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神都周邊兇案頻發,其中有幾名死者,據我們調查似乎與羅師傅你有些聯系。”梁岳盯著對方的眼睛,目光灼灼,詢問道:“李家莊的莊主黃員外,不知你可認得?”
“嗯?”羅吉凝眉道,“都叫李家莊,莊主怎么姓黃?”
“他在十一年前去到李家莊,將莊上田產盡數高價買了,自然就是莊主,只不過沒有改名罷了。”梁岳道,“這個并不是重點,還有黃門鎮的富商戴有財,以及三柳村小廟的慶元和尚,這三人想必羅師傅都認識吧。”
“完全不認識。”羅吉斷然搖頭道。
“羅師傅。”梁岳淡淡說道:“你們以前發生了什么事情,或許伱不想說,但是他們都死了,你沒死,那么你的嫌疑就很大。如果你不是殺人兇手,那極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受害者,這其中的利害你可曉得?”
“我不曉得。”羅吉露出嗔怒神色,“你們兩個真是公門中人?上來說一些奇怪的話,還將我與殺人案扯上關系。我只是一個老老實實的武夫,不想招惹麻煩,還請二位離開吧!”
“放屁。”凌元寶不鳴則已,一鳴噴人,“誰家老老實實的武夫會納二十多個小妾?”
“人活著總得有點奔頭,我就這點小愛好,怎么了?”羅師傅理直氣壯道。
“好了。”梁岳拉了凌元寶一下,“那既然羅師傅對此事毫不知情,我們也不多打擾了。只是近來世道不靖,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說罷,他便拽著元寶離開了。
走出一條街,凌元寶才不解道:“難道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就是他。”梁岳篤定道,“他的體征與那幾人相同,因為修為更高,肢體也伸展得更長。而且禁軍將士的修為不一定多高,神識意志卻都極強,因為他們受過專門的訓練,不會輕易被動搖心智。剛剛我以威壓對他施壓,他完全不為所動,基本可以確定出身。”
“還有他雖然一直矢口否認,可是他對我們的抗拒不是從我說出兇殺案之后才有的,而是從你露出刑部身份以后就有的。要么就是他已經知曉了案件發生,要么就是他身上還背著別的見不得光的事情,這個人絕對有問題。”
“那你還拉我走?”凌元寶頓時有些急,“咱們不得趕緊把他帶回去嗎?”
“不急。”梁岳微笑道:“你就這么把人強行帶回去,他依舊什么都不說,你怎么辦?”
“我…”凌元寶陷入沉思。
“你說他和事情有關系,又沒有任何證據,禁軍的資料都是幾十年前的,這中間人的變化那么多,很難作為鐵證去證實他的身份。何況還只是我的推論,萬一他說自己就是各部分肢體都比別人長怎么辦?”
“無憑無據、連他做過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給他上刑,他只要閉口不言,我們什么線索也拿不到的。”梁岳道。
“那留他在這里,萬一他也被殺了怎么辦?”凌元寶問道。
“所以我們肯定不是真的走。”梁岳轉到一個街角,繞了一圈,又重新走向武館的方向,“我問你,如果你有事情不想被官府知道,可又有敵人在暗中隨時可能殺你,那你要怎么辦?”
“告訴我爹。”凌元寶的回答十分流暢。
“就是…”梁岳撓撓頭,“假如你爹不是神將,就像我一樣完全沒有背景呢。”
“嘁。”凌元寶嗤笑一聲,表情仿佛在說,還裝呢,你爹比我爹官還大,還沒背景。
梁岳讀懂了她笑容里的嘲諷,頓時一瞪眼。
凌元寶趕緊收斂笑容,認真道:“那就跑唄,找地方躲起來,努力修行,以后報仇。”
“對咯。”梁岳點點頭,孺子雖然不可教,好在多教幾遍就可教了。
“而且那殺手連著追殺他們幾個,肯定不會是真的為了搶奪原味,多半是那些東西里藏著什么重要物件。”
梁岳仔細翻看過卷宗,之所以知道死者身上丟了什么,是因為那是他們平時都隨身帶著的東西,極少離手。所以家人親屬認過尸之后,才會一看就知道少了。
原味只是掩飾,里面藏著的東西才是重要的。
“既然是重要的物件,那羅師傅如果逃跑,會把那東西放在哪里?”
凌元寶皺眉道:“自然是隨身攜帶。”
“不。”二人此時已經來到武館后門院墻外,梁岳搖搖頭,道:“我猜他不會。”
“羅師傅如果不希望殺手得到它,應該會將其和自己分開,藏在某處。這樣兇手即使殺了他本人,也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梁岳一通分析,之后指了指院子里,示意凌元寶安靜。
兩人一同控制身形,悄無聲息摸上武館后院的屋頂。
此時院中正在進行一場告別。
就見寬敞的庭院中,站著鶯鶯燕燕二十來名女子,應該就是羅師傅的妾室們,此時都面容凄婉、或是哭哭啼啼。
“好啦。”羅吉擺手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也不是要上戰場,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嘛。”
“妾身不和老爺一起,一天都睡不著啊。”一位女子哀聲道。
“我也是。”
“我也是…”
一眾女子擁上來,羅吉又挨個安撫,左摟一個右摟一個,在人群中來回穿梭。
“他們家這么多人,天天擠在一起睡覺啊?”凌元寶有些驚訝,“這怎么睡得著的?”
梁岳則是暗暗思忖,這羅師傅肯定有什么過人之處,怕不是當年盜走了什么宮廷秘方吧。
安撫好了一眾妾室之后,羅吉才又看向一旁的小男孩兒。
作為他唯一的學徒,在武館里的待遇也和他家里人差不多,羅吉上前摸了摸他的頭,道:“師父要走一段時間,你自己記得勤勉練功。”
說著,他取下自己腰間佩帶的短刀,遞到小男孩兒手中。
“這是師父最鐘愛的佩刀,現在就交到你手上,以后帶著它行走江湖,莫要忘了我們武館的名號。”
“我會的,師父!”小男孩兒重重點頭,“我一定讓唐氏武館的名頭響徹大江南北!”
“…”羅吉沉默了下,“師父姓羅。”
“可是我姓唐啊,師父。”小男孩兒認真答道:“哪天你死了,武館肯定由我繼承,不就得改叫唐氏武館了?”
“孝順孩子,玩兒去吧。”羅吉拍了他一把。
和眾人道別之后,羅吉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回到房間換了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裳,加上他糙漢的面孔,看起來不像武者,倒是像賣苦力的工人。
他戴上個斗笠,讓家人打開前門,幾個人從前面走出去,而他自己則從房間里的一個地道處離開。
如果是尋常的第五境武者,說不定也真叫他溜了,可惜梁岳的神識探測能力遠超他想象。即使重重阻隔,也敏銳捕捉到了他的氣機移動。
“還有地道。”梁岳招呼著凌元寶,沿著氣息移動的方向追蹤羅吉。
他這地道的出口不遠,是對街一家裁縫鋪的后堂。裁縫鋪的老板娘正坐在前面百無聊賴,突然聽得背后木板響動,頓時歡喜起身,掀開簾子,裊裊娜娜地來到后面。
見到羅師傅,她先撲了上去,然后才驚訝道:“你怎么這副打扮?”“有點事情,需要出去一趟,說不好多少日子回來,你這段時間多小心一些。”羅師傅叮囑道,接著又取出一個錢袋,遞給老板娘,“里面有些銀兩,省著點花用,再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腳,我不在可不一定夠了。”
“那我不要錢,你留下好不好。”老板娘溫聲道。
兩人在那里膩乎了好一會兒,羅師傅才抽身離開。
“他家里那么多,外面還能養一個啊?”凌元寶瞪大了眼睛。
對此梁岳只有一聲,“嚯。”
外室這種東西,就像蟑螂,你看見的是一個,暗中還指不定有多少呢。
只能說他這氣血修煉到第三境武者已經是神跡,原本沒準是宗師之資。
自裁縫店離開,羅師傅混入大街上人群中,壓低著斗笠,默默向小鎮外走去。一直到鎮外樹林中,郊外有一座庭院,里面備著車馬,他進去以后,又換了一套衣裳,駕著馬車就出來了。
這一套脫身不可謂不縝密,若是換一個人盯梢,說不定就真叫他走了,只可惜梁岳的氣機牢牢鎖定在他身上,讓他根本沒有脫離的機會。
羅吉此時穿的是一套車夫裝束,看起來好像只是個駕車的,可是車廂內空空如也,裝的是他一些早就備好的行囊。
雖說混江湖的人都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可是他這退路也太周到了,肯定是身上帶著事情,早就預料到這種可能。
“差不多了。”看著他走的方向,梁岳說道:“他是奔龍淵城去的,看來是篤定到了神都內,兇手就不敢對他下手,倒也是好算盤。”
“可以動手了?”凌元寶問道。
“嗯。”梁岳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剛剛應該已經將自己所保管的東西藏了起來,我們將他拿下,沿著他的路徑回去找一圈,或許就有收獲。”
“嘿嘿。”遠遠綴在后面的凌元寶一挽袖子,就要沖上前去。
可這時忽然有一團黑霧平地而生,轟的將那一輛馬車所在的方圓數十丈范圍籠罩住。
這黑霧來得無聲無息,一團碩大的煙球就那么憑空出現,繚繞于地,隔絕了內里所有的氣息。若不是他們一直追蹤著羅吉的車馬,或許都沒法發現。
在神識的感知里,那里好像就是空無一物的,只有用肉眼去看,才能看到黑霧的環繞。
“黑霧!”凌元寶高呼一聲,飛速沖上前去。
這團突然出現的煙霧,與之前卷宗中所形容的一模一樣,當黑霧散去時,里面的人就會變成尸體!
“我先進去探探,你將兵馬叫過來!”梁岳提醒道。
說著他上青天接連飛掠數次,瞬息便沖入黑霧之內,在進入其中的前一瞬間,催動了仙藤的虛化,整個人化作虛影。
呼——
就像是一陣風從身旁掠過,凌元寶才沖到一半,梁岳的身形已經沒入煙中,話語才飄到耳朵里。
元寶不由得怔了一下,莫名還有些失落。
記得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梁岳才只是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兵,要靠自己保護,主要是提供智慧上的幫助。
而現在他稍一發力,就可以拉開自己這么大一段距離,面對危險的地方也是由他先進去探路,自己負責叫人了。
這才過去多久啊?
現在的自己面對他,已經是智慧和修為上的全面落后。
但失落的同時,凌元寶還是手速極快地掏出一根哨箭,抬手擲向空中,發出一聲銳鳴。
畢竟梁岳讓她叫人過來,在她簡單的腦回路里,現在梁岳的指令排的優先級幾乎是最高的,后面才是自己的想法。
而進入煙霧中的梁岳,在第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
他心中微微一動,是九秘天書的靈性!
沒錯。
天書法印之間互相是有感應的,只要施展法印的能力,就像是在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燈火,附近持有另外法印的人就會察覺到。
也正是因為這個,梁岳才一直不敢多施展自己的兩枚天書法印。
只有在性命危急之時,才會用它們放手一搏。
不過這黑霧的能力似乎有一些取巧,就是它本身可以隔絕內里的一切氣息,這就導致了天書法印的氣息也不會泄露出去。
所以這施展黑霧之人暴露自己身懷九秘天書的唯一契機,就是另一個持有法印者闖了進來。
可恰好,梁岳就是。
也是巧了。
沖入煙霧之中,雖然視線里依舊是茫茫一片,可見度極低,但氣息的隔絕不再那么徹底。因為霧氣籠罩的范圍其實沒有很大,所以梁岳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那輛馬車的位置,朝那里趕了過去。
此時的羅吉雙目之中黑茫茫一片,不能視物,卻還想策馬疾馳,沖出這片區域。可拉車的馬匹卻因為感官的消失,駐足慌亂,不肯向前。
羅吉重重抽了兩鞭子,也沒法驅動這車馬,氣得扔了手里的馬鞭,頓喝道:“我知道你是誰,不用藏頭露尾!”
“真的嗎?”
四周突然響起環繞著他的空靈之聲,幽幽不知從何處而來。
羅吉呼吸壓抑,瞪著雙眼,道:“有種就出來碰碰!”
“好…”那聲音依舊環繞著他,可下一瞬,羅吉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張模糊的臉。
一張好似青銅顏色的碩大鬼面,透著一雙漆黑的眼眸,這惡鬼生得猙獰獠牙,仿佛倒映著他驚恐顫抖的目光。
“啊——”
早上好呀。
昨天熬夜看了比賽,三點多結束,四點才睡著,怎么說呢,過程很精彩,結果很遺憾。
早上就又起得很晚,困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