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修假
大儺大難，尊亢龍令，各門各派，神通者攜龍氣登臨白玉京，逆伐邪祟天魔。
正德寺，中陰廟，羅教，墨家，襖景教，兵家以及李火旺不認識的門派，纏繞著龍氣，飛往那玉門。
凡人摻和到司命的爭端里，這一次估計是九死一生，可沒有人抵觸，反而都拿出了自己門派壓箱底的老東西們。
那一個個強者，若是放到大儺沒瘋的時候，在正常的人間早就可以飛升，成仙做佛了。
“祆景萬代，痛苦永存，大千錄都拿著，萬一遇見比死還痛苦的事情能用得上。”沃景教的大長老想把大千錄分發給其他人，就向發傳單一樣送了過來。
李火旺看了一眼，直接搖搖頭，然后望向天空。
在這繁星點綴的黑天中，李火旺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一些畸形恐怖，但是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物。
粉色觸手的無眼血肉菩薩、灰紅色的黏滑畸形蠕蟲，也有喜神，還有那些仙家。
這些他早就見過了，在丹陽子飛升的時候，可逐漸地，他越朝那混沌無色的玉牌門扉靠近，周遭一切的畫風開始趨于“正常”。
純白的仙鶴無拘無束翱翔于天外天，九色鹿踏出虹光，白虎在云間酣睡聲音如雷，更遙遠的地方還有類龍非龍的生物若隱若現.
老實說，這有點不正常。
李火旺發現這些神獸沒有靈慧，似乎正在依靠自己的本能而行動，除了最上方，那兩條長到看不見頭尾的巨蛇。
牦之門由它們守衛著，此刻，它們身上長滿了圣潔的羽毛，于混沌黑暗之內發出淡淡的亮光。
‘這不是蘇醫生的患者么？’
‘讓他進去吧，其他人不能進去。’
‘他跟蘇醫生關系挺好，之前被患者捅刀子的時候，蘇醫生救了我們的命還給我們找了這份工作。”
“哦，那還是讓他帶一位家屬吧，其他人就別進去了。’
不知從哪里傳來的交流聲，李火旺確信這聲音來自于這邊的世界而不是現代世界。
可來不及多想，他便感受到一股牽引力牽引著自己和身邊的白靈淼，朝著那玉牌一般的牦之門過去。
玉牌隱入黑暗，隨后仙宮廟闕的景象一閃而過。
“李真人！”
李火旺聽見身后有人在喊他，可這個時候他能控制的也就只有脖子而已，他扭頭看去，那些人在墜落的同時，都把自己身上的龍氣給掏出，朝李火旺這邊扔了過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火旺終于發現了，在那云端的彼岸，兩顆跟太陽一樣大的蛇頭看著這邊，它們金色的豎瞳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別跟女朋友在醫院里亂來啊，這里都是攝像頭。”
“說起來，蘇醫生和孟醫生今天怎么沒有來問診？”
“不知道，院長好像很生氣，今天精神科只剩下實習醫生了。”
“他生氣有啥用啊，這兩位可是過來幫忙的專家。”
那兩個蛇頭咧開嘴吐出蛇信，李火旺確定了聲音就是從他們那里傳來的。
“艸！這不是醫院門口那兩個保安么？！”
他還以為白玉京那兩個守衛已經被清旺來殺掉了，結果是被蘇天福帶到市醫院當保安了。
“你們兩條傻蛇，那些都是幫手啊！！！”
李火旺郁悶到想要吐血，卻奈何這兩條蛇壓根就看不到這邊的世界，視角都處于現代世界的市醫院。
等等我不是和蘇天福他們在一起么？
李火旺反應過來之際，一股類似某種其他霞光的東西，從他體內的透了出來。
“李兄，是時候了。”諸葛淵在一旁開口說道：“修真不修假會出問題，現在你的問題已經出來了。”
“是時候接受另一個你了，擁有過去的伱才能完整，紅中的非罡能幫助你平衡自己體內的先天一炁。”
李火旺一邊警惕周圍的情況，一邊握住白靈淼的手回應道：“別開玩笑了諸葛兄，我多數時間都修仙去了，現在的修真才才.”
浩浩蕩蕩的先天一炁出現在自己的體內，前所未有。
‘季災！’
‘季災！’
‘季災！’
耳畔傳來呼喚，有人在喊季災的名字，這些聲音重重疊疊，與許多雜念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旁的諸葛淵還在說話，白靈淼在抱著自己詢問。
“他們在呼喚季災？司命和白玉京沒有時間概念，所以哪怕季災還沒出現，我到了白玉京之后都能聽到聲音。”
在這白玉京內沒有時辰，過去就是未來，現在過去跟未來在這里分的并不那么清。
“因為我是季災？”
“因為我是季災！”
可這些先天一炁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不，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另外一邊是什么情況。
“李師兄！”白靈淼抓著李火旺的手臂，她的臉和楊娜重合：“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蘇醫生他們好奇怪，我們早點回家好不好。”
“別怕，有我在呢。”李火旺將眼前的女孩緊緊擁抱在懷里，安慰道：“相信我，我很正常。”
“那為什么先前我一直喊你，你也不聽啊？”楊娜哭泣道，在李火旺的懷里輕輕推了推。“蘇醫生他們干的事情已經犯法了啊！我還以為你是要帶我回家呢！”
“火旺，我們這些普通人不該卷入這些事情。”
李火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奇怪，指不定是真犯病了。
因為他記得自己在明明和蘇天福他們四處尋找清旺來，那些人呢？
“李兄，都這個時候了小心！”
諸葛淵的話一下變成了警告，李火旺自然是反應過來了，他看向了那極遠之處，他看到了一些過去的東西正在變成現在的天道。
并且這些天道不是這個世界原有的天道，是外來的那些天道。
“火旺，他們過來了！”楊娜看著那醫院的綠化帶里走出的黑衣人喊道。
那些司命越來越多，從各個角度跟時間涌向了李火旺這里，他嗅到了腐爛也聞到了香甜，可是其他感知卻被壓制在極小的范圍內。
李火旺嘴角龍須飄動，正要有所動作，一道道璀璨明凈的圣光就從天而降。
無數多邊晶體浮現周圍，從中走出一些巨大的、鑲有眼睛的輪子和長著翅膀的眼球，甚至還有面容英俊，穿著法袍的人形天使。
“早就等著你們這群鈎鈤的！”
一堆穿著病號服的患者癲狂地從精神科的獨棟住院部跑出：“今晚！獵個痛快！！！”
“那邊的幫忙關下門！別讓他們跑出去！”后面有醫生和護士在追趕。
他們向著那些司命發動攻擊，并且吞噬著那些司命身上的天道。
數量太多了，他們也太強了，哪怕是現在的他是季災都無法參與其中，某種極其強烈的沖擊壓了下來，將李火旺和白靈淼沖散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火旺已經看不見白靈淼了。
“淼淼！”他焦急地大喊著。
“李兄，你需要真假天道。”諸葛淵提醒道。
“我這個時候哪里去弄真假天道！“李火旺有些急躁，話音剛落，一面面鏡子出現在他的身旁。
那里面映照的是大片大片的李火旺，都是過去發生的場景。
李火旺自然知道這些鏡子里的畫面是什么，可又有什么用呢？沒有發生的事情總不可能出現 “喂，季災么？聽得見扣一，聽不見扣二。”紅中腦袋的李火旺歪頭看向天空，問道：
“我在模擬宇宙，這邊有個邪門的單片眼鏡想要去我們的世界，但不知道那個光明司命放不放他走。”
“我了解了一下他的背景，打算邀請他過去當坐忘道，他如果真能過去，到了那個時候多半會想要成為司命以及真假天道的主意，畢竟真假天道對他的能力最為匹配。
我算了下，成功率還挺大的，斗姥多半也會順勢而為，你記得把他弄到手的真假天道給黑了。”
“你一半，我一半，一半真一半假，正好五五開嗷，正好你看我不順眼我也看你像個瓜皮，咱們早點分家得了。”
“偉大的光明大司命在上，蘇哥，幫個忙唄。”
李火旺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他突然感覺自己兜里沉甸甸的，他往自己的兜里一摸，摸出了半塊巴掌大的磁鐵。
這不是趙雷的玩意兒么 不知道該說什么，李火旺看了眼還在混戰的司命和天使，將那半塊磁鐵吞了下去。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感受著身體上的變化，感知擴大一圈，自己和那些人的差距縮小了。
但還不夠 “你就不會賴賬么？”
李火旺覺得自己還是太老實了，他對一旁的諸葛淵問道：
“諸葛兄，這一切都在你的計算中么？你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也算到了我會在這個時候成為司命？”
“是。”諸葛淵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李兄，小生又一次隱瞞了事情，可小生這么做，是為了幫你。”
“紅中是你的過去，不管你更早之前來自哪里，在這個世界的過去就是紅中。”
“你心里其實沒那么抵觸，只是不想和紅中做的那些事情扯上關系，可在目前的緊要關頭，要對付清旺來，你需要人生經驗.”
李火旺有些生氣的喊道：“你又這樣自作主張！什么事情不能跟我直說么？！”
正如諸葛淵所說，這件事對李火旺而言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畢竟這件事不是讓自己被坐忘道耍，而是自己成為坐忘道。
“李兄，這是必要的。”諸葛淵搖搖頭說道：
“我了解的情況比你更多，等此間事了，你就會發現這件事牽扯甚廣，涉及眾多。”
“更何況李兄，你需要非罡，所以必須現在成為坐忘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們真的都是幻覺。”
李火旺聽到這句話，眼前的諸葛淵、彭龍騰幾人皆虛幻了不少，但他立刻否定將這些人的身形穩定了下來。
諸葛淵面色平靜，仿佛早就算到了李火旺的反應。
“這種沒憑沒據的事情你不要再說了，不就是成為坐忘道么？！”李火旺直接吼道：“紅中！給我出來！”
隨著李火旺喊出對方名字，他雙手猛地一抬，將自己半張臉撕了下來，那些由陰陽斗姥編織的過去不再被分割而是被李火旺接納。
那段記憶并不想進入李火旺體內，反而產生了抗拒。
“喲，這不是李火旺么？”紅中的半顆麻將臉出現，他朝一旁打了個招呼：
“諸葛兄，哄這傻蛋很惱火對不對？我懂，我懂，你這保姆可是操碎了心喲。”
另外半張臉喊道：“紅中，你干什么？”
“瞧瞧你說的什么話，我干什么？當然是和你分家啊。”紅中笑道：
“你不想當紅中也沒關系。”
“我拿一半天道找個機會出去自立門戶不就得了？哎喲，沒事的啦季災老大，大不了我當你小弟嘛。”
“你放屁，你拿的是假天道，我拿真天道，你獨立個錘子，沒有真哪里來的假。”李火旺罵道：
“別浪費時間！”
季災再怎么迷糊也不可能把真天道那部分給他，自己是心素，我說自己手里那部分是真的就是真的。
“可以啊李火旺，你還有點腦子不錯不錯。”紅中稱贊一句，接著嘲諷道：
“可我看你不爽，麻辣個雞，你嫌棄勞資，勞資還嫌棄你勒，你個二愣子進來拉低坐忘道的平均智商。”
“罵我等于罵你自己，傻逼。”李火旺催促道：“搞快點，我要去找淼淼！”
諸葛淵也勸說道：“兩位李兄，現在的白玉京可不是你們的閑聊之地。”
“唉，諸葛淵，何必呢，他就一個癲子.”紅中頓了頓，深深看了諸葛淵和那幫幻覺一眼：“我成全你們。”
“多謝李兄。”諸葛淵微笑著拱手。
周圍的幻覺也露出笑容，唯有幻覺坐忘道開心不起來。
很快，李火旺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多了一段記憶，一段自己從小到大，變成坐忘道紅中的記憶。
李火旺正松一口氣，就聽到旁邊的諸葛淵緩緩開口說道：
“李兄，其實我們真是幻覺，證據就是和尚還活著，就在正德寺，他還是大齊那邊的世界，還是正德寺的主持，只是你認為他還活著而已。”
他愣住了，如果說之前他還能騙自己諸葛淵他們沒有證據，拿不出證據，此刻的他卻再也無法反駁了。
藏在內心深處的猜想成真，幾人的幻覺開始飄忽不定。
“李兄，請恕小生在明知道未來的情況下，又一次欺騙了你。”
諸葛淵朝李火旺行了一禮，聲音中帶著一絲輕松，微笑道：“李兄我等幻象對你不是什么善物，有害無益，趁早處理掉好。”
李火旺表情痛苦地捂住腦袋，強行將諸葛淵在白玉京內修成真：“你被照著書上寫的東西念，這里是現實，不是劇本！不是！”
“李兄，我們是結拜兄弟，我不想騙你，但不得不這么做。”諸葛淵看了眼前的李火旺，忽然瞇眼看向極為遙遠處，似乎在和某個存在對視：
“其一，紅中必須和你融合，因為只有這樣你才算贏了紅中，才算在這個世界真正擁有了過去。”
“其二，原本我們早就該消失了回歸你的身體，你需要非罡，于是我們就等著你成為紅中擁有修假功法，當你認清我們這些幻覺一直都是在自己騙自己時，產生的非罡足夠你維持平衡。”
“別說了。”李火旺一拳砸在自己腦袋上，可疼痛依然無法阻止那些幻覺變得透明。
“那也是我要替你們完成了執念你們才會消失，諸葛兄，未來的大齊需要你，和尚，你不想加入大雷音寺了么？”
他已經在忽略諸葛淵剛剛說過的和尚本體還活著一事。
“我想殺你，你殺了我，我們早就扯平了。”彭龍滕走上前笑了聲，說道：“小子，你是條漢子，這段時間也讓我和強者殺過癮了。”
她說完，身形便徹底消失，化作一團非罡鉆進了李火旺的身體。
“阿彌陀佛。”和尚笑道：“李施主，你和佛祖一樣心懷大善，貧僧本體還望你引薦到大雷音寺。”
老儒生金山找微笑點點頭。
和尚和金山找也徹底消失不見。
“李兄，自從知道未來之事后，小生唯一執念就是怎么幫助你迅速成長，改變你的未來。”諸葛淵輕輕搖了下手里的折扇，說道：
“紅中不一樣，他的記憶、經驗、騙術都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李兄，你未來的路很長，甚至衍生到了很多世界，外面很精彩，也很危險，而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是幻覺這個真相。”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合適的時候，讓我們成為你的力量，人生難得一知己，君以誠待我，吾以心報之。”
諸葛淵走到李火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慎重地理了理身上書生長袍。
“李兄，白玉京之事有三種方法可解，一是將蘇霖先生送回去，但這樣一來不一定能將迅速其喚醒，恐懼大司命的天道他并未消化完成。二是使用迷惘包裹蘇先生，讓他忘記自己獲取了對方天道一事。三是.讓蘇霖先生成為這個世界的大司命，在小生那位司命動手前，將這個世界的天道送給蘇先生，但一定要所有的司命自愿相助。”
他身子向前傾，彎雙臂抬起雙手在前，對著李火旺深深作了一個揖。
“李兄，珍重，如有需要，隨時可將小生修真出來為你戰斗。”
說罷，諸葛淵的身體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幻覺坐忘道 這時，海量的非罡忽然涌上了他的心頭。
道詭卷還有兩章就結束了，跟預計的差不多，三十章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