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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與裴靈溪游東市,定情信物

  “錚錚…”

  李瑄跪坐在臺前,撥弄琴弦。

  此琴一經發音,如秋水般細膩。隨著持續彈奏,汨汨的聲音,如細雨檐落。

  音質溫勁松透,且十分純粹,達到李瑄的預想效果。

  李瑄在后世就聽過“九霄環佩”的大名。

  此琴不是單獨的一張,而是一種雷氏的“知名品牌”,其中雷威所制,更是名牌中的名牌。

  比之前他在湟水城的古琴好太多了。

  琴匠的技藝,在這上面體現得淋漓盡致。

  李瑄按住琴弦后,向琴坊管店詢問:“此瑤琴價值幾何?”

  “我去蜀地七次,才得到這一張九霄環佩。天水王是大英雄,大才子,九霄環佩正與您匹配。按原價五百貫,交給天水王。”

  琴坊管店伸出手指,表示自己就是一個搬運工,因仰慕天水王的威名,才原價賣給天水王。

  其他的權貴來,他根本不會說自己有雷威所制的九霄環佩。

  “可以!九霄環佩琴我先帶回去,待明日后,讓仆人將錢送過來。”

  李瑄點了點頭。

  他運氣好,得到雷威的名琴,不想討價還價。

  萬一琴坊管店說得是真的,還價就顯得不合適了。

  五百貫雖多,但和李隆基賞賜他的金玉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

  “當然可以!”

  琴坊管店連忙應是。

  如李瑄這樣的權貴,就算黑他一柄寶琴,也沒人幫他評理。

  但許多權貴都是要臉面的,貴重的東西,哪怕自己買不起,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巧取豪奪。因為傳到坊市,會惹來非議。

  當然,也有不要臉的存在,比如楊氏。

  他們低微,一夜富貴,根本不在乎名聲。

  而李瑄有聲名,像是季布一樣一諾千金,琴坊管店不會懷疑李瑄的承諾。

  有李瑄光顧,他以后的生意會更好。

  可惜他店內的瑤琴貴重,許多士人都買不起。

  琴坊管店將李瑄送至門口。

  “裴瓔呢?”

  李瑄左右一看,發現他的親衛裴瓔不在了。

  連車光倩和渾瑊兩個小孩子都在。

  “裴大在那里!”

  薛錯向不遠處一指。

  只見金吾衛的后方,裴瓔正在和一名少女在一起交談。

  這名少女窈窕,眼眸明凈如水,她穿著青色的襦裙,披著輕紗畫帛,頭梳云髻,臉蛋不施粉黛。

  她正是裴瓔的妹妹裴靈溪。

  今年已經十八歲,比去年的時候,更加姿美動人。

  裴靈溪家中梨園的梨子已經賣完。

  她準備在離開長安前,來東市買一些物品。

  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一年未見的兄長。

  那天李瑄在朱雀大街上行走,身邊跟隨的不是裴瓔等親衛,而是羽林郎,

  讓裴靈溪以為兄長還留在隴右邊塞。

  在與吐蕃大戰結束后,李瑄就讓裴瓔給家中送信報平安。

  裴泛和裴靈溪父母知道大戰后裴瓔還活著,將心放下。

  此時,裴靈溪再看到裴瓔的時候,發現兄長已褪去青澀,變得剛強。

  裴瓔經歷過生死,幾戰下來,殺死數十名敵人。

  雖然還有些魯莽沖動,但氣質早就變了。

  “小娘子…”

  李瑄上前叫了裴靈溪一聲,他還想著邀請裴靈溪在家里做客呢。

  再次在東市遇到,也屬緣分。

  “拜見…天水王…”

  裴靈溪見李瑄后,面色微紅,向李瑄盈盈一禮。

  她從在宗圣觀遇見李瑄,知道李瑄是心目中的大英雄后,哪怕現在亭亭玉立,臨近桃李年華,見李瑄還有些緊張。

  其實她性格不是這樣。

  任誰面對李瑄,都會壓力很大。

  從開元以來,數十年間,馬上取得王位的,也僅李瑄一人而已。

  那彪炳的戰績,威服百國。

  她那天在長安朱雀街上,已經盡識李瑄的風采。

  “不必多禮。”

  李瑄請裴靈溪起身,向她問:“家中的梨今年如何?”

  “不如去年結得好…”

  裴靈溪轉眸一想,如實向李瑄回答道。

  “可惜!我也有梨園。”

  受氣候和雨水的影響,梨子會比去年有差異。

  李瑄的果園和裴靈溪家的果園差不多。

  如果裴靈溪家的梨子都沒長好,那他的果園也一定少賣錢財。

  果園讓李適之打理,李瑄不關心這樣的事情。

  “天水王要離開,我不打擾了。”

  裴靈溪見李瑄已出來,不想耽誤李瑄的時間。

  她已經與裴瓔說好了,如果裴瓔得到天水王的允許,會回宜壽縣探望父親。

  她不知具體,以為裴瓔從軍以后,還會回到邊疆。

  “小娘子要離開長安嗎?”

  李瑄問裴靈溪。

  這樣拘謹的性格可不行啊,他還要和裴靈溪深入交流一番。

  “是的!車夫還在東市外等待,今日先在我叔祖父那里住下,明日離開長安回宜壽縣。”

  裴靈溪輕聲細語地向李瑄回答道。

  “那無須著急,我們一起逛逛東市。”

  李瑄笑著向裴靈溪邀請道。

  裴靈溪非常驚訝地抬頭,靈動的眼眸充滿詫異。

  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瑄是長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天水王。而她只是一個縣令的女兒。

  而且還是逛東市。

  “小娘子不愿與我一起游東市嗎?”

  李瑄見裴靈溪無動于衷,又追問一句。

  “小女子三生有幸。”

  裴靈溪確定沒有聽錯,低頭說道,說話的時候,修長的手指抓著畫帛,心怦怦直跳,明媚的臉龐,又花兒一樣,嬌艷欲滴。

  馬兒由親衛牽著,她帶著裴靈溪去東市最繁華,也是貴女、士女最喜歡去的店鋪。

  那里賣有胭脂水粉,也賣有各種玉佩首飾。

  常伴隨李瑄的親衛,覺得自家將軍如此,明顯是對裴靈溪有意思。

  而裴瓔覺得裴靈溪沒有一直在李瑄身邊的長離驚艷,會不會被欺負。

  雖然他敬佩忠心于李帥,但裴靈溪是他親妹妹啊!

  不過當裴瓔看到周圍羅興、薛錯等人奇異的眼神,立刻把腰挺直了,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

  李晟一離開李帥,他就是李帥親衛中最勇猛的人,他要注視周邊,以免有宵小之徒破壞李帥的雅興。

  東市一處處繁華的區域,在這秋色正濃的季節,人山人海。

  由于東市東北是興慶宮,北臨勝業坊,西面是平康坊和宣陽坊,東面是道政坊和常樂坊。

  所以平時達官貴人多有出入東市。

  但達官貴人也不是誰都認識的,帶著奴仆,路人也就以為是一個富貴者。

  而李瑄不一樣,無數長安人目睹李瑄的英姿,只要在長安,李瑄就是人們的焦點。

  現李瑄與一名妙齡少女在東市行走,明日絕對是長安的熱門話題。

  必有不少士族少女為此心碎,夜不能寐。

  這是李瑄與裴靈溪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交談。

  被周圍的人注視著,她本來壓力很大,但她很快就平復心情,吐字清晰地向李瑄回答。

  她還能說出她祖父裴耀卿的故事。

  曾經裴耀卿向李隆基上書利于民生的奏折。

  當時李隆基將裴耀卿的奏折隨身攜帶,沒事就翻閱一下,提示自己關愛百姓。

  這是裴耀卿子孫引以為傲的事情。

  李瑄還不知道裴靈溪叔祖父是誰。

  一問才知道,是秘書少監裴昱。

  品秩還可以,但權力太小,李瑄一時不清楚裴昱是不是他的反對派。

  “這里有一個首飾店,進入看看!”

  李瑄抬頭看到一個賣金玉首飾的店鋪,主動入內。

  裴靈溪雙手合在一起后,只能跟著進去。

  “天吶!天水王!”

  管店驚呼。

  他哪敢想天水王會來一個賣女子首飾的地方。

  和那個名琴坊不同。

  名琴價值不菲,許多人買不起。首飾之類的,受貴婦和士女追捧。

  只要李瑄能在店鋪購買一件首飾,他就發達了。

  “天水…王…您請!”

  管店不同于琴坊管店見過世面,在面對李瑄時十分緊張。

  畢竟李瑄是封王的大人物。

  長安的諸王跟李瑄一比,就像彈珠比明珠。

  “博士不必拘謹,我只是來貴店看看…”

  李瑄拍了拍管店的肩膀,平易近人的態度,讓人心有平靜。

  和傳說中的一樣,天水王如古代的公子一樣風度翩翩。

  “請…”

  管店舒了一口氣,躬身伸手。

  李瑄點頭,在店鋪內望來望去。

  這是一個小店,里面珍貴的首飾不多。

  有一些銀飾,玉也非極品。

  玉鐲、銀簪、玉佩、銀釵、耳墜等等…

  “小娘子,你喜歡什么,我送你一件?”

  李瑄向裴靈溪說道。

  他當然不需要這些,來此只是送裴靈溪一件禮物。

  “我有錢的,不勞天水王破費。”

  裴靈溪不敢接受。

  她才與李瑄逛半個時辰,李瑄直接要送她禮物,不知所措。

  “這個銀簪怎么樣?戴在你的頭上一定漂亮。”

  李瑄見裴靈溪的樣子后,親自在柜臺上為她選擇一個銀簪。

  確切的說,在大唐這個叫“步搖”。

  此銀簪除了簪體為銀制成以外,還掛著一大一小兩個玉蜻蜓。

  其中大的是白玉,小的為青玉。

  “鐺…”

  在李瑄拿起銀簪的時候,兩個小蜻蜓碰在一起,發出鐺鐺的脆響。

  裴靈溪眼眸中泛著光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銀簪確實很漂亮。

  正是因為沒有黃金、珍珠的搭配,才顯得十分清麗。

  “呵呵…我也不會戴,不然為你戴上…”

  男女授受不親,李瑄也不可能這個時候為裴靈溪佩戴。

  他如星辰一樣的眼眸望著裴靈溪,將銀簪遞給她,示意裴靈溪接住。

  “多謝天水王!”

  裴靈溪接過銀簪,她眼眸水光在打轉。

  感動與激動交織。

  如同夢幻一般。

  雖有詩歌為李瑄的金戈鐵馬點綴,但李瑄顯露出一種獨特的柔情。

  這種柔情如同一把刀一樣,讓她不能反抗,也不愿反抗。

  “管店,這銀簪多少錢?”

  李瑄向管店問道。

  “天水王能來小店,小店會因此生意昌隆,我怎么能收您的錢呢?請您再挑選一些首飾,送給這名小娘子。”

  管店當然不愿意與李瑄談錢,當李瑄走出店門的那一刻,他就會賺得盆滿缽滿。

  “心意一件足矣!我與你店中買賣,是一碼歸一碼。不得推托!”

  李瑄嚴肅地說道。

  他即將拜相,不會因一點微不足道的錢財壞了規矩。

  “這…天水王留下五百文錢就可以了。”

  管店見李瑄嚴厲,不敢再推托,只能含淚報出價格。

  “我有錢!”

  裴靈溪反應過來后,在身上摸索出一個小錢袋。

  他準備遞上錢的時候,被李瑄制止:“小娘子是不喜歡銀簪嗎?”

  “喜…歡…”

  裴靈溪支支吾吾地說道。

  她總覺得讓李瑄堂堂天水王花錢,會很失禮。

  “那就收下吧!一年前小娘子送我梨子,我還記得味道呢?”

  李瑄向裴靈溪說道。

  此時,羅興已經丟出半貫錢,搶先一步結賬。

  也就沒裴靈溪什么事了。

  裴靈溪只能將錢收起來,手里握著李瑄送她的小蜻蜓步搖。

  “叮叮…”

  出首飾店的時候,小蜻蜓在裴靈溪手中一步一搖晃,清脆悅耳。

  時間已經是日昳以后,許多商販開始收攤準備離開東市。

  李瑄問裴靈溪馬車的方位后,專門送她到馬車的位置。

  “如果不急著回去,明日來宋國公府,過幾日你和你兄長一起回宜壽,我準許裴瓔放假。”

  返回的時候,裴靈溪明顯心事重重,與李瑄說話的時候,一般都是李瑄問,她回答。

  出東市門口后,李瑄希望裴靈溪停幾日再回宜壽。

  “好!”

  裴靈溪輕聲回應一句,再次盈盈一禮,登上她的馬車。

  主要是李瑄準許兄長放假回宜壽,父親也很思念兄長。

  馬車駛遠,李瑄才騎上馬,返回平康坊。

  黃昏時刻,李瑄帶著九霄環佩回來。

  至于那五百貫錢,李瑄交待管家趙宗,明日上午一定分文不少地送去。

  “七郎,事情已經辦妥了…”

  李琦回來,將京兆府發生的事情,告訴李瑄。

  他對李瑄佩服得五體投地,隨隨便便就把韓朝宗拿捏。

  否則很難對付韓朝宗,這家伙可是披著一層清流的外衣。

  在李林甫弄權的時代,只要不歸附李林甫,都被譽為清流。

  其中又有多少人是沽名釣譽之徒呢?

  吉溫的事情,楊慎矜也有傳信,拒不認罪。

  五品官吏很難搞。

  如果打他一頓,招了,也會被認為屈打成招。

  沒招,能反咬一口!

  因為吉溫身后站著的是首席宰相,他能將吉溫的處境告訴李隆基。

  除非有物證。

  還要除楊釗外,有其他人證,不然是一面之詞。

  而吉溫號稱“羅鉗吉網”之一,本身就是酷吏。

  來俊臣對付周興,還得請君入甕。

  目前李瑄還沒想出對付吉溫的方法。

  夜晚,李瑄望著漸圓的明月,用九霄環佩撫琴一個時辰。

  重復《水調歌頭》這首曲子。

  九霄環佩琴,加上曲調的清冷、柔和、宛轉悠揚,讓宋國公府的人思緒萬千,側耳靜靜傾聽。

  李適之和李玉瑩親自來到后院,贊嘆李瑄的好曲。

  李適之問李瑄曲調的名字,李瑄只回答是《水調歌頭》。

  但李適之懂得音律,此水調歌頭明顯和流傳的水調歌頭不一樣。

  李瑄回答這是他自改的,準備在中秋夜宴上為圣人彈奏。

  李適之認為李瑄一定技驚四座,殊不知詞比曲,更為驚艷。

  “七郎,為父知道你要有大動靜。韓朝宗的事情為父聽三郎說了。不單單是韓朝宗,一旦伱侵犯他們的利益,他們也會像韓朝宗一樣背離而去…”

  李適之將李玉瑩攆出去睡覺以后,與李瑄一起坐在后花園的瑤琴旁。

  “孩兒心中早有準備!我用的是王道,我心懷天下,我無愧天下,那些棄我而去的人,不值得挽留。”

  李瑄向李適之說道。

  在這時代,有太多的缺弊,它們就像一個個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會引爆。

  上天重新給他一次生命,這是賦予他的使命。

  “幸虧七郎握住韓朝宗的弱點,不然可能會對七郎拜相有影響。”

  李適之非常慶幸李瑄的運籌帷幄。

  他提拔的人很多,連吳兢這樣的老臣,都是他調回長安的,他希望有一些官吏能感念他的提拔之恩,幫助七郎施展政令。

  “父親多想了。楊慎矜不會影響我拜相。我幫助楊慎矜只是因為他掌握御史臺和太府,對我今后有大用。否則以他的行徑,我必然饒不了他。”

  李瑄拉住李適之的手。

  他對李隆基畫的大餅夠大,沒有人能阻止他拜相。

  從河東回來,或許就是卸下節度使,相位加身的時刻。

  “來…為父也彈奏一曲。”

  李適之微微一笑,起身與李瑄調位。

  “九霄環佩,好琴!”

  看著琴身上的篆體字,李適之夸贊一句。

  翌日,興慶殿。

  結束千秋節假期,大臣們流連忘返。

  朝會前,刑部侍郎蕭隱之問身后的韓朝宗:“怎么樣了?”

  “史敬忠已經招了。”

  韓朝宗神色不自然地回道。

  “是不是…”

  蕭隱之故意停頓一下。

  “是的!”

  韓朝宗回答道。

  他知道蕭隱之想說“圖讖”這兩個字。

  此時,李林甫看向蕭隱之。而蕭隱之向李林甫點了點頭。

  李林甫心神大安!

  三年了,他終于要揚眉吐氣一回。

  吉溫的事情先不談,他在御史臺還有耳目,他知道吉溫沒事。

  柳績已經死了,無憑無據,他相信吉溫能頂得住。

  這一次,李林甫要看李瑄的臉成豬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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