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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與杜甫相遇,李隆基挑明

  之前聽到李瑄曲子的時候,文人士子無盡夸贊。

  而現在卻大部分沉默。

  一個偉大的人,名揚天下的才子,所創的風格特異的《水調歌頭》,讓文人士子深思。

  唐詩能發展到現在,有成熟的五絕、七絕,是一代代文人不斷交流、改革的成果。

  包括在老杜手中集大成的七律、五律,都是不斷地改革,盡顯的藝術。

  教坊樂師的詞空洞乏味,但情到深處,絕對能賦予詞感情和藝術,如天水王一樣。

  “此為仙人所作乎?原以為曲調深邃,未想詞更為驚艷。今夜一詞,誰與爭鋒?”

  李隆基第一時間接觸李瑄的手稿,他嘴上不說,心里卻承認自己的詞遠遠無法與李瑄相比。

  按照李瑄的曲子,將《水調歌頭》清聲唱出來,毫不違和。

  “多謝圣人夸贊!”

  李瑄拱手。

  雖然已經抄襲過很多次,但李瑄每被夸贊,依然慚愧。

  楊玉環此時對《水調歌頭》已經癡迷,不斷品味。

  李瑄的能力和才華越大,楊玉環越是覺得李瑄為天人,不可觸摸。

  她只想如現在一樣,拿著琉璃燈。為李瑄的前途照亮。

  時間無法停留在這一刻,英武的少年,似乎永遠都是這么意氣風發。

  《水調歌頭》被抄錄數十份,被公卿大臣、文人士子爭搶。

  李隆基大手一揮,再讓翰林學士抄百份。

  安祿山拿到一份,他不明白這有什么吸引力,讓在場的人很激動的樣子。

  “如果能相安無事下去就好了。”

  李林甫沒有將手中的抄錄傳遞給他人,而是小心收起來。

  他的女兒李騰空,頗愛李瑄的詩詞,帶回去讓女兒看看。

  今夜呀!

  也只是宴會。

  一切恩怨先暫停吧!

  他罕見的與李適之喝一杯。

  而李適之的心情更不用多說,他認為李瑄將去年對他的思念,帶到今年。

  帶到盛大的宴會上。

  《水調歌頭》具體的寓意,由詩人猜測。但毫無疑問,有著對親人的思念。

  杜甫從詞上,看到和太白謫仙人一樣的風格。

  然李瑄的身份,總讓文人帶一些異樣的感覺,就像岑參贊美李瑄的詩歌一樣“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杜子美有沒有機會見天水王一面呢?”

  杜甫感慨一句,然后不舍地抄錄將交給下一位文人。

  他已經將這首詞記在心里。

  “新法實施,我一定要支持七郎啊!”

  王維已經半隱半官,但他此刻決定出山,幫助李瑄完成新法。

  身為文壇領袖的王維,在政壇上有一定號召力。

  他從《水調歌頭》中,看出一種志在新法的意圖。

  他甚至聯想到李瑄在感嘆跟隨他的“知己”太少。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幫助呢?

  失敗了,不過是辭官歸隱罷了,正好清閑。

  夜宴之上,人們在爭奪一份份《水調歌頭》。

  而真跡在李隆基手中。

  這意義非凡的《水調歌頭》,李隆基是不會還給李瑄的。

  他要放在南熏殿內,閑暇時間,觀賞幾遍。

  如果能找到靈感,說不定能在諸多名曲中,填一首類似于《水調歌頭》的詞。

  “圣人,臣請會面諸臣…”

  李瑄向李隆基拱手道。

  他一直在臺上,感覺不合適。

  “準!”

  李隆基點頭,準許李瑄與眾臣歡愉。

  旁邊的楊玉環看見李瑄離去,悵然若失。

  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李瑄的背影。

  “玉環,宴至七郎的詞曲,已過高潮。不如去沉香亭賞月?”

  李隆基向楊玉環說道。

  宴會深夜,李隆基酒酣,他的興致也沒有起初的那么大。

  他覺得接下來,已不會有詩人再呈上詩賦,因為有《水調歌頭》在前。

  “在此也可賞月,三郎是圣人,離開這里不合適。”

  楊玉環如此向李隆基說道。

  “也對!”

  李隆基認為楊玉環善解人意。

  去沉香亭上賞月,和這里差距不大。

  李隆基開始邀請一些臣子,上來對飲。

  李瑄在下方,與大臣們互飲酒。

  “明日要登貴府請教曲譜。”

  有大臣向李瑄討要《水調歌頭》的琴譜。

  “一定,隨時歡迎!”

  李瑄點頭。

  不得不承認,詩歌可以在這個時代增加聲望。

  如果沒有詩詞包裝李瑄,雖然李瑄天下大英雄。

  但在文人心中的地位,一定遠不如現在。

  屠戮豪強的舉動,也一定會有更多文人加入口誅筆伐。

  在李隆基心中,也會有一定影響。

  “右相,我敬你一杯!”

  李瑄舉杯向李林甫敬道。

  “好詞!”

  李林甫笑臉相迎,與李瑄一飲而盡。

  “左相,中秋以后,你一定無病無災。”

  李瑄又向裴寬祝福道。

  “國家有七郎這樣的俊杰!國家之幸,萬民之幸!”

  裴寬舉杯,感慨不已。

  想他的孫子,與李瑄一樣歲數。

  現在才開始成為羽林郎,想門蔭入仕,還需要一段時間。

  李瑄可以說是祖孫三代都要敬佩的人。

  “皇甫尚書,朝堂與邊關相比,安逸否?”

  李瑄來到皇甫惟明身旁。

  “不談了!患得患失,我敬天水王一杯。”

  皇甫惟明舉起酒杯。

  韋堅的折戟,對他打擊巨大。悔不聽李瑄之言。

  皇甫惟明知道他沒有入相之勢。入朝三年以來,他是失敗的。

  李瑄也沒說讓皇甫惟明助他一臂之力,一飲后離開。

  哪怕是不對付的尚書,李瑄也與其飲酒,盡顯氣量。

  至于其他官吏就算了,李瑄沒有那么大的酒量。

  “摩詰,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杜甫的文人?”

  李瑄又來到王維身邊,向王維問道。

  “方才見過,自稱杜審言的孫子,字子美。他的詩很有氣勢,一定是豪邁的人。”

  王維向李瑄回答道。

  這是王維第一次與杜甫相遇。

  不論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還是“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王維都有深刻的印象。

  包括其他的一些作品,無一不展露杜甫的豪邁。

  他認為詩人之中,杜子美當屬一流。

  “我也聽說過他的詩句,我們去一見。”

  李瑄笑著向王維說道。

  后世猜測杜甫在生前籍籍無名,絕對是沒有道理的。

  先不說杜甫“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場。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揚”、“李邕求識面,王翰愿卜鄰”、“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等證明他的詩句,就是與李白、王維、高適等大詩人相識,杜甫也不會一點名氣都沒有。

  更何況杜甫還有高光時刻“集賢學士如堵墻,觀我落筆中書堂”。

  他經歷“裘馬頗輕狂”的歲月后,在詩人中有一席之地,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不論是長安,還是蜀地,都有一大把朋友,幫助一家老小。

  他準備“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的時候,地方官吏都對其尊重有加。

  李瑄猜測,《河岳英靈集》沒有杜甫,多半是作者不喜杜甫的詩風,也有作者不喜歡“聲律”的原因,而杜甫的詩,非常重視聲律。

  至于以寫應制詩、環謁詩批判杜甫沒有“風骨”,大可不必。盛唐的詩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沒寫過應制詩?誰沒巴結過達官貴人?

  哪怕后面杜甫詩風大變,就年輕時的詩,也不至于排不上《河岳英靈集》。

  另外,杜甫總是彈出與盛世不符合的音符,導致他的一些詩不敢示人。

  “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儒術于我何有哉,孔丘盜跖俱塵埃”、“但覺高歌有鬼神,焉知餓死填溝壑”之類的詩還好,傳出去不一定會有事。

  但《兵車行》《麗人行》等杜甫自創的體裁,傳出去杜甫難以活命。

  就比如歷史上天寶十二載所作《麗人行》的“楊花雪落覆白蘋,青鳥飛去銜紅巾”,用北魏馮太后的典故,直接諷刺楊國忠與虢國夫人亂倫。

  這要被小肚雞腸的楊國忠知道,杜甫最少丟掉半條命。

  安史之亂沒開始,杜甫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是撕下盛世的偽裝。

  李瑄一直認為,杜甫是有政治眼光的,甚至軍事眼光,從后世存在的小部分杜詩,就能看出杜甫的才華。

  當然,杜甫的弱點非常明顯,就是太剛正,不委曲求全,俗稱“低情商”。

  如果沒人給杜甫撐腰,他在朝堂上很難生存下去。

  會玩弄權術的人,又往往沒有杜甫這類人的清廉正直。

  王維見李瑄會屈尊見一個名氣不大的詩人,心中很驚訝。

  誰也無法料到命運讓杜甫產生改變,李瑄認為許多詩人能寫出《關雎》,只有杜甫能寫出《鴻雁》。

  《三吏三別》在藝術上很偉大,但如果可以,李瑄不愿意杜甫在這一世寫出《三吏三別》。

  李瑄來到杜甫所在的文人士子區域,驚動滿堂。

  就仿佛圣人到來一樣。

  宴會之上,不需拜禮,文人士子們圍攏在李瑄身旁,想請教李瑄的新詞《水調歌頭》。

  李瑄只是搪塞幾句,問道:“杜子美可在?”

  “杜子美,杜二?”

  立刻有人想起一個頗為輕狂的男子。

  杜甫的詩確實有兩把刷子,但讓天水王這個大詩人親自尋找,使士人們震驚不已。

  杜甫看到李瑄的時候,本來想湊上前,奈何擠不上去。

  但又聽到許多人叫他的名字,不禁納悶。

  “杜二,天水王叫你呢!”

  杜甫還沒反應過來,士人們讓開一條道路,將杜甫推到李瑄和王維面前。

  “京兆杜氏杜甫,生居洛陽,見過天水王。”

  杜甫微微向李瑄一禮,他以為是王維向李瑄介紹他的。

  還是文壇領袖厚道!

  杜甫是洛陽人,自稱“京兆杜氏”是向李瑄闡述他的家世。

  哪怕好幾代之前,就已經搬離長安。

  自古文人自我介紹,都會聲名自己的家族來歷,增加名望。

  杜甫不稱李世民后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宗族禮法上,母族都偏遠。

  若以后世的血緣論,杜甫就是李世民的直系血親。

  “久仰大名!”

  李瑄注視著杜甫,緩緩說道。

  和李瑄想象中的杜甫不一樣,主要是某張圖像在李瑄腦海中很深刻,現實中的杜甫根本不長那樣。

  和他的名字一樣,杜甫相貌堂堂,雖身材適中,但眉宇之中有一股自命不凡的氣質。

  在參加這次科舉之前的杜甫,詩風符合這個時代的萬千氣象。

  之后就詩風大變,獨自走向一條成圣之路。

  但李瑄不打算制止杜甫參加此次制科,因為他希望杜甫遇到挫折。

  他們這個民族,需要杜甫這樣的偉大詩人。使以后人們在苦難的時候,能在杜甫的詩中找到共鳴。

  今年科舉如果“歷史重演”,李瑄就能得到“科舉糊名”的機會。

  “天水王說笑了,杜甫無功名利祿在身,只能仰望你的大名!”

  杜甫認為李瑄客套話。

  “高達夫向我提到過杜子美。那‘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的壯麗,我一直記得,現終于在長安見到你了。”

  李瑄笑著向杜甫回答道。

  他確實與高適聊過杜甫,也從高適口中得知《望岳》,這種簡勁又抱負不凡的詩句,不論何時,都是令人稱頌的。

  “詩篇能流傳到天水王耳中,杜甫三生有幸。”

  杜甫見李瑄早就知道他,心中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他一直崇敬李瑄的行為和詩歌,夢寐以求與李瑄會面。

  現李瑄的突然出現,就如在杜甫夢中一般,差點讓他跳起來。

  杜甫與李白“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時候,李白沒少提起李瑄。

  在李白眼中,李瑄雖是權貴,卻又是鶴立雞群的權貴。

  從言行上,照應一個人的內在。

  杜甫立刻邀請李瑄在一個座位上坐下,王維也坐在一旁。

  文人士子都感嘆杜甫此次制科有望了。

  今夜與李瑄相坐而談的消息傳出,杜甫會在長安有一些名氣。

  這對初來長安的杜甫很重要。

  “子美入長安,可是參加科舉啊!”

  李瑄坐下后,向杜甫問道。

  “不才報名制科。”

  杜甫向李瑄回答道。

  制科雖然是皇帝下詔,但天生就比進士科矮了一頭。

  制科對精通聲律的杜甫來說,又是最容易的考試。

  杜甫已經結婚,他父親留下的家資已經用得七七八八,為了不讓愛妻受苦,他選擇最容易的考試。

  先獲得一個官職,養家糊口。

  “制科挺好,以子美的才華,挑選詩文,拿下輕而易舉。”

  李瑄對杜甫勉勵道。

  此次制科為“通一藝者”可參加,除了白身報名以外,還有一批小官為在李隆基面前露臉,也報名參加制科。

  這是進士科的不同之處。

  通一藝者,就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可以選擇詩、賦、算數、策略、經文、統籌、法典等等,甚至字寫的好,也是一技之長。

  杜甫選擇考詩文,幾乎手拿把攥。能成為詩人,除了后天的努力外,天資必然是萬中無一,否則也不能和天才李白齊名。

  李瑄乍一看,根本想不出杜甫落第的可行性。

  “待我及第,也想如達夫那樣,為天水王獻策。”

  杜甫趁機向李瑄表達心跡。

  杜甫和李瑄沒有利益沖突,而且杜甫一直為國家百姓考慮。

  他認為李瑄改革男女婚期,有理有據。

  即便有許多文人士子覺得不合理,但杜甫是李瑄堅定的支持者。

  “制科不足兩個月就會開始,我等待子美的好消息。”

  李瑄同意杜甫的請求。

  哪怕杜甫不及第,李瑄也會納其為屬吏。

  因為這幾年,杜甫跟著他不會有好果子吃。

  “謝天水王。”

  杜甫很開心,心想著他和高適一樣,遇到了伯樂,還是同一人。

  今后一定輔佐李瑄,完成革新,實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抱負。

  杜甫是一個標準的儒家,奉儒守官,但他有自己的蒼生理念。他絕望的時候,把圣人孔子和賊寇盜跖混為一談。

  說明他能突破自己!

  “我相信子美,能謹記忠恕之道,完成大道為公。”

  李瑄向杜甫說道。

  自古圣人以忠恕一以貫之,忠乃盡忠待人,恕乃推己及人。

  身懷這種品質的人,十分少見。

  “不瞞天水王,這也是我的心愿!”

  杜甫真誠地說道。

  大道為公和再使風俗淳的理念,是十分接近的。

  “那我們就是像是俞伯牙與鐘子期一樣相遇,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李瑄握住杜甫的手,拋去其他因素,僅談理想主義,他和杜甫卻是很近。

  杜甫更加感動,沒想到天水王是平易近人的人。

  握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李瑄手掌粗糙,想起李瑄是古今都名列前茅的猛將、名將。

  杜甫肅然起敬,一股想要報效國家的心思油然而生。

  李瑄取來酒杯,與杜甫、王維同飲一杯后,告別此區域。

  宴會雖還有歌舞,此時已為深夜。

  當李瑄去拜見李隆基的時候,看李隆基也有些困倦。

  高力士勸說李隆基宴會結束,早些回去休息。

  李隆基同意結束宴會。

  眾人拜李隆基、楊玉環,開始陸陸續續地退出興慶宮。

  有的人早已忍不住。

  “七郎,你以河東采訪使的職位,巡視河東,整肅官場、豪強,是你拜相的圓滿。速去速回,相印會為伱準備好的!”

  李瑄拜別李隆基的時候,這一次李隆基把話挑明。

  基本已經確認,他回來后就立刻拜相。

  “臣遵旨!”

  李瑄拱手。

  醉醺醺的李隆基,在楊玉環的攙扶下離開。

  她回眸再看一眼的時候,李瑄已經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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