬別覺得,陸燃有如此戰斗力,全都仰仗邪法。
不可否認,邪識與邪敏,是讓陸燃猛猛起飛的那一個。
但父親為陸燃打下的堅實基礎,才是陸燃作為武者、成長騰飛的根基。
可惜田恬用的不是刀。
否則的話,陸燃能教的更多。
話說回來,田恬作為劍蓮信徒,在隊內位置居中、一般都是遠程施法,所以對她的要求,也該適當的降低。
“這樣,兄弟!”青年開口道,“你還是用刀,把我水流鎧甲砍碎了即可。
我換成竹棍,咱們點到為止!”
陸燃:“都用竹棍吧,刀劍無眼,我的習慣很難改。”
青年:“什么習慣?”
“當然是殺敵的習慣!”鄧玉堂也走了過來,“我陸兄的刀,可是刀刀不離要害!
東霆信徒,我勸你小心。”
“好!”青年愈發的興奮,戰意昂揚,“那我們就開始吧!”
陸燃:“輸贏怎么說?”
青年愣了一下,看著陸燃:“你還想贏?我可是河境二段!”
陸燃卻是笑了:“河境?說殺也就殺了。”
青年:???
陸燃立即補了一句:“我是說邪魔。”
青年眼神怔怔的看著陸燃。
這位盲眼少年 兇到這種程度嗎?
換成別的溪境嘍啰,這般大言不慚,青年恐怕會嗤之以鼻,說不定還會嘲諷幾句。
但面對陸燃,青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由內而外的自信。
所謂的強者風采,不外如是!
“好,好好好!”青年連連點頭,“你輸了,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聞言,陸燃微微皺眉。
青年急忙道:“很小的要求,你不答應都行,沒關系。”
陸燃這才點頭:“你輸了,就再分我們4個鴨翅。”
此話一出,還在嗦骨頭的常瑩,頓時雙眼放光!
“4個?”青年看了看手中的竹籃。
這要是他自己吃,全送出去又何妨?
關鍵是,妹妹還在竹木小院等著呢.
“是啊,你看這大饞丫頭。”陸燃示意著一旁的常瑩,“骨頭都快嚼碎了。”
“我去給你們砍竹棍!”常瑩開心得不行,趕忙去給雙方準備武器。
很快,兩根1米長的細竹棍,以及一根2米長的粗竹棍,分別送到了二者手中。
“田恬,守著竹籃。”陸燃開口道。
“好噠。”田恬來到竹籃旁,蹲了下來。
青年眼神變得有些鋒銳,漸漸進入了戰斗狀態:“陸兄很有自信,已經守著戰利品了?”
陸燃輕輕搖頭:“我是怕咱倆戰斗的時候,鴨翅被大饞丫頭偷吃了。”
常瑩:“.”
青年并不在意陸燃的回答,他像是變了個人,鋒芒畢露、氣勢驚人!
他以棍代戟,于戰斗之前,習慣性的自報家門:“武義,郝天!”
“什么?”陸燃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了什么。
青年思忖片刻,雙手攥緊長棍,聲音鏗鏘:
“錢塘江,郝天!”
陸燃恍然大悟,他雙腿微微弓起,以棍代刀,橫在身前:
“武烈河,陸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