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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咸陽古城

  怎么會這樣!

  等候渡船的客人不少,老漢身上的煙草味、婦人身上香粉味、汗腥味、魚腥味、渡口朽木味…直沖鼻腔。

  這種味道簡直酸爽。

  李衍差點被熏得栽個跟頭。

  他明白,嗅覺神通,又再一次突然提升。

  自那晚與冷壇猖兵生死斗后,算上這次,短時間內已經爆發式提升了三次。

  除了這些普通的,他還聞到許多特殊氣味。

  距離渡口數百米的地方,有股陰冷而黏膩的味道,似乎是什么陰邪之物所留,任水浪拍打,經久不散…

  河面漕幫大船上,船頭有人燒香綁紅布,還潑灑紙錢,傾倒牲畜血液,一股熾熱之氣圍繞船頭流轉…

  更恐怖的,是遠處那座咸陽城。

  好似一頭猛獸,坐落于平原之上,散發著古樸而蒼涼的味道,城中還有各種香火氣。

  任何一個,都比李家堡土地廟濃郁數十倍。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么…

  李衍心中震撼。

  他從去年覺醒嗅覺神通后,別說長安城,就連藍田縣都沒有踏足,一直窩在李家堡。

  如今來到咸陽城,頓時發現不同。

  怪不得王寡婦她們要躲在李家堡這偏僻鄉村,若是到了長安城,恐怕立刻會暴露,引來她們的仇家。

  就在這時,李衍忽然眼前一黑。

  陣陣眩暈感涌上,驚人的嗅覺也隨之消失。

  李衍一把按住旁邊柳樹,好一陣才緩過勁。

  他臉色難看,心中一聲暗罵。

  顯然,這種神通不是沒有代價。

  王寡婦沒提,或許也是沒想到,他這嗅覺神通會三番兩次爆發式提升。

  更壞的原因,是他的神通已經失控。

  任何失控,都是大麻煩。

  必須盡快解決!

  “船來嘍——!”

  船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在,這時嗅覺神通已經關閉,雖說腦袋發暈,背后直冒虛汗,李衍還是向著渡船走去。

  渡船并不大,約莫七八米長,沒有席棚遮蓋。

  李衍付了船資后,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河面清風吹拂,周圍百姓的聊天聲,不斷傳入耳中:

  “王阿娘,您不趕緊收麥,進城作甚?”

  “今年請了隴右的麥客,我得進城去上柱香,保佑這些天不要下雨,隨后就趕回去…”

  “您家男勞力不少啊。”

  “別提了,老二和老三跑去了津門,說那邊廠子掙錢多,過年都不會回來。我尋思著,家里地也不多,老大得了,老二老三總得有個奔頭…”

  他們說的是,李衍在村里也知曉。

  這大宣朝立國百年,此刻已達到頂峰。

  但盛世之下,已有暗流涌動。

  大規模的土地兼并開始出現,各地流民漸多,前十年還弄出不少亂子。

  但于此同時,朝廷也宣布開海,進行貿易,不少港口城市建起大規模的手工作坊,吸收了不少流民。

  朝堂之上,聽說也不安寧,形成派系,互相攻訐。

  當然,李衍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此刻只想盡快解決自己的困境。

  渡過渭河后,李衍腦子明顯清爽許多,那神通嗅覺也重新恢復,只是變得很弱,和對付“瞎老三”之前差不多。

  李衍也顧不上理會,壓低草帽便進了城。

  畢竟是先秦古都,典籍中形容,當時“離宮別館,亭臺樓閣,連綿復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

  雖幾經戰火,屢次復建,城池縮小了不少,但也足夠繁華,剛進入城中,滿目喧囂便撲面而來。

  和長安城一百零八坊棋盤城不同,咸陽城的布局并不規范,李衍從南門而入,這里靠近渡口,直接就是縱橫交錯的商業老街。

  沿街商鋪林立,各種招牌旗幡飄蕩,叫賣聲絡繹不絕,渡口的騾馬車與行人交織,顯得繁榮而混亂。

  當然,也少不了乞丐。

  或許是因為李衍挎刀的原因,并沒人打擾,但其他面生的商旅,剛進城就被一幫乞兒圍了上來。

  他們破衣爛衫,有的還肢體不全,圍著人就是一陣哀求,“老爺大發慈心,今年獲利千金”,“太太施恩,抱子抱孫”…

  李衍瞥了一眼,扭頭就走。

  江湖中的丐幫,分為東行與西行。

  東行是軟乞,以賣場獻藝為主,種類繁多,有什么“唱響子”、“文武腔”、“拜神主”、“游五湖”等。

  這類乞丐,大多是走南闖北,隨波逐流。

  而西行,則多是坐地丐,他們通常盤踞在某個城市,由丐子頭率領,抽取每日乞討所得。

  東行走江湖的乞丐,每到一座城市,肯定要先去西行乞丐窩拜碼頭,獲得允許才能賣藝,還要被抽水。

  若是不懂規矩,不到晚上就成了一具死尸。

  西行丐子頭中,還有不少“假性丐”,世代傳承,把控城中乞丐窩,白天破衣爛衫,晚上就換上錦衣,去勾欄瓦肆逍遙。

  更可惡者,還弄些采生折割、拐賣人口的生意,和城里的人牙子關系密切。

  他們擅長的,就是硬討,別看那些乞兒可憐,實則心黑手辣,普通人根本惹不起。

  果然,見那面生的商客不給錢,乞兒們就立刻變了臉色,敲著破碗,唱著蓮花落咒罵。

  “不給錢,我不來,剩下的錢你買棺材!”

  “你不給,我不乞,看你這孫子急不急!”

  商人大怒,追打乞兒,卻沒發現身上錢囊已被偷走…

  當然,東行走江湖的乞丐也不少。

  李衍穿過街道,一個瞎眼老丐正在街頭說書。

  雙目渾濁,語調滄桑,頗有一番古韻。

  “功名利祿朝朝,榮華富貴渺渺”

  “塵世滾滾如潮,幾人成仙…”

  “得道!”

  “請問,王道玄道長可在此地?”

  一家小店外,李衍向著掌柜打聽。

  咸陽城隍廟附近,除了賣小吃早點的,基本都是什么紙扎鋪、香燭鋪、棺材鋪、壽衣鋪一類,相面問卦的館子也不少。

  比如李衍問的這家,就是間香燭鋪子,里面從普通土香到手臂粗的長香,從普通紅白蠟燭到華麗的龍鳳燭,還有各種紙錢元寶,可謂是應有盡有。

  李衍來到此地,只覺廟中香火之味濃郁,熏得他頭暈腦脹,因此并未靠近,直接按照沙里飛給的地址尋找。

  按沙里飛所言,王道玄也開了間館子,測字問卦、風水擇地、紅白喜事、降妖捉怪,什么活都接。

  然而,地址上的鋪子卻已換了主家。

  李衍不得已,只能向人打聽。

  “王道玄?”

  香燭鋪子老板,乃是個斜眼的胖子,聞言先是疑惑,隨后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客人說的是王老蔫吧!”

  說罷,眼帶笑意道:“他欠了一屁股債,已經把鋪子賣給我,如今是在家里經營買賣。”

  王…老蔫?!

  李衍面色一僵,只覺怒氣上涌。

  沙里飛這貨,實在不靠譜。

  雖說之前提過那王道玄什么活都接,多半是個棒槌,但至少是個玄門中人,能打聽出一些事。

  但聽這老板所言,恐怕比想象中還不堪。

  欠了賬,連鋪子都保不住…

  王道玄三字,估計也和沙里飛一樣,是對外自吹自擂的藝名!

  李衍本就神通失控,此刻更是邪火上涌。

  那老板見狀,心中已有計較,向前一步,額首笑道:“客人是要求字問卦,還是操辦紅白喜事,不妨說一聲,這條街上的鋪子我都熟,還能更便宜點…”

  “多謝,隨后再說吧。”

  話說得好聽,但李衍卻不會信。

  這種人他見多了,同行之間都能互相拆墻,面對客人,那不更是心狠手辣?

  況且這香燭鋪子里的玩意兒,他一聞便知,都是些尋常玩意兒,連供奉的神像都沒香火味,就是個外行。

  果然,見李衍無意,老板的態度立刻冷淡下來。

  李衍心中一動,臉上露出一絲怒氣,抱拳道:“我與那王老蔫有筆帳要算,還請告知。”

  老板斜眼一瞥,見他腰間挎刀,眼中露出一絲幸災樂禍,抬手一指,“好說,客人看到那條巷子沒,往里走三百米,右手問道館便是!”

  店家所指,乃是條民宅老街巷。

  李衍進入其中,放眼所及全是古樸的老宅子,雖然都是獨門獨院,但偏僻狹小,明顯是普通百姓居所。

  倒是這些宅子,有不少院墻,都是撿的舊時咸陽秦磚所建,加上地面斑駁的青石板,頗有一番古意。

  前行三百米,很快找到了地方。

  只見一座老宅大門上,掛著副牌匾。

  普通棗木所制,只是上了些木漆,連飯店的都比不上,但“問道館”三個字,卻古樸蒼勁,頗為不俗。

  李衍怒氣莫名消了一些。

  隨即,他便抽了抽鼻子。

  小院之中,竟有不少特殊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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