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的大當家最是悍勇,當先跨一大步,提刀直劈江晨腦門。
同時還伴隨著嗤嗤的破空聲,不知多少暗器從側面襲近。
雪荼靡臉色慘白地低呼一聲,下意識地就想后退回避。
就算以她全盛時期的身手,同時面臨這么多人的攻擊也是極其危險的,更何況是體力耗盡的現在。
這個時候,江晨緩緩挺直了身軀,牽著雪荼靡的右手握得更緊。
他在周身寒芒的刺激下瞇起了眼睛,從容地豎起一根手指。
他的動作看似舒緩,實則肆意靈迅。
當大當家的馬刀臨頭、十余把兵器同時襲來、暗器帶起的寒意侵近身軀的時候,江晨的思緒仿佛飄飛起來,晃晃悠悠,分散到四方。
這山洞里沒有陽光,正適合陰神出竅!
江晨閉上眼睛,清晰地從殺氣交織的包圍圈中分辨出了力量最為薄弱的一點,完全捕捉到了這些人的動作軌跡,唯今所缺的,僅是輕輕一指。
僅剩的神念只能發出一指,所以這一指必須精妙、精確、完美,將每一絲氣力的作用都發揮到極致,不留下任何遺憾。
「空間傷痕」!
所有人的位置映入他腦海,下一瞬,那清冷光暈的軌跡一閃而逝。
江晨正抓住了那一剎那的契機,彈指揮出。
一瞬間似乎有輕風拂過,吹皺湖面,蕩起血色的漣漪。
死亡接踵而至,剝開畫卷,電芒在血霧中迅疾游動,那一指化為現實,卻又恍如夢幻。
風吹葉落,血雨滴灑,傷痕已逝。
所有攻過來的殺氣俱被清掃一空,暗器、刀劍、乃至人體,都在無聲中被割裂,所過之處披靡,死亡吞噬了一切。
沒有驚叫,沒有恐懼,殘肢斷軀摔落之后,十余名強盜再無一絲聲息,唯聽見鮮血滲出體外的沙沙聲。
包括大當家在內,皆落地無聲。
“很好,一個不落,都在這里了。”
江晨的身子晃了一晃,扶著雪荼靡的手臂才站穩。
這一擊耗費了不少心力,讓他覺得更加虛弱了,對雪荼靡說道:“借你肩膀用一下。”
他靠在雪荼靡肩膀上,閉著眼睛休息起來。
雪荼靡僵在原地,臉上血色褪得一點不剩,像一座凝固的雕塑,任由江晨扶著靠著,一動也不敢動。
那如夢如幻、卻又殘酷至極的一指,讓她心里被巨大的恐懼和后怕所填滿。
倘若之前鬼刀貿然出手,那么自己夫妻二人大概也已經變成了跟眼前這些支離破碎的東西…
汩汩擴散的血泊蔓延到了腳下,幾步之外,大當家被攔腰截斷,上半身又從左肩斜著剖下來,五顏六色的臟器摔了一地。
他眼珠子突出來,嘴巴張得大大的,似乎最后還想說出一句什么,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兩個人無聲地緊靠著,濃郁的血腥味一陣陣往鼻孔里鉆。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
雪荼靡緩慢地將腦袋扭過一個小幅度,用眼角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肩上的這個白衣少年。
當日擊殺紫衣煞神的場面雖然強悍壯觀,卻不足以給人帶來最直接的沖擊。只有當親眼看見他一擊造就的血腥場面,才知道這三萬兩銀子有多么燙手。
這人緊閉著雙眼,面無血色,看起來十分虛弱,好像只要輕輕推一下,他就會自己摔倒。然而,在這副虛弱病態的外表之下,到底隱藏著一個多么可怕的怪物?
江晨眼皮顫動幾下,雪荼靡忙垂下視線,但地面上血腥的場面讓她胃部一陣不適。
耳邊響起江晨的聲音:“你臉色不好?”
雪荼靡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無法抑制住嗓音中一絲微不察覺的顫抖:“我在想,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怎么才能找到我的珠子呢?”
江晨道:“慢慢找,現在先不忙,背我進去休息一會兒。”
他趴在雪荼靡背上,忽然改變了主意,道:“去洞口看看。”
雪荼靡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兩人走到洞口,一陣冷風自洞外吹進,將蕭索的濕意也帶進到這個山洞中。
江晨抬眼望去,只見天色昏沉,細雨拂面。
“下雨了?”他伸出手掌,接住細細雨絲,才確認這并非自己的錯覺。
在這暗紅沙丘,下雨是一件極罕見的事情。尤其早晨還是一片艷陽天氣,萬里無云,哪來的雨水?
遠處,籠罩著暗淡霧氣的黑水城泛出昏黑之色,如同提前進入了夜晚。
然而在別的方向,狂沙依舊在荒原上飛舞,反射著陽光,好像唯獨只有那座城鎮被陰云遮蓋了。
江晨即使五感受損,這時也察覺到了從黑水城里傳來的一股風雨欲來的殺氣。
他心想,這片雨云只怕不是自然出現,而是受頂尖高手的氣機影響而引發的天象異變。在那座城中,一定有兩位玄罡級別的高手在進行生死對決。
與浮屠教的那兩個禿驢有 可惜以江晨此刻的狀態,連遠遠地眺望一下戰場,都有心無力。
一道巨大的霹靂劃過穹窿,將江晨的臉龐映得慘白一片。
他輕舒口氣,拍了拍雪荼靡的肩膀:“進去吧,找你的珠子去。”
雪荼靡最終從大當家身上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寶物——「神姹珠」。
那是一顆通體漆黑的冰涼珠子,放在身上能清心寧神,更能汲取赤月光華,用于修煉神通,事半功倍。
唯一的缺點,就是會讓佩戴者的體溫比平時要涼一些,很容易被親近之人察覺。
“果然是好寶貝!”江晨拋玩著神姹珠,笑道,“既然你不想讓「鬼刀」知道這顆珠子,就交給我來保管吧。”
雪荼靡咬著嘴唇,幽怨的眼神幾乎要把江晨整個人融化。
但她心中縱有千般不愿,也不敢說出口。
烏風鎮,倚翠樓。
夏星夢站在門前,聽到里面傳來的咯咯笑聲,心中情緒復雜。
她踟躕半晌,有點猶豫是不是該打擾里面的人,直到看見遠處的鬼影子向這邊走來才敲開了房門。
笑得開心的清秀少女看到打開門的夏星夢,一聲驚呼,急忙掩著臉,羞紅的臉看了一眼仍坐在原處的邪逸俊美的男人,低下頭跑出了房間。
夏星夢聞到從身邊經過的香風,回頭看了一眼那匆忙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頭。
“那位姑娘好像是少主的侍妾?”
“大概是吧。”沈月陽慵懶地挪了一下身子,對夏星夢的打擾并不在意。只當看見跟在夏星夢后面的「黑煞」鬼影子時,他才稍微露出認真的神色,“小影姑娘,有情況?”
“「紫煞」傳來消息,羅簡傷勢加重,三天之內他就會啟程回邙北,張雨亭和蘇蕓清重傷未愈,不便遠行,她們兩個只能留下來。我們的人會在那時動手,還望沈公子相助一臂之力!”鬼影子的聲音沙啞、刺耳,語調低沉。
沈月陽的坐姿端正了些,疑惑地道:“以白兄的修為,對付兩個重傷在床的女子就跟切瓜砍菜一樣簡單,還需要我這個閑人出手嗎?”
“少主會帶人伏擊羅簡,這邊留下的高手不多,所以,那兩名女子就勞煩沈公子多多費心了!”
“原來如此!好說,好說!”沈月陽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