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體面”
平穩上升的7號電梯中。
周崢德休息了一會兒就起身來回踱步。
王機玄心不在焉地擺弄著從女軍官那里借來的探測器，心底思索著一個大問題。
晶核。
低階刃獸的晶核，聚靈陣法。
王機玄心底不斷劃過這幾個字眼，雀躍的道心也在逐漸平復。
有那么幾個瞬間，他很想沖出去獵殺刃獸剝晶核。
按照修行界的規矩，這種事對外一律宣稱除魔衛道。
但理智告訴他，他對堡壘外的世界了解還遠遠不夠，見證了菱童的戰斗力之后，王機玄側面看到了刃獸的實力。
而且他在此前關于菱童的介紹中，反復聽到了一個詞：
恐怖機甲。
菱童最大的價值，就是她是‘恐怖機甲’的候補駕駛員，王機玄所見，還不是菱童實力的全部。
此外，經過一些不經意的觸碰，王機玄已經察覺到，菱童變強的方式是一種對自身的透支行為。
那能不能想出一個辦法，既能去獵殺刃獸獲得晶核，又能借這里的科技力量保護自己，渡過最脆弱的筑基期？
王機玄不斷琢磨著。
新的發現讓他道心振奮，突然就有了更加明確的目標。
他在下面主動提出去抓孔怒，其實也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進入靈能者駐地，去找尋那些晶核。
——晶核被用來灌注素材生產靈能者，這個靈能者駐地中有一套簡易設備，很有可能存在還沒被抽空靈力的晶核！
王道長抬頭看著周崢德，勸道：“周隊休息下吧，保存體力。”
“穆良，我在想幾個問題！”
周崢德看了眼電梯角落攝像頭，用氣聲嚴肅地道：
“你的那種紙符，后面絕對不要拿出來，盡量只給自己用。”
“嗯？”
“現在局勢已經失控，準確來說，是不被我們控制了。”
周崢德低聲道：
“是我思慮不周，沒想到莊教授和孔怒，在黑火幫下面竟然還設置了隱秘實驗室，這事肯定會牽扯戰區層面的權力斗爭。
“你這些外星秘密，如果被十三所總部靈能之都盯上，那就完蛋了，我們最好偷偷地慢慢研究。
“鄭士多剛才解釋的那些，應該不是假的，我調查得到了很多片面的信息，與他說的都能對應上。
“六十多年前的靈能者叛亂、SS級靈能者組成的靈能議…菱童、鄭士多掌握的那么多信息，都是我們之前所不知道的。
“十三所總部靈能之都，這個是我外公無法單獨對抗的強大勢力。”
王機玄緩緩點頭。
如果能順利借堡壘庇護修行一段時日，自然是最優選擇。
如果實在不行，他也可以主動離開堡壘，進入刃獸的地界。
雖然那會十分危險，而且他有可能成為刃獸和人類軍隊兩者攻擊的對象。
這算是他最后的退路，輕易不想去走。
周崢德又踱步一陣，小聲道：“我要聯系下我媽和執政官那邊，我們不能只是單單去除掉孔怒。”
王機玄不解地問：“那還要做什么？”
“我們搞一場假死怎么樣？”
周崢德將嗓音放到最低：
“你現在就給我一個名字，我給你安排一個新身份，直接在上城整容，這件事只有你跟我知道，魏娜也要隱瞞。”
“可氣味是改變不了的，還有那種生物波形，生物信息。”
王機玄搖搖頭：
“不用整容，也不用假死，直接把穆良的資料修改掉就好，改個名字，叫王征，出征的征。”
王征是他的俗世名；
機玄是他的道號，師父看他喜歡煉器賜下的。
王機玄又補充了句：“如果我判斷這邊有危險，我會自己離開76號堡壘。”
周崢德愣了下：“離開？你還能去哪？堡壘是我們最后的家園。”
“躲去其它堡壘，我記得，堡壘之間是有物資輸送路徑的。”
王機玄安然笑著：
“不用擔心我，周隊你已經幫我很多，我必會回報你。
“周隊，我們現在要直接進入上城嗎？”
周崢德并沒有在意‘回報’兩個字。
他快聲道：“我要時間在上城安排，而且這些電梯只能抵達第七層，從第七層去第六層需要過檢查站。”
“好，那我回去換身衣服，戰斗服和頭盔起碼要穿上，能不能幫我搞來那把大狙？”
“呃…”
周崢德有點遲疑：
“上城是戰士訓練基地，我們不能在上城輕易開戰，那里幾乎沒辦法遮掩。
“我先用我的方法試試吧，如果不行，我會支持你去干孔怒。
“還有，穆良，如果我的方法解決不了他，最后干掉孔怒的那一槍，務必讓我來開。
“這些高級研究員身上的輔助芯片，會通過他們的視覺神經捕捉畫面，給靈能之都自動上傳擊殺者影像，這也是威懾靈能者和其他人的手段。”
王機玄輕輕頷首。
他看著面前伸來的右手，輕笑了聲，與周崢德緊緊一握。
一個小時后。
堡壘第三層，靈能者之家。
孔怒手指有些顫抖，摘下眼鏡的動作重復了兩次，才勉強完成。
過去的這一周，他像是老了十多歲。
靈能者之家就是堡壘靈能者駐地的通稱，位于堡壘第三層的西北區，這里有一大片上城居民不得靠近的禁區，不過，這里被禁止建設任何防御工事，看起來就如一片漂亮的別墅區。
雖然堡壘第三層距離地表還有一百多米；
但得益于遍布上城的‘陽光傳導’裝置，白天這里也會有充足的光照。
孔怒此刻所在的辦公用‘大別墅’，就沐浴在溫暖的陽光內。
十幾名靈能者緊緊抿著嘴，在辦公室外各處或站或坐，有不少人身上帶著傷。
靈能者之家違規招募的百多名守衛，此刻正荷槍實彈地埋伏在整個區域，嚴密監視著各處的動向。
這片區域無比壓抑。
先是下城突然出現的戰斗姬，摧枯拉朽地摧毀了他們一切布置；
此刻，就在靈能者之家外圍，二十多輛裝甲車封住了明面上的所有出入通道。
全副武裝的戰士們穿著外骨骼裝甲，提著威力巨大的電磁槍，在各處制高點架設狙擊，雖然沒有看到什么重火力，但這些火力交叉已經能輕松干掉這些D級、E級靈能者。
這是堡壘執政官調動來的戰斗力量。
周崢德所說的辦法。
現在，周崢德正努力勸說執政官，直接下達攻擊命令，而執政官和部長們還在等戰區的命令。
孔怒的辦公室內，氣壓已經低到了可怕。
換上了一身紅色連衣裙的葉子，此刻正被一名體態豐腴的中年婦女拉著，坐在辦公室角落沙發上，一旁是兩名年紀稍大的年輕女孩。
她們是孔怒的家人。
或者得到了孔怒認可的新家人。
叮鈴！
孔怒一把搶起桌角的電話，辦公室外的靈能者同時看了進來。
聽筒響起了一個滿是疲倦的蒼老嗓音：
“菱童已經查到了，我派去的人被菱童制住了，你太可笑了，孔怒，那種實驗室，你竟然沒有安裝自毀裝置！”
孔怒喉結顫抖了幾下：“最底層的自毀裝置可能會破壞堡壘外防護結構…莊教授…而且我安裝了，只是信號丟失了，幾個月前…”
“很好，干得漂亮！他們現在完美掌握了我的把柄，我剛剛把D5戰區靈能者控制權交出去了！我現在只是一個純搞科研的糟老頭了！”
對面的老人嘆了口氣：
“我承認我做的這些實驗不合道德，有一點風險，但這是靈能科學進步必須承受的代價。
“但你做的太過火了，孔怒。
“一個E級靈能者，值得伱付出這么大代價嗎？你竟然跑去威脅總司令的外孫子。
“我真的很納悶，孔怒，我這個糟老頭子在前線，不知道總司令的家人安排在哪有情可原，你在76堡壘里面，你竟然不知道他們母子在那！你就沒給你的執政官敬過酒嗎？”
孔怒慘笑著：“所以，教授，我孔怒努力了三十多年，最終還是敗給了這些權貴是嗎？”
“隨便你怎么理解，你以為總司令只是權貴那么簡單？他救了這二十分之一的人類很多次了。”
那邊的老人無奈道：
“我能體會你想要進入靈能之都的心情，那是你的理想，雖然是被洗腦之后產生的理想。
“看在我們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再給你個提醒吧。
“不要去乘坐你喊來的那架飛機，戰區已經做好了在空中干掉你的準備，那架飛機被鎖定了。
“空難是最簡單抹掉一個高級研究員所有痕跡的方法，靈能之都也很難調查。
“你先去82號堡壘躲躲吧，去你的老情人那里，那幾個82號堡壘的靈能者在堡壘九號門等你，你有方法能過去的，對嗎？我這邊得到的情報顯示，你被包圍了，我在幫你拖延他們，不過我現在不敢多說話，拖延不了太久。
“總司令真的會直接打死我！
“關于那個E級靈能者，就是被你們起名黑色風暴的那個穆良，你還知道什么？”
孔怒低聲道：“教授，我只知道，他絕不是我們十三所序列的靈能者。”
“很有趣，軍方突破灌注技術了？那我們都完蛋了。”
老人苦笑了聲：
“靈能之都那邊，正計劃對76號堡壘發生的靈能者被屠戮事件，表達強烈不滿。
“他們應該會拿這個E級靈能者開刀，不過這已經跟我沒關系了…我真的是服氣！
“孔怒你到底貪污了多少我給你的經費？實驗室的自毀裝置你都能偷工減料？你太貪心了我的學生！我突然就一無所有了！我！
“算了，祝你平安吧，你的學術水平還是不錯的。”
那邊掛斷了電話。
孔怒低頭揉著眉頭，用力擠了擠眼，抬頭看向角落。
“老婆，帶孩子們去九號門，立刻過去，會有人帶你們去82號堡壘。”
“老孔，”中年女人低聲問，“那你呢？”
“我等那架被導彈鎖定的飛機。”
孔怒低聲說著：
“我還能躲去哪？沒了莊教授的秘密，我還有什么價值？
“本來我是想用下面那幾個地方威脅莊教授，讓他保我們進入靈能之都，現在沒用了。
“76號堡壘的生物部長該有最后的體面。”
他看向小臉上滿是茫然的葉子，輕嘆了聲：
“抱歉了，葉子，我沒辦法照顧你了。”
中年女人將葉子和兩個女兒一起摟在懷里，低聲哽咽。
葉子眼圈微微泛紅。
沒有多余的難舍難分環節，孔怒摁了個按鈕，門外進來了幾名靈能者，帶著他的家屬從暗門迅速離開。
孔怒又道：“大家都回自己的住所吧，不用擔心后續，所有事都是我指使你們做的，不要反抗搜查…這些年一起共事，辛苦了。”
辦公室外的靈能者們并沒有多說什么，默默散去。
“唉…”
孔怒嘆了口氣，拉開抽屜，拿出一支珍藏的雪茄，動作熟稔地點起，將一張照片擺在面前，上面是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老奶奶。
他默默抽著雪茄，眼底帶著幾分懷念。
叮叮！
一只文字交換機不斷震動。
李老：已布置好，速來。
孔怒瞇眼看著，將雪茄放在桌邊讓它緩慢悶燃，自己則咧嘴笑了出來。
他拿起椅子下藏著的公文包快速起身，走向一旁書架，推開書架顯露出了一條斜向下的狹窄通道，后方連接著斜斜向上的通風管道。
“去他媽的體面。”
孔怒快步沖了進去，動作飛快地扒下自己的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