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稀疏,夜幕暗淡。
屋外濕氣很重,涼風吹過長街,似乎就能將衣襟沾濕。
不遠處的屋檐下面,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慢悠悠地走出陰影,拊掌道:“眼神很好嘛,江兄!不枉我親自為你跑一趟!”
“果然是你。”江晨身體繃緊,沉聲道,“找我有事?”
站在陰影邊緣的那人,一襲灰衣,面容邪性,渾身散發出詭異的魔氣,赫然就是風雨樓少主,白鬼愁。
白鬼愁道:“聽說江兄前幾日跟小影有點誤會,鄙人希望能做個和事佬,助你們雙方解開誤會。不知江兄肯不肯賞臉?”
“小影?”江晨一愣之后,心念急轉。
白鬼愁口中的“小影”,莫非是那個人…
忖思間,江晨看見白鬼愁身旁的一團陰影動了一下,從白鬼愁的影子里分離出來,凝聚成人類的形狀。
風雨樓金牌殺手,「黑煞」鬼影子!
江晨看見這個人,瞳孔微微一縮。
果然是他!
旁邊的杜山更是嚇得驚叫出聲:“鬼啊!”
那個單薄的身影,真如鬼魅一般,從上到下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他藏在白鬼愁的影子里,如果不是主動現身,連江晨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鬼影子陰森森地盯著江晨,冰涼的眼神讓人頭皮發麻。
江晨視線下移,望向鬼影子的左腿。
記得沙漠古堡一戰,鬼影子被本少俠打斷了一條腿,現在看來,好像已經恢復如初了?
“鬼影兄,你的腿好了?”江晨開口問道。
白鬼愁笑道:“托江兄的福,小影的那條腿已經廢了,我讓小紅給她換了一條新的。”
聽他提起“小紅”,江晨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團肉泥的形象——那個惡心的家伙應該也是風雨樓的「五煞」之一,操控血肉的「紅煞」。
紅煞分明已在張雨亭的「太陰月咒」下化為灰燼,是江晨親眼所見。難道這樣都不足以徹底消滅它?
它也跟著白鬼愁一起來了嗎?
它是否已化成了肉泥,潛伏于地下?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江晨可能需要獨自面對三名可怕的敵人——白鬼愁,鬼影子,肉泥紅煞,每一個都足以滅殺玄罡級別的高手!
縱然江晨自認為膽大,手心也不覺滲出汗水。
“你說要幫我們解開誤會,怎么個解法?”江晨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道。
白鬼愁悠緩而低沉的嗓音隨著夜風傳來:“小影不打招呼就刺殺江兄,是她不對在先,但她也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江兄傷她在后,畢竟是占了便宜,不如雙方各退一步,恩怨就算兩清,如何?”
江晨道:“怎么個退一步法?”
白鬼愁道:“請江兄立即離開烏風鎮,咱們一別兩寬,互不礙眼,各生歡喜。”
江晨道:“憑什么是我走,而不是你走呢?”
白鬼愁目光停在他右手上,不緊不慢地道:“凡事有先來后到,我先來一步,謀劃已定,兩日之內,這個小鎮會化為一片尸山血海。江兄倘若趁早離開,就能躲過這場劫難。江兄,我專程過來好言相勸,希望你能聽進去,趁早抽身,免得后悔莫及。”
江晨心頭凜然,答道:“這么說來,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容我考慮考慮吧。”
“江兄要考慮多久,我在這里等著。”白鬼愁斜睨著江晨,眼神陰森可怖,“希望江兄好好考慮清楚,賞我一個薄面。”
說著,他往前走了一步。
一股邪惡的氣息撲面而來,壓得江晨的心口微微一悶。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十二步。
如果白鬼愁讓走入七步之內,以他類似于江晨「空間跳躍」的詭異神通,發動突襲的話,防不勝防。
剩下的安全距離,只有五步。
江晨的眼睛微微瞇起。
他心知肚明,這就是白鬼愁留給他考慮的時間。
“白老弟這就未免強人所難了…”江晨悄悄朝后方杜山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杜山自己先找機會逃命。
但杜山被白鬼愁的殺氣一驚,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嚇傻了一樣。
白鬼愁桀然一笑:“江兄有所不知,白某人平生最愛之事,就是強人所難!”
這時候,江晨身后傳來另一個清脆的女子嗓音:“不巧,本公子偏偏不喜歡!”
蘇蕓清到了!
淡淡的銀白色光暈肆漫全場,白鬼愁的殺氣微微一滯,仿佛陰影被吹開,鬼影子的身形也清晰了幾分。
「銀白枷鎖」的領域之內,一切神通皆被封禁。
鬼影子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
江晨的視線立即落在了鬼影子左腿上,只見她的褲管和靴子被某種東西撐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
——她的左腳是紅煞的血肉所化,被「銀白枷鎖」封禁神通之后,立即還原為一堆爛肉 白鬼愁的臉色為之一變。他記起了在幽冥森林里那段不愉快的經歷,正是蘇蕓清帶給他的。
這丫頭的神通,簡直是他和紅煞的克星!
白鬼愁還記得這對男女很擅長聯手作戰,配合十分默契,就算自己和小影也未必能有那樣精妙的配合。何況小影斷了一只腳,雙方若正面交手,勝算小于四成。
“江兄,蘇姑娘,希望你們慎重考慮我的建議。”
丟下一句話,白鬼愁與鬼影子雙雙離去,身形消融在夜色中。
江晨轉過身,看見杜山坐在狼藉的地面上,面孔半青半白,也不說話。
“杜兄,你沒事吧?”
“沒,沒事。”杜山搖搖頭。
“那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腿軟了,一時爬不起來。”杜山露出苦笑,“好像還尿了出來,我得回去換條褲子…”
江晨扶著杜山走回去,一進門就看見杜鵑迎上來。
“哥哥!你怎么了?”
杜鵑急切地抓住杜山的胳膊仔細察看,卻見杜山一臉尷尬的笑容,夾緊雙腿,躲閃著她的視線:“我沒事,剛才跌了一跤,扭到了腳脖子,一會兒扳過來就行。”
杜鵑目光打量一番,噓出一口氣道:“還好還好,你只是嚇尿了褲子…”
“臭丫頭,這話你能不能小點聲,還嫌我不夠丟人嘛!”
“誰叫你一有錢就夜夜笙歌,鬧得個腎虧體虛,還有比這更丟人的?”
“老子就是樂意,你管得著嗎!”
“那我就是要說,你也管不著!”
盡管嘴上吵得兇,杜鵑還是攙扶起兄長,帶他上樓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