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瓊霍地瞪大雙目,受驚般后退,定定盯著楊落背影,不敢相信地道:“太監?”
楊落頭也未回,走過轉角。
“哼!”周映瓊收斂驚容,低頭走了幾步,忽然踢了一下墻壁,輕蔑地道,“我說呢,難怪在我面前故作正經,原來是個太監!”
江晨覺得如果換成自己是楊落的話,這時候應該掉過頭把那丫頭一掌拍死。
楊落仿佛沒有聽見,面容平靜地朝江晨走來。
“老楊…”江晨張了張嘴,也不知在這尷尬的時刻該不該說話。
楊落未出聲也未停留,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只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輕輕地碰了江晨的肩膀一下。
江晨回頭望了一眼,心想楊落此時的心情,絕沒有他臉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吧。
經過拐角的時候,江晨看見周映瓊靠在墻邊,低著頭喃喃自語:“原來是個太監,我就說嘛,沒有哪個男人能對本小姐無動于衷…”
江晨哼了一聲,加快腳步走開。
“等等我!”蕭凌夢小跑著跟上來,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在那女人身邊多呆半秒鐘,我都受不了!”
蕭凌夢眨巴著眼睛,從旁邊窺探他臉色,道:“那你怎么不出手教訓她,為楊將軍出口氣?”
江晨淡淡地道:“楊落自己有手,不需要別人幫忙出氣。”
見他神情陰郁,蕭凌夢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兩人在教舍前分手,蕭凌夢下午依舊去學畫,江晨則百無聊賴地在校園中漫步,順便從路人口中搜集衛教頭的消息。
考慮到接下來的行動,為了避免宮寒這個身份也招惹嫌疑,江晨不敢明目張膽地向人打聽衛教頭下落。自從在藏書閣遭遇血帝尊之后,他愈發謹慎小心起來。
幸好,衛教頭乃是星院名頭最盛的風云人物,不需要江晨去問,不少路過的學生閑聊間就從嘴里說出了關于衛教頭的趣聞軼事。
“阿雪!你聽說了嗎?早上衛教頭又一次去找北豐秦,可惜仍然被拒絕了!”
“天吶!好可惜!好想看著他們在一起啊!”
“可不是嘛!我還聽說啊,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其實是沈公子…”
江晨偷聽了一會,滿頭霧水,這都什么跟什么?那兩個女孩子八卦得興高采烈的樣子,本少俠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他又將目標轉向迎面走來的三個男生,這才覺得世界恢復了正常。
“哈哈哈!笑死我了!姓鐘的那小子一直以衛教頭的首席大弟子自居,沒想到自己還比不過一天槍法都沒練過的北豐秦吧!”中間的那名男生正是今早在三生樹下與江晨見過一面的祝公子,他此刻看起來春光滿面,根本沒注意到路邊的江晨,“嘿嘿,什么星院第一槍法天才,我看他連個屁都不是!”
“沒錯,北豐秦剛一露面,就把姓鐘的臉打腫了。我看姓鐘的以后還有什么臉皮在飛哥面前裝大爺!”左邊的少年附和道。
右邊的小胖子也冷笑道:“鐘刻那家伙,當初不可一世,剛進校門就口出狂言說星院沒人能用槍贏他,想不到也有今天啊!飛哥,我猜他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精彩,咱們要不要去看望看望他?”
“嘿嘿,姓鐘的今天一上午都沒露面,也不知道干嘛去了。”祝飛的聲音中不無得意。
“他不是每天清早都會在校場練槍兩個時辰嗎,今天居然不在?”
“指不定躲到哪個角落里哭鼻子去了。飛哥,我看他是不敢見你啊!”
“哼!”祝飛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槍術課馬上要開始了,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多久!”
江晨聽到這里,心中一動,挪轉腳步悄悄跟在了那三人之后。
祝飛三人一路直行,到了演武堂門口,右邊那名喚作小孟的男生忽然低頭摸了一下肚子,道:“飛哥你們先進去吧,我得方便一下!”
祝飛擺擺手:“快點,馬上就上課了!”
小孟一邊應聲,一邊扭頭四顧。他一看最近的溷藩距這兒都有幾百步遠,而演武堂旁邊恰好又有一片小竹林,便嘿嘿笑著走了過去。
對于正苦惱怎么混入演武堂的江晨來說,這真是天賜良機。他悄然跟在那個男生后面,走進了那邊小竹林…
小孟進了竹林,一見四下無人,便湊在一簇頗為粗壯的竹叢面前,麻利地解腰帶。伴隨著一陣如茶壺水滾般的絲絲之聲,小孟愉快地哼起了小調。
待水聲漸歇,小孟正要轉身,這時候他的肩膀卻冷不丁被一只手掌按住,只聞一個陌生嗓音在腦后響起:“你能不能等尿完了再轉過來?”
小孟嚇得渾身一哆嗦,若非剛剛已經尿得差不多了,這一下恐怕要尿褲子。
那人又道:“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系上!”
小孟這才醒過神來,猛力一掙,欲從那人手下掙脫,卻只覺那只按在肩膀上的大手如鐵箍般堅硬,自己將近五階的力量竟難以撼動其分毫。
小孟心知 自己遇上了強人,慌忙張嘴就要叫喊,才發出一點雜音就被那人另一只手捏住兩腮,剎時間氣息一窒,滿身的力氣都被那只魔鬼似的手掌抽走。
“偏要自討苦吃!”江晨帶著幾分惱意,打橫將小孟扛起來,往竹林深處走去。
小孟毫無反抗之力,只覺得天旋地轉,更有冷風直吹,驚得他只想大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可惜此刻兩腮被捏住,半點聲響也發不出來。
江晨穿過竹林,從另一頭走出來,進了小徑邊上的一間破敗的竹屋。
他把小孟往堆積了厚厚一層蛛絲和塵屑的桌子上一按,往其嘴里塞了一塊破布,開始調換衣服。
小孟驚恐地睜大眼睛,心中想起關于各種變態佬的種種傳聞,不由臉色慘白,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口中嗚嗚直叫。
“老實點!”江晨不滿地往小孟肩胛骨上點了一記,頓時讓他劇痛難耐,渾身肌肉抽搐,痛得直翻白眼。
等小孟從那陣前所未有的劇痛中恢復過來,發現自己的外衣已經被那人扒下了。他此時已經沒有了掙扎的膽量,想到自己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兩眼忍不住流出了屈辱的淚水。
江晨拿到衣服,瞥見墻角里正好有一捆鐵鏈,便拖過來把小孟綁在木桌上。
至于這么荒僻的小屋里面為什么會有鐵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以前有人在此地干過同樣的事情。
可憐的小孟已經全然失去反抗的意志,任憑對方拿出刑具捆住自己,閉上眼睛默默祈禱,只盼著這悲慘的一天早點過去。
不久后,小孟覺得臉上一涼,好像有一層薄薄的軟綿綿的東西覆蓋在了自己臉上,另外還有幾根手指隔著那層不知是什么材質的薄膜在不停地撫摸。
‘這是什么玩意兒?’
小孟本能地想要把臉扭到一旁,卻感覺到一根冰冷的手指正抵在自己咽喉上,發出無聲的警告。那種淡淡的死亡氣息讓他強迫自己忍住不適,咬著牙等待對方折騰完畢。
過了片刻,小孟聽到那人說了一句“不錯”,也不知是表揚自己聽話還是別的意思,但那根冰冷手指的移開已經足以讓他生出一種死里逃生的幸福感。
江晨轉過身,看著手上這張與小孟面容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難怪惜花公子能夠冒充本少俠四處作案卻不被識破,有這寶物在手,栽贓嫁禍簡直無往不利!
幸好這東西如今落到了本少俠手里,否則還不知道那惜花公子要給本少俠捅出多大的簍子來。
江晨戴上人皮面具,那東西輕便靈巧,幾乎沒有不適感。
他試著做出一些常用表情,似乎都沒有影響,于是滿意地點點頭,換上小孟的服飾,打理整齊后,仍然用衣襟遮住臉面,回頭對小孟道:“給我老實呆著,上完課就放你回去。”
小孟沒看清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只聽這人似乎不準備要對自己如何如何的樣子,急忙像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嗚嗚!”
江晨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轉身問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嗚嗚嗚…”
“算了,回頭再問。”
說完,江晨合上只剩半邊的破門,縱身趕向竹林外。
回到演武堂前,只見大門已經緊閉,想來里面的槍術課已經開始了。
江晨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動靜,輕輕推開門,閃身溜了進去。
堂內呼喝聲陣陣,學生們兩兩組合,捉對切磋槍法。一時間只見槍影重重,木矛裂空聲不絕。
江晨順著墻邊往前去,臺階上一名身著玄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漠無表情地投過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江晨微微一凜,這人想必就是學生們口中實力強橫無匹的衛不凡衛教頭了,聽說他的修為已參武圣,不知能否看出本少俠的破綻。不過他的注意力似乎沒在自己身上,趁這機會趕緊蒙混過去吧!
江晨埋下頭,用余光瞟著場中打得熱鬧的眾多學生,正要硬著頭皮走進去,突然聽見旁邊有人低聲道:“小孟!小孟!”
江晨轉頭望去,卻是那外號叫「橋墩」的小胖子。
小胖子沖江晨使了個眼色,遞給他一桿槍,壓低嗓子埋怨:“怎么去了這么久,拉肚子了?”
江晨含糊應是。
這小胖子看來正是小孟的練習對象,江晨與他尋了處偏地,一招一式地切磋起來。
斗得二十多招,小胖子忽然把槍一收,責怪道:“你今天是吃了藥嗎?這么生猛?”
江晨不明所以。他不知小孟平日的槍術水平,已經極力將自己的實力壓制到與這小胖子差不多的地步,見一招拆一招,再還一招,簡直就跟玩鬧一般。難道小孟的槍法還能比這更差?
小胖子一抖槍尖道:“哼哼!竟然能連擋我二十招,看來你這幾天很是下了苦功啊!那也無妨,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喬大爺的真正本事吧!”
江晨:“…”
兩人正要再戰,
突然察覺到周圍氣氛有異。江晨轉頭瞧去,只見其他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打斗,紛紛伸長脖子瞧著某一個方向。
全場只剩下一處的打斗聲沒有停下來。眾人的目光正是匯聚在這一處。
那里有兩個人正激烈交戰,槍影來往,啪啪交擊聲急促,余音在武館內回蕩。
“飛哥!”小胖子喬征喊了一聲。
那交戰的兩人當中一個正是祝飛祝大公子。他顯然已經打出真火,使出渾身解數,揮刺出槍影道道,悍然與對手拼殺。
祝飛的對手則是一個身材精瘦、其貌不揚的黝黑少年,他的槍術造詣明顯在祝飛之上,穩穩占著上風。
在交戰的同時,黝黑少年還留有余力嘲諷:“祝兄,你說我槍法不行,但事實證明,至少比你還是要更行一些的…”
祝飛心中焦躁,木槍攻勢愈發凌厲,大開大闔的狂野打法想要奪回主動,然而對方槍法技巧精妙異常,絕不是一般花哨的套路。祝飛一心蠻橫硬碰,竟被他連消帶打卸去大部分力道,根本占不了便宜。
作為死黨的喬胖子眼見祝飛境況危急,當即大喝一聲:“呔!鐘刻你小子休要猖狂,喬大爺來會會你!”
他拖著槍上前,肥胖的身軀奔出幾步,見小孟沒跟上來,又回頭吼道:“還愣著干什么?上了!”
“誒?”江晨應了一聲,想起自己此時扮演的角色,也急忙提槍上陣。
喬胖子腳步咚咚蹬地,圓瞪雙眼,怒聲如雷,吼道:“飛哥!我來助你!”揮槍加入戰圈。
那身著短衫、膚色黝黑的鐘刻凜然不懼,猛砸一槍逼退祝飛,又旋身飛起一槍,疾取喬征。
唰的寒光劈面,小胖子喬征驚出一身冷汗,慌忙高舉槍身,勉強將刺到胸前的這一槍挑開,人已失了平衡,蹣跚后退。
鐘刻緊隨上前,追擊一槍,眼看就要將喬征刺倒,這時冷不丁從旁邊斜斜飛來另一桿槍,用了個崩字訣,將其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