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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飛花

  神都盛景,彩衣魚龍。

  彩衣節慶典的車駕緩緩自北向南,所過之處,鑼鼓喧天,彩緞飄飛,好不熱鬧。在城北一座酒樓上,最上等雅間之內,此時正聚集著數名年少俊杰。

  梁鵬隨著卞和到來時,就見到此間內坐著一名身著靛藍色織錦長衫的貴公子,面白如玉,眉目清朗,玉簪云鬢,正眼望著樓下的彩車經過,身后還站著兩名隨從。

  見到二人進入,這人立刻起身相迎。

  “齊師兄。”卞和則喚道:“這位就是我與你提過的梁師弟,這一科里最優秀的學子。梁師弟,這位就是齊師兄,他的大名不必我再介紹了吧。”

  早先他就對梁鵬說過,晚間有個局,可以帶他去見見書院內名聲最響亮的當代首席,齊應物。

  就算他不說,齊應物這般風云人物,也是書院學子不可能不認識的。

  梁鵬一襲儒衫,微微施禮,“久仰齊師兄大名。”

  齊應物一身矜貴氣中,又帶著書生儒雅,當即十分客氣回應道:“梁鵬師弟,你的名字我也聽書院師長們提起過多次了,今日相見,著實一表人才。”

  月初剛剛更新了新一期的靈崖三榜,相較于通天榜,幼麟榜的變動會更頻繁。

  不過齊應物還是穩坐第二,依舊僅次于九鞅的馮南絕。

  也好在三榜都是每月初一更新,要是再晚幾天,排名第四的聞一凡就要從榜上徹底消失了,說不得還要引起一番震動。

  現在幼麟榜第二的齊應物,應該算是實打實的朝年輕輩第一人,未來奪城之戰的領軍人物。

  而他的出身同樣顯赫,是正宗的神都齊家長房,鎮國尚書齊昆侖一脈的重孫。可以預見,只要不遭遇意外,那他未來必然是齊家的執掌者。

  這樣的人身上卻沒有一絲倨傲之氣,面對書院中的師弟也是儀態謙和。

  落座之后,齊應物微笑道:“今天我在此宴請東洲與鯨州的幾位江湖俠少,特地請了二位師弟來一起作陪,也讓他們看看我們書院學子的風采。也感謝兩位師弟,愿意給我這個面子。”

  “誒——”卞和一抬手,“齊師兄你叫我們來是看得起我們,可不要如此客氣。赴此宴既能增長見聞,又能結識江湖上的年少俊杰,我們可都求之不得呢。”

  這話絕不是客氣,齊應物組的這種局,來的都不會是凡俗人物,確實是結交人脈的好機會。

  雖然人家肯定都是沖著齊應物的名號來的,可能與他同行的書院學子,肯定也會受到重視。齊應物找來的卞和與梁鵬,確實也是各自那一科中最優秀的存在。

  梁鵬在此間年紀最小,便沒多言語,只是默默聽著看著。

  三人交談幾句,就聽門外腳步聲響,又有幾人進入。齊應物再度起身迎接,二人隨之站起。

  走進來的人大概有六七個,果然都是一副游俠打扮,明顯都拱衛著領頭的二人。

  左邊一個是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剃著青黑寸頭,腦殼輪廓略方,面部線條同樣剛硬筆直,如同刀劍削成。膚色銅黑,眼窩深邃,穿一身棕黑布袍,四肢束袖。

  一眼看過去,給人的感覺就是硬。

  若不是唇邊淡淡的絨毛尚存稚氣,恐怕很難讓人把他與“年少俊杰”這四個字聯系到一起。

  右邊則是一身著翠綠衣裙、素白長褲的秀麗女子,身高腿長、眸光靈動,皮膚凝白如羊脂,臉上噙著淺淺的笑意。背后背著一把寶劍,露出劍柄處綴著金穗。

  這女子一進入室內,便令整個屋子瞬間明亮起來。

  “吳少俠、趙姑娘。”齊應物上前,溫聲道,“二位是一起來的?”

  “沒有啦,只是在樓下恰巧遇到了而已。”綠衣女子盈盈一笑,“龍淵城的彩衣節果然熱鬧,我在外面流連,險些就錯過了時間,還是聽吳家哥哥叫我才想起來上樓。”

  “嘿。”那姓吳的硬朗少年笑了一聲,道:“巧了。”

  這邊各自落座,齊應物回頭介紹道:“這一位是鯨門少主吳撼鼎,這一位是東洲趙家的大小姐趙新竹,二位都是第一次來到神都。”

  梁鵬隨著其余人一起施禮相見。

  與齊應物一樣,這二人都是背景顯赫且自身卓越之輩,后面的都是同行的伙伴、隨從之類。

  鯨門自不必說,正名應該叫做鯨湖派,乃是鯨州武道圣地。而鯨州號稱武道之鄉,自三歲孩童到八十老翁,近乎人人修武。這個武道之鄉的名頭,根源其實就在鯨湖派。

  當年九州暗黑之際,是一位姓吳的武道大宗師自西南傳道天下,掀起了人間修武變革的浪潮,為開辟嶄新時代奠定了基礎。

  而西南一州,自此也冠以他名,改為鯨州。

  鯨湖派就是這位大宗師當年所建立的門派,于人間地位超然,至今已傳承數千年。

  吳撼鼎身為鯨門少主,本身也位列幼麟榜第十,與齊應物同為九州第一等天驕之輩。

  東洲趙家是平海府里最大的皇商,亦是九代傳承的武道世家,同樣負有盛名,與鯨門吳家是世交。

  趙新竹出身如此名門,相貌秀美,自己又在新一期幼麟榜上排名第三十一,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不知有多少江湖俠少,都將趙新竹當成自己的夢中眷侶。

  梁鵬淡然旁觀,很快就發現了吳撼鼎與趙新竹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這位鯨門少主沉默寡言,每次說一句話時都會不自主地瞄向趙新竹,趙新竹回看他時,他又會不自覺地躲閃。

  分明是心中有意。

  不過這位趙家大小姐性子開朗,與誰交談都是言笑晏晏,對他似乎沒什么兩樣。

  他們的宴席正對著欄桿,落地窗扇之外便是繁華街景,對面是一家名叫“云仙閣”的酒樓。慶典才開始不久,云仙閣上下已經圍繞了許多等候和圍觀之人,整條街的人流倒有一半是在這里。

  趙新竹瞄到對面的牌匾,忽然道:“齊公子在此設宴,倒是十分方便啊。”

  齊應物頷首道:“趙姑娘應該也對神都的飛花有所了解吧。”

  “來之前當然做過功課。”趙新竹笑道。

  吳撼鼎見他二人提及,便問道:“這里有什么特別?”

  “吳家哥哥,可在彩衣節上搶過飛花?”趙新竹問道。

  “當然。”吳撼鼎略帶幾分傲然,“我在鯨湖城內搶飛花,從未失手過。”

  趙新竹便解釋道:“龍淵城里最出名的飛花,便是這云仙閣。據說每年準備的都是奇花異草、珍稀靈植,價格向來不菲。傳聞今年云仙閣為制作這束飛花更是豪擲萬兩白銀,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奇花值得如此高價。”

  “歷年來龍淵城內最多人爭搶的飛花,就是這云仙閣。”齊應物也道:“我們在此觀禮,正能見到最精彩的場面。若是二位有心加入,也很方便。”

  趙新竹眸光閃亮,道:“這云仙閣飛花萬眾矚目,拿到便能在神都揚名,我當然是想要的。”

  “那我去搶來給伱。”吳撼鼎立刻說道。

  “若是由人搶到送我,我當然也會高興。”趙新竹昂首道:“不過我最想要的,還是自己親手奪來。”

  齊應物笑道:“那我就祝二位旗開得勝。”

  “齊公子你不搶嗎?”趙新竹轉眼看過來。

  “我前年就拿過云仙閣的飛花了,不好屢屢與人爭奪。”齊應物答道。

  趙新竹勸道:“之前不是我與吳家哥哥都沒來,這一次我們到了,你就一起來嘛。”

  “這…”齊應物略顯猶豫,“我之前可沒這個打算。”

  吳撼鼎也看向他,說道:“既然新竹都這樣說了,齊公子就也一起來參加吧。”

  他眼中光芒閃爍,倒是隱有幾分戰意。

  齊應物這才云淡風輕地道:“那既然二位盛情邀請,我便一同參與一次吧。”

  卞和聞聲,從旁說道:“今晚的云仙閣可是有福了,能有幾位在此爭搶飛花,必定引來全城人的關注。明日此事就會傳遍龍淵城,成為一段佳話。”

  另有人高聲道:“這是自然,以往的云仙閣就算再火爆,又何曾有過兩位幼麟榜前十爭奪?何況還有趙大小姐這般修為與美貌雙絕于世的俠女,今夜肯定是要將龍淵城內的光輝盡數奪走了!”

  齊應物則笑道:“那不如卞師弟你們也一同參與,也在其中留名。”

  卞和連忙推辭道:“我就不了吧,哈哈,我去年奪到過攬月軒的飛花,也算是達成所愿了,再不想參與爭奪。”

  攬月軒雖然不及云仙閣這般火熱,可每年花在這上面的錢也有上千兩,算是火爆程度第二等的飛花。而且很多在云仙閣這種大熱飛花上爭奪失敗的,也會轉而投向攬月軒這種戰場,所以有時候競爭強度也很大。

  他能拿到一次攬月軒的飛花,也確實值得驕傲了。

  卞和又對梁鵬說道:“倒是梁師弟你從沒搶過吧?不如參與進來玩一玩。”

  梁鵬道:“我修為微末,如何敢與諸位競爭?待會兒我準備去拿一道鼎盛樓的飛花,也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哈…”此言一出,席間立刻響起一陣歡笑之聲。

  若說別處,他們剛來龍淵城的或許還不知道,可鼎盛樓就在他們視線所及之處,是云仙閣隔著半條街的一座酒家。

  看情況已經瀕臨倒閉,門臉有些破敗,想來都快倒閉了,也不會在飛花上費多少銀錢。

  這種飛花都是正經修行者懶得去拿的,或許誰家小孩子會一走一過嘗試著摘一下,拿來玩耍取樂。

  和那種全神都矚目的熱門飛花比起來,實在是有些登不上臺面,更配不上書院學子的身份,所以在場之人只當他在玩笑。

  與此同時,身穿道袍的王汝鄰與換了一身黑衣的梁岳,也已經來到了街邊。

  “這鼎盛樓…看起來不太鼎盛啊。”王汝鄰喃喃道。

  “他們以此作為交易形式,肯定不敢選太火爆的飛花吧,萬一被路人奪走豈不糟了?”梁岳輕笑道。

  “那倒是。”王汝鄰道:“這樣倒也好,方便確認誰是來交易的九鞅人。有為師在,你就放心去爭奪吧。若是這飛花能被別人奪走,為師的王字倒著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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