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公主府。
燈彩光明,金碧輝煌,笙歌舞樂聲達四坊,沖天的酒香引得飛鳥盤旋。
“啊哈哈…”福陽公主此時穿一襲紅緞抹胸、薄紗披肩,織錦的裙子襯出身段婀娜,裸露的大片肌膚看上去香軟柔滑,穿梭在人群中,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我看看這是誰來了!”
一名身著錦緞長衫、唇邊兩縷淡須的中年男子踏入廳堂中,他面皮白凈,五官英挺,也看得出皮囊底子不錯。
可是浮腫的眼袋、渾濁的眼神,無不彰顯此人的生活放縱、身體虛浮。
“公主殿下,臣來遲了。”男子輕佻一笑,攬住福陽公主滑膩的肩膀,“還望公主莫怪啊。”
“世子殿下六歲就到鯨州拜師,一直苦修十二年,這不是明年就要奪城之戰,才提前回到神都準備。”張吉笑道:“我今日偶然遇到,就邀請他一起來赴宴了。”
“啊呀。”福陽公主詫異地看著少年,道:“定鉤王世子姜炎?小東西,長這么大啦!”
煙氣蒙蒙,將福陽公主罩住了剎那。
有蠟燭、皮鞭、繩索等物…
不對!
真言靈霧雖然讓人放松,卻不是完全沒有意識,反而她現在心里的真實想法會被放大,伸出手就想去拉梁岳。
據說葉妃相貌極美,也沒什么親族,所以牧北帝很憐愛她,一入宮就給她封了貴妃。
聞一凡無需再打扮,依舊是一襲白衣,反而戴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以免引起太多關注。她靜靜站在角落,仿佛隔離在此間之外。
“飲食都很美味,歌舞也很精彩。”梁岳答道,他聞著那青煙不過片刻,就覺得有些頭暈,便又轉身說道:“我出去透透氣。”
“呵。”福陽公主微微一笑,“怎么?又想引薦美男子來討好我?”
在跟李墨簡單交談幾句之后,她又再度走開,如同翩翩流連的花蝴蝶。
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還請自重。”梁岳頓聲道。
這香不對勁。
“啊。”
呼——
錢后面的事情就都想不起來了。
“伱很危險。”大喬在旁邊冷冷說道:“不要被山下的酒色腐化,回頭山上的師門不要你了。”
當梁岳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然蒙蒙亮。
不得不說,公主殿下的探索精神是令人敬佩的,一個傍晚就準備齊這么多道具。
“那你知道駙馬張吉與九鞅人的關系嗎?”梁岳不理會她,繼續問道。
“額…”她的眼神瞬間從迷離變成徹底的茫然,臉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這是什么?”
這番打扮引來了不少周圍的男子想與她攀談,都被她三兩句之后就找借口溜開。
“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些話想問你。”梁岳輕聲問道,:“你與九鞅諜子有聯系嘛?”
“死鬼。”福陽公主媚眼一翻,“一走就個把月不著家,看來這里是留不住你這駙馬爺了呀。”
梁岳一身錦繡黑金衣袍,同樣貴氣難擋,與聞師姐一樣,他也在一旁默默觀察。
喬采薇著一襲紫繡羅裙,身上綴著道道的流蘇珍珠,映得眼窩如星辰,璀璨耀人。在今日宴席上的女子中,難找出比她更奪目的存在。
“我不是問你這個。”福陽公主好似有些輕飄飄的,目光迷離,半身依靠過來,“我是說這宴會怎么樣?”
為了堵住福陽公主的嘴,也為了打探另一件事情,梁岳便又問道:“其實我還有一個疑惑,就是你每天生活這么奢侈,你的錢都是從哪里來的啊?”
有點奇怪。
他干脆用力一翻,就見翻轉過來的福陽公主雙目緊閉,頸間一抹紫青色的掐痕,儼然是沒有了呼吸。
一眼看過去,俱是靡靡之色。
莫非就是與她說的事情有關?
誅邪衙門的年輕人個個相貌不凡,稍加裝扮之后,愈發光彩照人。
他心里懷疑著,又不敢出聲問,便悄悄地掀開被子,想要趁對方沒醒時離開。可是從福陽公主旁邊經過時,他忽然感覺有些奇怪。
梁岳聞到這青煙,頓覺有些恍惚。
于是他便邁步進入屋中,這里應該是福陽公主的臥室,寬敞程度比之方才的大廳也差不了多少了。
四個年輕人不能有太多交集,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福陽公主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微笑。“我的錢啊…”
“呵,皇家體面?”福陽公主突然冷笑一聲,“皇家有什么體面?當初我就是撞見大哥和葉妃的茍且,才會…”
好家伙。
真齊全啊。
屋內擺設奢華之極,僅那一面山水屏風就能換城北一棟大宅。
“啊…”他越想越痛,嘶吼一聲,感覺好像有一把刀在腦海里攪。
只是他偷偷看著四周,早已兩眼放光了。
他心頭剛剛散去的陰影,重新化作一朵巨大的烏云壓了過來。
她轉過身,從桌下摸出一堆物件,一件件擱在桌上,當啷亂響。
不會吧、不會吧?
哦豁。
不會吧?
他的心頭升起一抹陰影,自己不會在這里…
有可能是昨晚的香有問題?
吸多了會失去意識?
不過一進來他就感覺有些失算,這里的青煙味道,居然比大廳里還重,一息之間就令他頭腦恍惚、心跳加速,無端竟還有一些飄飄欲仙之感。
他也不好奇。
“公主殿下!”梁岳趕緊捂住她的嘴。
“權貴們的快樂真是想象不到啊。”李墨笑著感慨道。
雖然福陽公主從某種方面上來說是很具誘惑力的,可他還是不大希望當這個野生駙馬。
他一下想起來,昨晚他是隨福陽公主入房中問話,用真言靈霧迷住她后,問了幾個問題。
“你看這是誰。”張吉朝公主問道。
“隨我來。”福陽公主笑著拉住他,帶著他走到庭院中,向右一轉,推開一間大屋的門,道:“進來。”
再回憶時,腦袋又是一陣劇痛。
“呵,都到這一步了,還假正經啊?”福陽公主呵呵一笑,“也好,你就這樣。像白天那樣,你來打我,我還想再試試。”
公主府中豢養的男女舞者紛紛上場表演,四角都有侍者擺上香爐,各點起三根粗大的香燭,裊裊青煙一飄起,偌大廳堂內都蕩漾著迷幻的味道。
梁岳遲疑了下,第一時間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要引她出來問話的。
雖然野生駙馬眾多,可他與公主殿下的關系卻依舊篤厚,兩個人糾纏著說了半天小話,張吉才轉過身引出后面的人。
哪個年輕人能禁得住這種場面?
誅邪衙門的幾個人一樣看得眼花繚亂,不過他們畢竟是帶著任務來的,所以稍顯冷靜。
“公主殿下,莫要失了皇家體面。”梁岳趕緊按住她,沉聲勸道。
“多謝殿下配合。”梁岳低聲說道:“我的同僚會去找駙馬問話。”
突然發現,床榻另一邊還趴著一個女子,看潔白光滑的背影,應該是福陽公主無疑。
可他的記憶只能回想到福陽公主馬上要說起錢的來由。
這幫人都不對勁!
這青煙雖然聞起來好似無毒,可怎么讓人飄忽還有快感,不會還能成癮吧?
“哎呦,這給孩子苦壞了。”福陽公主笑道:“上次見他的時候,才那么一點大,現在都這么高了。待會兒給你介紹兩個漂亮姐姐,咱們好好快活一下。”
“張吉和九鞅人什么關系?我不知道…”福陽公主呆呆地答道:“我根本就和他不熟,你今晚留下,我讓你來當駙馬。”
眼看賓客到齊,福陽公主笑眼盈盈走上臺前,高聲道:“今天來的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還是話不多說,大家盡情歡樂就好,歌舞起,點香!”
梁岳內心的烏云徹底炸開。
就當殊途同歸吧。
這事兒不能細想。
不過等她一回頭的時候,就見梁岳湊上前來,口中突然多出一個竹管,噴出一道白霧。
牧北帝的孩子中,只有三、六、九皇子是有神王血,有資格進入儲君序列的。
他剛想去問問這是什么,就見招呼好眾人的福陽公主來到面前,“怎么樣?”
眼前這男子,正是福陽公主的正牌駙馬,張吉。
梁岳心里警鐘大響,撐起精神面對著她。
至于葉妃,梁岳知道這個人,是牧北帝極寵愛的一位妃子,她的孩子就是九皇子。
也不怪他,就見大廳之中隨處俱是方桌酒水,往來服侍的都是身著薄紗、若隱若現的美貌少女,而席中賓客也都是衣著艷麗、裙袂飛揚的女子,男子則是宗室權貴、朝中新銳之流,不乏年輕俊朗之輩。
“什么諜子?”福陽公主笑道:“我只試過朝人,從沒試過九鞅人,我感覺他們臭。”
作為一名第三境武者,他已經對氣息很敏感了。而近在咫尺的福陽公主,卻沒有氣息。
這樣想著,他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都好好穿在身上,沒有脫掉過的痕跡。
“說什么呢。”李墨反駁道:“我向道之心從未動搖!”
隨他一同前來的是一名身量挺拔的年輕人,一頭蓬松舒展的勁發,劍眉英武,眸光明銳,看起來帶幾分桀驁之氣。
但是皇家排序又不可能從二開始排,那位大皇子一定存在。
“公主殿下?”他輕輕觸碰了一下福陽公主,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我見過的男人多了,不過玄門仙官還沒試過。”福陽公主甩掉披肩,只剩一道抹胸,這條抹胸顯然不太夠大,溢出大片的白肉,燈光下簡直晃眼。
“嘿嘿。”姜炎不好意思接話,只是呆呆撓頭。
“福陽姐姐,我是姜炎。”年輕人似乎有些窘迫,連忙說道。
“呼…”梁岳舒了一口氣。
牧北帝與定鉤王同輩,定鉤王世子也與這些皇子、皇女同輩,不過年紀稍小一些。
他暫時放棄回憶,以胳膊將自己撐起來。
其余皇子也不過是閑散宗室,地位和福陽公主差不多,多半都有個去處。譬如二皇子,就在南州打理皇家生意,可大皇子是做什么的,卻從來都沒聽說過。
這不正好達成目的嗎?
只不過她沒需要自己引誘,反而主動過來勾引自己,讓場面顯得有些奇怪而已。
他只覺頭疼欲裂,和之前透支了神識的狀況還有另有些不同。身子好像躺在一個很柔軟的床榻上,鼻端也滿是香氣。
回頭真該讓衛萍兒改進一下這真言靈霧,能不能讓她問什么說什么,沒問什么不要亂說?
他還真不知道當今朝堂上有一位大皇子。
完蛋!
早上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