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三人合力將所有的黑衣嘍啰都放倒。
場面終于平靜下來。
這時梁岳才注意到,原來圍墻外早就聚了一大圈鬼鬼祟祟圍觀的人。這里雖說不是什么熱鬧地段,可搞這么大動靜,天又沒黑透,沒人看見就怪了。
對于圍觀群眾來說,不危險的熱鬧就光明正大看。
危險的熱鬧就偷偷摸摸地看。
包括附近御都衛駐所的人馬,其實早就到了,可這種戰斗對他們來說太過高端,根本插不上手,只敢在一旁看著,等待更強的援兵到來。
這些殺手應該本來是想火神弩一發連擊,就將魏康年與柴房一起毀了,根本不用費事。哪怕沒殺掉,逃出來的他也肯定狼狽不堪,一個第五境武者帶一群小弟來補刀,絕無疏漏。
也就是幾息之內,便能解決戰斗,事了拂衣去。
可他沒想到里面有三個人,而且都如此身手高強,親自上陣打了這么久,最后還被拿下了。
這下戰斗結束了,梁岳朝那邊御都衛的人揮揮手,叫他們過來。那伙御都衛大概十幾人,帶隊的小衛官也就是第三境武者,所以十分謹慎。
梁岳說道:“我之前也是御都衛,就在離這兒不遠的福康坊駐所,大家都兄弟。”
這樣一說,一眾肅然的御都衛們才放松下來,“兄弟你以前是在老胡的手下?那我們有交情的啊。”
“胡哥是我的好大哥啊!”簡單攀了些交情,梁岳才道:“我現在任職于誅邪衙門,辦案過程中遇到這伙殺手偷襲,還好沒被他們得逞。這些人還有這里的戰場,還要勞煩諸位處理一下。”
他以前在御都衛,也經常干那些幫人打掃戰場的工作。
現在來到了朝廷生物鏈的最頂端,終于也可以指揮御都衛了。
那小衛官拍拍胸脯道:“兄弟你放心吧,人往哪兒押、事兒怎么辦,你盡管吩咐就是了。”
那邊魏康年走過來,小聲道:“梁兄,能商量個事兒嗎?”
“怎么了?”梁岳問道。
“伱能借我點兒錢嗎?”魏康年道:“店家收留我在柴房借宿,不收我房錢,本是好心。可如今因為我的原因,反倒讓人家蒙了損失,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你還怪講道義。”梁岳笑了笑,“借你錢可以,那你之后可得給我交代實情。”
“好。”魏康年認真地點了下頭。
然后梁岳就轉過頭,笑著看向凌元寶,“凌捕頭,你能借我點兒錢嗎?”
“多少啊?”凌元寶問道。
“二十兩。”梁岳道。
他的錢之前都被娘親收走了,手頭只留一些日常花銷。前陣子買暗器的時候,還是偷偷問了小蕓藏錢的位置,悄摸摸去拿出來的。
之所以不告訴娘親,是怕她心疼。
雖然買暗器、買毒都是必要的開銷,娘親應該不會阻攔,可是這些錢在她眼里可都是未來的大房子、大馬車,看見消失了一大半難免會心疼。
梁岳想著先不跟娘親說,以后再立功得了獎勵的時候再告訴她。反正那些錢都在地底下埋著呢,娘親應該也不至于守財奴到沒事兒就拿出來查一遍。
這暗器的質量也沒有令他失望。
只能說錢確實不是白花的。
凌元寶從袖子里隨手掏出一張銀票,道:“我出門就帶了些散碎銀子和一張銀票,你拿整的去用吧。”
梁岳接過來一看,好家伙,一百兩一張。
不愧是神將府的大小姐,拿出來眼都不眨一下。
梁岳將它遞給魏康年的時候,對方也是驚嘆一聲:“嚯,這都夠買我命了。”
魏康年拿著錢去給店掌柜賠了柴房和院子,本來一臉愁容的掌柜聽說賠了二十兩,頓時死死握住這讀書人的手,仿佛是看見了他親兒子一樣。
他那座死去的柴房,肯定是值不了這么多錢的。
完成了善后,魏康年才走回來,將找回的八十兩還了,道:“我就跟你們回誅邪衙門說吧,那里才安全。”
三人一起回了誅邪衙門,謝文西安排人去審問那些活著的殺手,又找了一個單間給魏康年。
他左右看看,坐在椅子上,笑道:“我這輩子都沒住過這么好的房間。”
“如果喜歡的話,你應考之前都可以住在這里。”謝文西說道。
“不用了。”魏康年搖搖頭,道:“我應該用不上了。”
他在眾人問話之前,就搶先說道:“你們猜得沒錯,福陽公主就是我殺的。”
這一句話,讓對面三個人的神情都緊繃起來。
雖然說了他會如實交代,可這也交代得太直白了吧?
甚至辦案人員還有點沒做好心理準備。
還是凌元寶最先有所反應,她悄悄看了眼謝文西,小聲問:“誰猜得沒錯,你猜到了?”
謝文西搖搖頭。
凌元寶又看向梁岳,“你猜到是他殺的了嗎?”
梁岳沒回答她,而是直直地看向魏康年,問道:“為什么?”
謝文西也示意他展開講講。
“這幾年南州有許多人都死于迷羅香,我爹身體殘疾,每逢陰天下雨就劇痛無比。有人說迷羅香能止痛,我娘就給他買了一些試了一下,果然有效果,他就開始長期用迷羅香。到了后來,人都變得瘋瘋癲癲的,不聞就會發狂,可我家境本就貧困,為了給他買迷羅香幾乎是傾家蕩產。”
魏康年收起一貫戲謔的嘴臉,認真講述道。
“去年的一天,他偷偷一個人出去,投河自盡了。”
“我當時就已經知道迷羅香是福陽公主與駙馬帶來的,只是還沒想過報仇。直到我這一次進京趕考,有魏家的人聯系到我。”
他著重強調了下,“是清都三大世家的那個魏家,我娘就是魏家人,不過因為她強行嫁給了我爹這個百族之外的軍中小兵。他們一直都不認我娘,也不認我。”
對于他所說的這個“百族”,在場三人都是有所耳聞的。
南州那邊對于血緣宗族看得很重,三大世家曾經聯合編纂過一本《九州高門錄》。
上面將天下世家大族劃分為三六九等,列出了總共一百個高門大族。
清都三大世家與神都四大世家排在第一等,其下有二十三族排在第二等,再下有六十九族排在第三等,再算上凌駕于諸高門之上的皇族,一共是一百個世家大族。
他們覺得高門大姓的血統自古流傳,比尋常人更高貴,百族之外的都是下等人。不許族中子女與百族之外的人通婚,如有違背,便會逐出族譜、百般壓迫。
魏康年家受到的,想必就是這個待遇。
不過這個高門百族在南州最為盛行,越向北越不認這些。
在南州,對于族姓的審視已經到了一個離譜的程度,即使你更有錢、更強大、官職更高,可我的族姓比你高,那我就瞧不起你。
清都三大世家的子弟,在南州歷來高高在上。
但出了南州就不太吃得開。
像神都內的四大世家雖然也被列為第一等,可是他們更認可真正的實力。
可能是因為神都四大世家都必須有官場勢力,想要在朝中有足夠的聲望、拉攏足夠的人心,就不能不尊重賢才。
對此梁岳是認可的。
歷史的軌跡告訴我們,如果一個朝代到了以出身來劃分人上人、并且階級壁壘牢不可破的時候,那就離走向滅亡不遠了。
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底層需要上升通道。
你們這些只會投胎的蟲豸占一部分也就算了,如果你想要徹底堵死,那對不起。
真正能力出眾的人都有很強的野望,有著強烈的卷點什么的需求…卷不了考試,那就卷造反。
要是整個朝都和南州那些人一樣血統論,《高門大族錄》遲早變成一本生死簿。
屋中靜謐。
那邊魏康年繼續說著。
“魏家的那個管事說,如果我可以完成刺殺福陽公主的任務。那他們可以保舉我在本次科考中登榜,還能分配一個回到清都的實權官職。我娘想的話,還可以將我們倆都列入族譜。”
“我本就痛恨賣迷羅香的人,也就同意了。”
“可眼下顯然是那群南州士族的人想要殺我滅口,他們不想遵守諾言。”魏康年略有忿忿地說道,“我當然也要將他們供出來。”
“詳細說說你殺福陽公主的過程。”梁岳說道。
“我按照他們提供的情報,先參加宴會,再偷偷溜出來,到達福陽公主的臥室。我聽著里面沒有動靜,想著她是不是還沒回來,我本打算就進去等她。可剛剛翻窗進去,就見她從一個密室暗門中逃出來。”魏康年緩緩回憶道。
“我便上前將她掐死,這時暗門內又要有人沖出來,我害怕被發現,就施展了一記神通將他打了回去。”
“明知暗門里有人,你為什么不殺了他?”梁岳又問道。
魏康年搖頭道:“我不想胡亂殺人,當時密室內迷羅花木的毒氣很濃,都已經要溢出來了。他又沒看到我的臉,將他打回去也就夠了。”
“對了。”說著說著,梁岳忽然又一轉話題,“你認識周玄慈嗎?”
魏康年眉頭一皺,猶豫了下,才道:“見過幾次,略有熟識,怎么了?”
“若僅僅是略有熟識的話…”梁岳沉聲說道:“你為何要替他頂罪呢?”
早上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