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剎那,又有兩點寒星自柳三絕左手飛閃而出!
黑棋追魂,白棋索命!
偷聽者腳下無根,去勢已盡。
只見他人與鉞突然合成一個光圈,在滴水飛檐上一個翻滾,竟在極限之際尋到一線生機。
“錚”的一陣異響,柳簫再發一棋。
最后一枚黑棋。
柳三絕殺人不出五棋。
鉞光飛散。
黑棋帶著深淵般的光澤,洞穿了偷聽者的胸口!
棋子自他后背穿出,帶出一串血肉,在半空中爆成粉末。
偷聽者坐在屋檐上,氣息未絕,左臂低垂,撐住身軀不倒。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柳三絕掏了掏耳朵。
江晨雙臂抱胸,斜眼瞅來。
只有楊落微微動容,道:“哎呀,這不是賀家的…”
“你們三個…”偷聽者慘笑,“會后悔的。”
說完這句,他氣絕身亡。
失去支撐的尸體翻滾著從屋檐摔下去,咚的一響,摔在雪中。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襪履,下方滲出一灘紅色血水。
“這家伙到底是誰?”江晨問道。
“賀家的麒麟兒,賀鵬海的大哥,賀家第一順位繼承人。”楊落表情頗為無奈。
江晨倒抽一口冷氣:“咱們好像捅到馬蜂窩了!”
柳簫淡淡地道:“他自尋死路,誰也救不了他。”
“走吧,是非之地,不便久留。”
風雪更大。
天地間更寒冷了。
躺在雪地里的尸體,睜大雙眼,死不瞑目。
他絕對不甘心,修為已近九階「無懈」的自己,本應有著叱咤風云的一生,竟只因為一時的好奇,就憋屈地死在這無名巷弄之中。
風在呼嘯,猶如怨魂的哭泣。
一雙黑色長靴,踩在尸體邊的積雪上。
周圍的寒氣陡然重了幾分。
這幾分寒氣都是來自這位不速之客的一雙眼。
這雙眼并非雪白,卻比雪還寒,比旁邊賀公子的尸體,更像是死人的眼睛。
“賀兄,好久不見哪!”這個人望著賀公子的尸體,一牽唇笑。
只是嘴唇在牽笑,這個人陰冷的眼瞳中連一絲笑容也沒有!
兩雙死人的眼睛對望,比風雪更冷酷。
犯事的江晨三人意識到可能馬上有大隊官兵趕到這里,無心逗留,匆匆作別。
青樓。
樓下雪地中的尸體已經被人發現,驚叫四起,整條街都沸騰起來。
隨著尸體的身份被認出,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青樓老板面無人色,老鴇跪在尸體前發出呼天搶地的哀哭。
未來的賀家家主死在這里,青樓里的人八成都得給他陪葬。
人心惶惶之際,楊落如一抹湛藍的云煙,悄然折返。
他收斂了氣息,在窗臺前晃了一晃,緊接著出現在之前與柳簫交談的大屋中。
被柳簫一吻迷醉的少女,仍躺在繡榻上酣睡。
楊落走到榻前,看見少女面色紅潤,嘴角泛笑,似乎正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
楊落露出一絲不忍之色,右手緩緩抬起,輕聲道:“安逝吧。”
手指按在少女的額頭,那紅潤美麗的面孔,便呈現出一抹灰敗之色。
楊落走到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下方雪地的所有情景。以他的眼力,尸體旁每個人的神色變化全然瞞不過他的感應。
他的雙眼微微瞇起,注視著那個嚎哭不止的老鴇。
下一瞬,那個老鴇的喉嚨仿佛突然被異物堵住,哭叫聲戛然而止,她捂住脖子,拼命抬起頭,另一只手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片刻后便在一片驚呼聲中頹然垂下。
“對不起。”楊落幽幽地嘆了口氣,美麗無瑕的面孔上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了蕭索和落寞。
江晨臉色如常地回到星院,好像只是個吃飯回來的普通學生。
他內里卻遠不是外表那般輕松。兩件事情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一是柳簫執意要走上尹赤城的道路。對于江晨而言,這消息簡直是個噩耗。天空之城本就有去無回,更何況百年前出了尹赤城那檔子事,天劍對于弟子們的監督只會更加嚴苛,柳簫再想尋機下界,比當年的尹赤城還要難上百倍。柳簫這一去,恐怕真就踏上一條不歸路!
二是賀家大公子之死。
七大世家,一家即為一國。賀家大公子的身份,就相當于一國儲君。他死在圣城,恐怕連那位金鑾殿上的天下至尊都沒法壓下這件事情。
這回玩大了!
不過江晨并沒有半點后悔。以當時的情形,就算提前知道了賀大公子的身份,那也非殺不可!因為柳簫那個幾乎與世為敵的狂妄計劃,絕對不允許外人知曉。
信步走在陰僻的道 路上,江晨回憶當時的情形,意識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堂堂賀家未來家主,為何恰好出現在樓上的房間,當了一個鬼祟的偷聽客?
是巧合,還是預謀?即便是偷聽,以他的身份,為何不多派出幾個高手,偏要自己親自上場?
江晨想到一種可能,背后不禁滲出冷汗。
賀大公子莫非是聽了弟弟賀鵬海的哭訴,所以親自跟蹤自己這個與蕭凌夢牽扯不清的“宮寒”,跟到青樓還特意上樓偷聽,結果稀里糊涂成了冤死之鬼?
那么,賀大公子的死,就與“宮寒”脫不了干系!
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賀鵬海,還有沒有其他人?
恐怕,得去問賀鵬海本人。
江晨捏了一把汗津津的手掌,腳下驟然加速。
賀鵬海現在何處?倘若這件事只他一個人知道,我是不是要把他也…
正當江晨心中殺意橫生之時,前方小巷的另一頭出現了幾個人影,腳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
江晨瞬間閃身躲入一堵紅墻之后。
他已經認清來人的身份,那個被兩名扈從一左一右簇擁在中間的,赫然便是賀鵬海!
來得真巧!倒省了我一番工夫!
賀鵬海邊走邊與兩名扈從交談。
“…他好好的去青樓做什么?咱大嫂天香國色,難道還滿足不了他?”
“誰知道呢!也許大公子就是覺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偶爾想出去換個口味,沒想到會在那種地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