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云山不知名的山峰上,梁鵬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山間的清風撩動他的鬢角和衣袂,發絲飛揚之間,神情全無驕傲,眼角眉梢卻又滿是少年得意。
“多虧了你對我的幫助。”他淡淡地道了聲謝。
“我也沒幫上什么大忙,不過幫你搞了幾顆丹藥而已。”黑影很少聽他夸自己,居然還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以你的天賦,如果修煉我秘傳的功法,定然修煉速度還要加快,一日千里不在話下!”
“我不可能修煉伱給的功法,這是一定的。”梁鵬聲音溫和,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必須一身儒家正法,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沾了魔功,一世臟污。而且修煉你的功法,我怎么判斷得了你有沒有騙我?這風險太大了。”
“算了吧。”黑影慨嘆道,“你小子比猴兒還精、比狐貍還滑,我哪里能騙得了你?”
他這番話,多少是有些出自真心了。
這些日相處下來,每每他有些許隱瞞或欺騙,梁鵬都能準確地抓住他的漏洞,然后以龍符懲罰于他。
時至今日,他都已經快要被這少年馴服了。
好像除了安心幫助梁鵬修煉、等待他幫自己重塑肉身之外,真的沒有別的出路了。
好在看起來這小子不會讓他等太久。
一開始他才剛剛踏上修行路,這才多久啊,他居然已經突破到煉氣士的第三層樓了。
煉氣士第三境名為“神通”,顧名思義,到了這一境界,才能夠真的施展神通術法。
從這里也能看出來三種修行的區別。
武者從第一境開始就已經能提升戰力了,第二境武者殺穿百十個凡人毫不費力。
而煉氣士第一境與凡人差別不大,第二境開始能掌握一些簡單的真氣運用,到了第三境才是真的踏入神通門檻。
秘術師最為夸張,前兩境都與凡人區別不大,要到第三境開始才會顯露玄奇,第四境是個轉折點。此后每提升一境界,戰力都提升巨大。
精氣神三種秘藏的修行,能顯著看出前期強勢與后期強勢的區別。
也正因為這個區別,世人猜測三大神仙境之中,最強的有可能就是朝大神官北落師門。因為秘術師這種后期傳承,第九境能有多強大誰都不敢想象。
不過三大神仙境彼此之間沒有交過手,真相究竟如何也不能確定。
梁鵬感受了一陣自己修為的增長,握了握拳,口中道:“這樣我就更有把握參加今年的科舉了。”
“你真要今年就參加科舉啊?”黑影訝然道。
此前聽梁鵬說過,他還以為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這小子真這樣打算。
朝科舉分為兩場,在各府城的考試中拿到推介名額的人、與各大高級書院出身的弟子,都可以參加秋天的秋闈,相當于是一場海選。
來自五湖四海的儒子們共聚一堂,最后選出數千名最優秀的,再參加轉過年的春闈,層層選拔。
過了秋闈這一關,就算是半步踏進了官場。這些人即使春闈時不上榜,也已經可以獲得尊榮,在各府擔任筆吏甚至小官了。
而春闈登榜者,三甲共百余人,便是四年一屆的朝堂新秀。
以梁鵬的天賦,如果在劍道書院學習四年,參加下一屆科舉,那幾乎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也是代代書院學子的一貫履歷。
雖說參加科舉不限次數,可以先去體驗一下,四年后再全力沖擊。可看梁鵬的意思,只要參加就絕不會是走個過場。
他曾說過要拿狀元的。
不論有沒有狀元,一旦真的上榜,進了官場,就不能再在書院修行了。
這樣算下來,他在書院里學習的時間,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年。
“如果屆時能夠再突破一層,那我就有足夠的信心。”梁鵬道。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朝科舉不止看學識,考生的儒道修為也是一個重要的參考標準。
歷代狀元幾乎都是儒修,而非凡人學子,而且修為普遍不低。
“這個倒是有可能…”黑影說道:“可你急什么呢?在書院積蓄四年,豈不是更好?”
梁鵬眼望青天,緩緩說道:“人壽苦短,只爭朝夕。”
龍虎堂外。
梁岳跟路過的人打探了一下這蓮華香的來歷,原來是這幾日道場才出現的,由國師大人開光的佛前香燭。售價比尋常香燭稍貴一些,但是效用出彩許多。
在室內點燃一根,聞著裊裊青煙,信徒們即使再心煩意亂也能安定下來,靈臺清明,坦然入睡,常常醒來就是第二天了,所以又被稱為“明日香”。
第一天買的人還不算多,可自此發現效果這么好,這幾天排隊購買的信徒與日俱增。
“聽起來和迷羅香沒什么關系。”凌元寶說道。
迷羅香的效果與此恰好相反,不是讓人心神寧靜,而是讓你興奮躁動,能一直癲到第二天。
可梁岳總覺得這二者之間像是有些聯系。
福陽公主剛想與人在神都合作販賣迷羅香,龍虎堂就出現了這蓮華香。杜鐮出現在集會上,福陽公主緊接著就死了…
“咱們帶幾根回去驗一驗。”梁岳思忖之后決定道。
可他詢問了幾個買到蓮華香的信徒,沒有人愿意轉讓到手的香燭,即使加幾倍價格也不賣。
這種事也不可能擺出官威強買,無奈之下,梁岳只能讓誅邪司的探子來幫忙排隊。等他與杜鐮談完話出來,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這漫漫一條長龍,除了蓮華香火爆之外,可能也與前面的人有關系。
在前方大殿中主持售賣蓮華香的,是李龍禪的三弟子柳燈兒。
她身著素黃色嵌著金箔條紋的修身長袍,盤著發髻,露出白皙如玉的肩頸曲線,笑容甜美,站在那里給每一位信徒遞上香燭。
屬實是吸引力拉滿了。
相信哪怕她賣的不是這具有奇效的香燭,而是穿過還破洞的臭襪子,一樣會有大把人搶著排隊。
在龍虎堂的幾名弟子里,柳燈兒確實是人氣最高的。
也不止因為是膚白貌美吧,主要是前兩位都是兇神惡煞大漢,相比之下她的溫婉柔和肯定更得人心。
梁岳交代好排隊的人,就與凌元寶去敲開了那邊龍虎堂的大門。
“誅邪司行走,梁岳。”他亮出令牌,“想來找杜鐮禪師詢問一些事情。”
門房的弟子回去通報之后,回來便十分客氣地施禮開門,道:“請隨我來。”
龍虎堂的內層就是一座有許多小佛堂的大院,佛堂中都有前殿與靜室,杜鐮有屬于自己的佛堂,那名門房弟子將二人引到前殿,便告辭離開。
這座佛堂光線晦暗,杜鐮本就膚色暗黑,還穿的玄色僧袍,隱在角落處,肉眼幾乎難以辨別。
“二位,請坐吧。”
他忽地開口,還嚇了元寶一跳。
“杜鐮禪師。”梁岳坐到蒲團上,瞥了眼杜鐮的手臂,開門見山道:“應該知道我們來找你,是為了福陽公主的案子。”
“我知道,之前已經說過,此案與我無關。”杜鐮答道。
“可是你并沒有告訴我們的人,你那晚為何而去、身處何地、有無人證。”梁岳道。
“我為何去的與你們誅邪司無關,我也不想告訴他們。”杜鐮的回答相當冷淡,“至于當晚在哪里…我到了公主府,很快就離開了。”
“為什么?”梁岳問道。
杜鐮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因為你們。”
“哈…”梁岳輕笑一聲。
對于誅邪衙門和龍虎堂打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當時莫求人耍了個心機,在有把握追蹤到吳莫子行跡的情況下,讓龍虎堂的人定下了賭約,看誰先抓到吳莫子。
其實龍虎堂的人在打賭時,也未嘗沒有一些小算計,可能他們背后也有手段能鎖定吳莫子的位置,否則也不會在誅邪司圍剿時趕到得那么及時。
可他們兩方都沒想到的是,梁岳追了上去,還將吳莫子斬殺了。
這也就使得龍虎堂輸掉了賭約。
他們也確實是守諾,之后在別的場合與誅邪司的人打了照面,都是掉頭就走。
看來在公主集會上也是有一樣。
好在查案時他沒有來一句退避三舍,然后轉身就走。
“可是我們詢問了公主府的門外的護衛,你離開的時間極可能是在福陽公主死亡的時間之后。”梁岳道:“你離開了大廳,卻沒有立刻出府,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杜鐮皺了皺眉,道:“我與人打了一架,但是我不確定這個人會不會給我作證。如果他撒謊,那我會很被動。”
“是誰?”梁岳道:“你可以放心,我們也不會就讓人這般誣陷你。”
杜鐮道:“面壁寺的弟子,周玄慈。”
“你們兩個遭遇了?”梁岳一抬眼,這件事情在雙方之前的供詞里都沒出現過。
如果他們倆能互為人證的話,倒還真是一件好事,這樣就能排除掉兩個選項了。
“沒錯。”杜鐮說道:“我出去的時候,剛好他進來,我們互相說了幾句,然后斗了一番禪法,我贏了。”
“這件事我們會去查證的。”梁岳點點頭道,“如果時間線對得上,那你的嫌疑就可以大大減輕了。”
“好。”杜鐮頷首道:“我之所以如此配合,是給你的面子。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案子結束以后可以來龍虎堂多聊聊。”
梁岳一怔。
對方這好像是…在招攬自己?
杜鐮又補充了一句道:“我師尊對你的印象很不錯。”
難怪。
梁岳這才明了。
想來是因為當日通天塔的案件。
李龍禪假借造塔夾帶私貨,在地下建陣想要聚攏地氣,將地下的秘寶吸引過來。可是被人陰謀算計,差點害死太子。
如果太子死了,那他麻煩就大了。
多虧了梁岳一腳飛踢,這一腳踢活了太子,也把李龍禪險些傾倒的國師之位踢回正了。
太子沒事,那私自建造大陣這件事就算不得二兩重,事后牧北帝對其小施懲戒,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李龍禪對這個橫空出世的御都衛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只不過他下手慢了,當天梁岳就被陳素帶著策馬游街,與誅邪衙門綁定在了一起。
龍虎堂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一個誅邪司的人賣好。
現在可能是看梁岳在誅邪司過得不好,身陷危機之中,龍虎堂才又生出了挖墻腳的心思。
走出佛堂之后,凌元寶問道:“你看他說的是真話嗎?”
“這個尚且不知,不過我有九成可以確認,兇手不是他。”梁岳語帶篤定地說道。
凌元寶好奇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那天我看到了犯人的手掌,雖然在掌心雷的遮掩下,有些沒看清形狀,但是…”梁岳斷然道:“絕對沒有這么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