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秋雨離人
“為什么要去外地？”陸燃邁步上前，“你家里要搬家么，你要轉學了？”
陸燃這連珠炮似的發問，帶著濃濃的關切。
聽得姜如憶心里升起一絲甜意。
“說話啊！”陸燃一屁股坐在投食機旁，嚇了小貍花一跳。
“沒事，沒事。”姜如憶輕輕揉順著小貍花。
直至小家伙繼續埋頭進食，姜如憶才開口道：“不是搬家，我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
說著，她轉眼看向陸燃：“我的爸爸媽媽和你一樣。
離不開家鄉，走不出這座老舊的小城。”
陸燃抿了抿嘴唇。
雨巷小城，真沒什么好的。
常年天空灰霾，陰雨連綿，又冷又壓抑。
只不過，每個人都有不愿離開家鄉的理由。
嚴格來說，“家鄉”二字，就足以解釋所有。
而陸燃不愿離開，更多的是因為有一個人，永遠留在了這里。
盡管他已經開過亡界之瞳，知道對方已不復存在了，但這并不影響陸燃會常常光顧武烈河畔。
姜如憶輕聲道：“我要去玉門關。”
“玉門關？”陸燃眉頭微皺，“西域么”
陸燃忽然心中一動，神明·玉符的本體塑像，就屹立于西域·玉門關！
他看向姜如憶：“伱要去朝圣？”
“嗯。”姜如憶輕輕頷首，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地。
客廳中一片安靜，唯有二人中間的那只小貓，沒心沒肺的“咔哧咔哧”進食。
陸燃有些疑惑：“為什么要去朝圣呢？”
這種詢問，就不應該出自一名信徒之口。
陸燃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趕忙轉問道：“你什么時候去朝圣？”
姜如憶：“下午三點的高鐵，晚上六點的飛機。”
陸燃很是不解：“這么急？”
姜如憶眼簾低垂，指間輕捻貓耳：“嗯，我得趕在城市封鎖前離去。”
“這也太急了”
“我昨晚回家后，像往常一樣，在小神塑前禱告。”姜如憶小聲道，“玉符大人忽然給我降下了傳音。”
難怪！
陸燃心中了然，難怪姜如憶的決策如此突然，原來是神明降旨。
對陸燃而言，神明傳音算不得什么。
霸道羊總隨時可能嚇陸燃一跳。
但對于姜如憶來說，接到神明的傳音，恐怕還是第一次？
姜如憶繼續道：“玉符大人吩咐下來，讓我去神塑之下，去聆聽教誨。”
陸燃點了點頭，深深一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這種“神明親自召喚信徒”的情況并不算常見，但也確有發生。
凡是被神明召喚的信徒，一般都是天資卓越，且是尤為虔誠、備受神明青睞之人。
尋常信徒，根本輪不到這種好事兒。
你跋山涉水去朝圣，神明大人都不一定搭理你呢，還妄想被欽點覲見？
美得你大鼻涕冒泡吧！
唯一的問題是：
這類被欽點的信徒，一般都是在溪境·五段、河境·五段、江境·五段這種段位。
神明大人欣賞你，所以才愿意點撥一二，助你魚躍龍門。
可姜如憶目前的實力境界.
她才是溪境·二段呀！
就算再給她幾天時間，一切順利的話，她也只是區區溪境·三段而已。
憑什么會受到神明大人的親自召見？
“抱歉。”姜如憶面露歉疚之色，“我得離隊一段時間，不能和你們并肩作戰了。”
“不必道歉，你沒有拒絕的資格。”陸燃搖頭道，“況且，這可是大好事兒。”
“的確很幸運。”姜如憶感慨道，“我的實力這么低微，卻受到了神明大人的關注。”
陸燃想了想，推測道：“可能是你的資質高吧，玉符特別器重你。
當初在敬神臺上，你可是拒絕了二等神·天鸞呢！
你那么堅定的拜入三等神·玉符門下，讓堂堂二等神碰了一鼻子灰。
這種行為，估計給你加了大分吧。”
“別這么說。”姜如憶看向陸燃，小聲制止道。
陸燃也伸出手，捏著小貍花的另一只貓耳朵：“你要去多久？”
姜如憶卻是笑了：“你也是信徒，你問我？”
陸燃：“.”
這一問題，注定是沒有準確答案的。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陸燃當然希望姜如憶早去早回。
但從對她發展的角度考慮，姜如憶在神明塑像腳下，待得時間越長，獲益就越大！
神明本體塑像，所能給予信徒的磅礴神力，是其他所有區域都無法比擬的。
就更別提，神明是有意培養姜如憶了。
“喵”
小貍花被二人分別捏著左右耳朵，到底還是不樂意了。
它連飯都不吃了，扭頭跑開了。
“咩”
羊叫聲響起，小貍花動作猛地一停。
在陸燃這種“大魔頭”面前，無論是小貍花還是普通人，都不存在個人意志可言。
當仙羊信徒背離本派的存世理念，且又不會被自家神明規訓、責罰之時.
這等仙羊信徒，無疑是社會的禍害。
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喵”小貍花喵喵叫著，又回到了陸燃的懷里。
陸燃卻是將小貍花遞向姜如憶的懷里：“你的如憶姐姐馬上就要去進修了，讓她多摸一會兒。”
姜如憶笑著白了陸燃一眼，溫柔如她，安撫了小貓一陣，又將貍花放走了。
陸燃撇了撇嘴。
不識好人心奧！
姜如憶望著貍花迅速跑遠的身影：“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里，你要率領好團隊。”
陸燃：“哦。”
姜如憶：“照顧好田恬，她一直很卑微，心思又很敏感。”
陸燃：“這都三個多月了，她成長了很多，現在很堅強了。”
姜如憶轉過頭，一雙美目看向陸燃：“多鼓勵她，盡量別責怪她。”
“好好好。”陸燃一副舉手投降的模樣。
姜如憶不禁笑了笑，可隨后，她臉上的笑容收斂，只是靜靜地看著陸燃。
屋內再度陷入了一片沉寂。
果然，沒有小貍花，氣氛有點尷尬的。
陸燃伸出手，在她臉前晃了晃。
姜如憶意識到自己剛剛入神了，心中有些羞赧，立即站起身來：“我回去了。”
陸燃：“這就走了？”
姜如憶快步走向房門：“三點的車。”
陸燃也站起身來：“隊友那邊.”
姜如憶一邊穿鞋，一邊說道：“我一會兒給他們打電話。”
話落，她穿好了鞋、拿起傘，開門走了出去。
她沒回頭，步伐也沒停。
“那就.”陸燃站在門口，看著樓道里的高挑倩影，“祝你學有所成？”
姜如憶站在單元樓門前，一手落在門上：“謝謝。”
她的神情，似是有些失落。
陸燃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早點回來。”
她依舊背對著陸燃，只是這一次，她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嗯，好。”
“咔嚓。”
女孩推開了單元樓門，同一時間，一道小小身影從陸燃的腳下竄了出去。
“喵”
“哎？”陸燃趕忙追了出去。
姜如憶俯身探手，輕易捉住了速度很快的小貍花。
隔著暗紅色的針織圍巾，她的嘴唇輕輕印了一下貍花的小腦袋。
你這小家伙，
比你主人懂事多了。
陸燃即刻趕到，將小貍花抱回懷里。
姜如憶撐開傘，邁步離去：“保重。”
一直以來，她好像都在刻意加快速度，不想讓離別更漫長。
“你也是。”陸燃目送少女離去。
秋雨寒涼，秋風蕭瑟。
那道身影踏著滿地枯黃的葉片，漸行漸遠 他突然喊道：“如憶！”
“嗯？”姜如憶扭頭望來，遠遠看向單元樓門口的某人。
“你等我一下！”說著，陸燃便沒了蹤影。
姜如憶猶豫片刻，還是撐傘站在了雨中，靜靜駐足。
不過片刻，陸燃就拎著一柄黑冰長劍，走了出來。
姜如憶雙眸微微睜大。
她當然認識那把劍——涼夜。
“你這人，平日里的溫柔體貼都去哪了？”陸燃冒雨來到了傘下，碎碎念著，“都不知道接我一下。”
姜如憶的心思很亂，好像沒聽見他的話。
“吶。”陸燃將涼夜劍遞了過去。
姜如憶搖了搖頭，并未接劍：“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陸燃嘀嘀咕咕：“好幾十萬呢！
我就是借你用一用，你回來得還我啊。”
姜如憶忍俊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跟這種家伙離別，好像不用刻意加快進程，反正氣氛是不會低沉的。
陸燃直接將涼夜劍塞到少女懷中：“拿著吧。
你去神明那邊，免不了接受試煉，說不定還要進魔窟，這都是沒準的事。
有一柄利器在身，也能更好的完成神明交代的任務。”
不等對方開口，陸燃又補了一句：“拿著吧，我也能放心點。”
姜如憶拾住金色劍柄，默默地看著金色的劍穗兒。
腦海中，盡是陸家兄妹在面包車后交談的話語。
“就這樣，我回去了。”陸燃開口道別。
“幫我拿一下。”姜如憶突然開口。
“啊。”陸燃不明所以，又接過了傘和劍。
只見姜如憶摘下了脖間暗紅色的針織圍巾，順勢套在了陸燃的脖間。
陸燃面色古怪：“你還挺會做買賣？”
姜如憶：？？？
陸燃嘿嘿一笑：“沒看出呃！”
姜如憶突然手中用力，勒緊了套在陸燃脖間的暗紅圍巾。
她拿過陸燃手中的傘與劍，轉身即走。
“好家伙”陸燃扯了扯圍巾，可算是松了口氣，看著那迅速離去的窈窕身影，“你想勒死我！”
姜如憶稍稍垂首，面色酡紅，走得更快了。
勒死也好，
省著再惦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