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梁岳聞聲一驚。
你們刑部辦案有沒有這么草率啊喂?
看著凌元寶那一副找到真兇的興奮樣子,他忙出聲解釋道:“我方才確實帶弟弟來跟甄大人見過面,不過他通情達理,并沒有計較我弟弟和他兒子的紛爭,交談幾句就讓我們離開了。不過是小輩之間的一些矛盾,我們何至于對甄大人痛下殺手?”
“這書房中的事情誰也不清楚,可如果你們是最后離開這書房的人,之后也沒有人能進來,你們的嫌疑絕對是最大的。”凌元寶手托著下巴,認真思忖著說道:“只要甄家人沒有說謊,那幾乎沒有別的可能。”
“等等…”梁岳抬手制止她的思考。
假如他不是當事人的話,從推理的角度去想,說不定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跪在院中的甄小豪起到一個監控的作用,保證正門自他們離開后沒有任何人出入過;而書房內的窗扇緊閉拴好,沒有被暴力打開過,說明沒有武者破窗而入;而五靈犬沒有嗅到任何氣息,說明沒有妖魔邪祟或者煉氣士施展神通。
這樣排除了所有可能,似乎剩下的那個就是唯一的答案,最后離開的兄弟倆就是兇手!
可他是當事人。
他明確地知道,在兩人離開的時候,甄常之還好端端地活著!
“凌捕頭,可否讓我看一下現場。”梁岳深吸口氣,沉聲道:“我理解你們的懷疑,但我兄弟倆確實沒有殺害甄大人的動機,讓我檢查一番現場,說不定能找到足以證明我們無辜的線索。”
“什么意思?”凌元寶目光不善地看著他,“你是懷疑我們刑部的能力?”
“對。”梁岳點頭。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要是再不努力爭取一下,說不定兄弟倆就要被帶走調查了。這死的可是個六品官,是要上達天聽的大事。萬一皇帝給刑部上一點壓力,說不準刑部找不到真兇,就會使什么手段…
所以趁著現在有機會,他還是想要自己查一查這件案子,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線索。
“誒?”凌元寶一瞪眼,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認,光明正大地表示了對自己的鄙視,頓時有些氣結。
你這也有點過于坦然了吧?
“哈哈哈,我們御都衛對于刑部肯定是尊重的。只是凌捕頭既然要帶走我的兄弟,那總得讓我們心服口服。”隨著一聲朗笑,一道寬厚的身影從門外閃了出來。
關鍵時刻,福康坊駐所的小衛官胡鐵漢終于來了。
“胡哥…”梁岳看過去。
雖然平時總說胡鐵漢心眼小什么的,可是在外人面前他絕對是護犢子,不會輕易放棄屬下兄弟。對方及時趕到,也讓梁岳心里多了一絲底氣。
“誒。”胡鐵漢擺擺手,示意他不必慌亂,又繼續道:“梁岳是我們駐所里最年輕有為的從衛,此前剛剛抓捕了一名九鞅諜子。這樣立過大功的人才,你們也不能說抓走就抓走,總要讓我們御都衛也查辦一番。”
“他抓過九鞅諜子?”凌元寶再看向梁岳,略有些詫異。
九鞅諜子這四個字,在如今的胤朝可是意義非凡。誰能立上這樣一功,自當是被另眼相看的。
“凌捕頭若不信,可去誅邪衙門詢問。”胡鐵漢道。
“好吧。”凌元寶一旋身,讓開道路,伸手一指道:“那就許你進來觀察一番吧,不過不許破壞任何證物,不然本捕頭一定立刻將你拿下!”
梁岳輕輕頷首,然后正色邁步走入書房之中。
這是他第二次進入這間屋子,方才來的時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卷入這樣的事情里。
他的目光開始在書房上下游曳,觀察著每一件物品。
外間沒什么好看,依舊是那些陳設,以及那一堵墻,看起來與來時沒有任何不同。
在刑部數名捕快的看守下,他又掀開珠簾,看到了甄常之的尸首和案發現場。
尸首的眼球凸出,血絲爆裂,眼中滿是驚懼。脖頸處有塌軟的紫色痕跡,顯然真正的死因不是上吊。
懸梁的繩索是一段金絲紅綢,看起來是十分華貴的布料,質量也確實不錯。
桌上放著一本書冊,先前來的時候,甄常之正在看一封信,然后用這書冊將其蓋住,似乎很隱秘。
梁岳走上前,看見書冊上寫的是通天塔建造圖錄,他想拿開書冊看看下面,剛伸手就聽到咚的一聲響。
凌元寶掌心一橫,刀鞘當空旋轉而后磕在了桌上,道:“不許碰任何物品。”
“我不動。”梁岳笑了下,“那麻煩凌捕頭把這本書拿開。”
凌元寶上前,移走書冊,就見下方空空如也。
那封信不見了。
梁岳心中存下一個疑點,不過現在緊要也不是這個,而是甄常之究竟是被誰殺死?
現在的情況如果沒錯,那他們離開之后,這個書房就形成了一個密室。想要破解開,最簡單得從密室四周著手。
若是甄小豪撒謊…
可能性不大,事關最重要的父親,他即使與梁鵬有仇,也不至于強行栽贓,除非兇手是他自己。
他今天挨了打,回來還要被罰跪。這種嚴厲的家庭氛圍下,爆孝如雷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不過…
梁岳瞥了一眼那邊因為悲傷過度臉色青紫、看上去馬上就要背過去的甄小豪,搖了搖頭,先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膽子。連梁鵬都打不過的他,也絕對沒有這個弒父的能力。
一指點碎人的喉骨,而不傷及皮肉,需要的是對勁氣極強的控制能力,梁岳這個第一境武者都沒那么容易做到。
兇手大概率修為高于自己。
那正門處沒有問題,問題就出現在窗戶?
窗栓完好無損地插著,絕對沒有任何破損,最先進入此處的是甄家人,也不可能偷偷把窗栓掛上。
梁岳將身子伏低,觀察著窗欞細微處,仔細看了一圈后,再低頭看地上腳印。只可惜前后進入的人太多,已經將地上塵土印跡都破壞了。
“唉…”
梁岳嘆了一口氣,對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沒法要求太多,即使是專業的刑部人馬。
他如同被一條線牽引著,一直貓著腰看著地下,又掀開珠簾來到外間,終于直起腰,抬頭看向上方屋頂。
然后。
梁岳突然露出釋然一笑。
凌元寶看著他時而皺眉、時而微笑,還以為他嚇得精神不大好了,便小聲用較為溫和的語氣說道:“你若是實在找不到什么線索,就先隨我們回去接受調查,不必在此浪費時間。相信我,若你真是無辜的,刑部絕不會錯判。”
“不必了。”梁岳揮揮手,緊盯著上方,道:“我已經知道兇手是如何犯案的了。”
“哦?”在場眾人的目光立刻匯聚過來。
“啊?”凌元寶茫然地眨眨眼。
你就這樣那樣地走了一圈,伱知道什么了?
“自我們兩個離開后,甄小豪的確沒有在正門看到人進出過,這一點應該沒錯…”他喃喃道:“屋內的窗扇全部緊閉,沒有外力強開,也沒有妖魔或者煉氣士…這書房就是一間徹徹底底的密室。”
“在這里發生的,是一起密室殺人案。”
梁岳一回身,面對眾人,聲音朗朗,抬手指道:“真相只有一個!放兇手進來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