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那是…”
李瑄本來已經不報希望,卻見突厥騎兵的陣形變得雜亂。
半坡的突厥士兵,無一例外往下跑。
“援軍來了!”
“將軍,援軍來了!”
高坡上的唐軍看得真切,旌旗獵獵,那是大唐的三角獸旗。
還有很明顯的大唐明光甲。
這是朔方軍的精騎才有的標志。
高坡上的呼聲,傳到李瑄耳中,他揉了揉臉,使自己振奮。
心里的石頭落下,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麾下高鍇、薛錯等將士,鐵血與淚在馬上醞釀。
突厥鏖戰不下,傷亡近半,這個時候不論來多少援軍,對突厥左廂諸部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東北方怎么會有唐軍到來?不是說唐軍主力步、騎未動嗎?這群飯桶!”
頗黎感覺自己氣都難以喘上來。
一天一夜,就等來這些嗎?
數千俱披明光甲的唐騎。如果突厥騎兵是巔峰狀態,自然不怕。
但此時此刻,頗黎已經意料到士兵們的惶恐。
明光甲雖然更輕便,但防御力不比魚鱗甲、鎖子甲、鐵扎甲等重甲差。
“頗黎,如何去做?”
阿波達干酋長有些后悔讓頗黎為將。
“只要能組織起一萬騎兵應戰,我們不是沒有機會。”
頗黎認真地回答。
但明眼人都知道,雖然還有兩萬多騎,人心惶惶,想組織起來太難了。
河泊十八部,其他左廂部落,已經對頗黎,對阿波達干部失去信任。
這一戰打得昏頭,太慘烈了。
“你怎么知道唐軍只有這些,說不定下一刻,南面就有唐騎包過來。”
余勒都思部酋長怒道。
他就知道開戰前,要讓巫師好好卜一卦。
“我…”
頗黎啞口無言,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信心去保證。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唐軍主帥,突厥左廂諸部早就敗了。
“我們要回大泊…你們頂著吧。”
河泊十八部的酋長們扭頭便走,去組織自家騎兵。
他們的部落遠離這里,只要回去,就暫時安全。
樹倒猢猻散,河泊十八部對左廂諸部失去信任,預示著頗黎再無希望組織騎兵與唐軍援兵抗衡。
“酋長,你們也走吧。我掩護伱們,向天山神明謝罪。”
知道敗局已定的頗黎,決絕地向阿波達干酋長說道。
“唉!”
阿波達干酋長嘆口氣。
一戰潰敗,他們的部落怎么辦?
不論如何,他們要先離開。
突厥一團亂,酋長們隨意召集各自的部下,四處而逃。
有的騎兵甚至獨自奔走。
頗黎想聚集一些騎,但最終只有親衛愿意跟隨他。
這就叫兵敗如山倒。
連阿波達干部的族人都不愿意信任頗黎。
這一戰,讓頗黎的威望丟失殆盡。
高坡上的唐軍,在王思禮和阿史那扶汶的帶領下,騎上戰馬沖下來。
原本的輕騎、弩騎,加上跳蕩,最后連一千騎都不到。
“將軍,為兄弟們報仇!”
阿史那扶汶向李瑄求戰。
“追!向旗幟最多的地方。”
李瑄目視著突厥騎兵戰心散去,才決定追擊。以免所剩不多的部下再有大傷亡。
他所瞄準的,是看起來逃跑陣勢最大的阿波達干部。
近千騎一起追擊。
但頗黎率領數十名親衛,攔在李瑄前方。
“將軍,那是象征著突厥主帥的狼頭纛!”
王思禮提醒李瑄。
“既不逃跑,以卵擊石嗎?”
相近,李瑄沒有直沖,大喊一聲。
頗黎聽不懂漢人語,阿史那扶汶翻譯傳過去。
“男人失去聲譽,和死差不多了。我斬殺過很多唐軍士,斬殺過更多不臣者。敢不敢像勇士一樣,與我一決高下?”
頗黎悲涼地說一句后,然后瞋目舉矛,向李瑄挑戰。
阿史那扶汶翻譯給李瑄聽,然后請纓:“將軍,殺雞焉用宰牛刀,末將去提他的腦袋。”
“此人有勇力,我親自去。”
李瑄看頗黎個子比他還高一頭,且虎背熊腰。知道阿史那扶汶不一定是頗黎對手。
大戰都挺過來了,如果因此性命不保,那就太不值了。
說完,李瑄不等阿史那扶汶回應,策馬持槊而去。
“喝!”
頗黎讓親衛不要動,他挺矛向李瑄沖刺。
李瑄拿的是馬槊,比頗黎的矛長一倍有余。
兩者斗將,槊的第一刺必須主動避開,只有這樣才有反擊的機會。
轉瞬只有二十步遠,頗黎全神貫注,等待李瑄出手。
但李瑄將槊放在馬上,一動不動。
經過實戰,李瑄對用槊有自己的理解。
十步。
五步。
在頗黎納悶李瑄還不起槊的時候,李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馬上抓起長槊,對準頗黎胸口直刺。
“噗嗤!”
帶著戰馬的力量,刺破頗黎的鐵甲、內甲,將其心臟貫穿。
李瑄沒有羞辱他,迅速收槊。
馬匹交錯的時候,大將頗黎落馬。
“統領!”
頗黎的親衛悲憤大呼,一個個持矛殺向李瑄,準備為頗黎報仇。
“殺!”
王思禮揚刀躍馬,指揮士兵們沖鋒。
“噗嗤!”
“噗嗤!”
當千騎卷過的時候,頗黎的親衛淹沒在唐軍的鐵騎下,無一存活。
那威風凜凜的狼頭纛,也被馬蹄踐踏。
李瑄沒有憐憫頗黎,突厥游騎殺死大唐民夫一千多名,還斬首示威。
這觸動李瑄的底線。
“那是一座尸山嗎?”
程圭遠遠望見高坡上堆滿的尸體,不禁驚呼。
他以為最起碼要鏖戰一番,可突厥騎兵見他們像羊見狼一樣,做鳥獸散。
唐軍精騎內也一陣騷動。
“李將軍已經將突厥打怕,見我等來,盡無戰力。這唾手可得的軍功,可見張齊丘多么愚蠢。”
李光弼立刻明白其中的因素。
突厥在李瑄那里流太多血,喪失斗志。
援軍的到來,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一刻,李光弼內心非常欽佩李瑄。
突厥左廂諸部這么慘烈,豐安軍的傷亡一定很重。
“程將軍,盡可能殺、俘突厥騎兵,這樣我們攻破突厥左廂諸部,將不費吹灰之力。”
李光弼又對程圭提醒。
“諸將以五百人為隊,追擊突厥兵士。”
程圭向士兵們下令后,唐軍精騎嗷嗷叫地尋找自己的目標。
一夜繞道趕路的困倦,一掃而空。因為他們即將獲得龐大的軍功。
曠野之上,遍地都是無主的戰馬,無法統計。
地上時不時能看到散落的兵器、盔甲、弓箭、食物。
李瑄率領千騎,奮馬直追。不斷有突厥士兵曝尸荒野。
一路追殺突厥潰軍三十里,方才罷休。
由于路上干擾太多,李瑄無法帶著疲倦的士兵追上阿波達干酋長。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等唐軍進行休整,就會進擊阿波達干、咄陸、余勒都思等部所在地。
一處原野上,豐安騎兵連回程的力氣都沒有。
李瑄下令下馬休息。
馬兒在吃草。
所有的士兵都躺在草地上,有的一閉眼,就進入夢鄉。
李瑄只是喝口水,強忍著困意,閉目養神。
“嘚嘚…”
大概過兩個時辰,日已正中,有馬蹄聲傳過來。
在享受陽光的李瑄最先聽到。
明光甲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是唐軍。
就近,所有士兵條件反射般坐起身,去抓自己的兵器。
但看到耀眼的光芒后,又都松一口氣。
“李將軍…”
來者是李光弼和程圭,他們帶著數百名騎兵。
他們從豐安軍口中得知李瑄率領騎兵追擊,怕出意外,在四處尋找。
見李瑄看樣子沒事,放下心來。
“微程將軍、李虞候之力,豐安軍必全軍覆沒。”
李瑄對程圭和李光弼拱手一禮。
“可惜我們來得太晚。”程圭慚愧的說道。
實際上他來得正是時候,如果是昨天,突厥左廂諸部一定圍殲程圭的五千精騎。
如果昨晚來,突厥左廂諸部也能組織起力量。
豐安軍又和突厥士兵磨一晚上,加上李瑄最后的沖鋒,讓突厥左廂諸部酋長覺得勝利無望。
“張齊丘阻撓行進,程將軍還是違抗軍令從后軍繞道而來。”李光弼在一旁對李瑄解釋。
“多謝程將軍。”
李瑄發自內心地感謝程圭和李光弼。
如果張齊丘阻撓,一定是李光弼勸說程圭支援他。
畢竟只有五千騎,需要一定勇氣的。
同時,李瑄心中對張齊丘充滿恨意。
如果昨日下午就來,他豐安軍不至于損失慘重。
李瑄發誓一定找機會整死張齊丘。
“今破突厥五萬騎,繳獲戰馬以萬計,李將軍為首功。曠野遭遇,以少敵眾,古今沒有幾個名將可以比擬。”
看李瑄血染征袍,就知戰斗之激烈。
程圭想象不出,五六千人,守五萬人一天一夜,還斬殺一半的方法。
但李瑄做到了。
“我和古代名將相比,還差很遠,以少擊眾的例子不少,我還要學習。”
李瑄微微搖頭。
“昔日光武勝昆陽,天降大雨;周瑜贏赤壁,需借東風;蘇定方和王帥都依大霧,突襲敵人,以寡擊眾。勝利因素除了地利、人和,還要看天時。如果天時在李將軍這里,就不需要我等出現了。”
李光弼由衷地說道,對李瑄的評價極高。
“謬贊了。”
李瑄只是強顏歡笑,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他呼喚士兵們起身,等與大部匯合,再好好休息。
半個時辰后,回到高坡處,李瑄不忍直視。
六千豐安軍士兵,戰死近半,傷一千多人。
“李將軍立下上將之功,征戰沙場哪有不死人的?不必太悲傷,就像王瀚詩中‘古來征戰幾人回’。這是我們選擇的路。”
程圭很不解,依高坡而守,死撼五萬敵軍,殺死兩萬多人,使其崩潰,如此耀眼的戰績,將來必可依此為“上將”。
他羨慕都來不及,李瑄為何從頭到尾沒一點激動之色?
“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瑄一字一句吐出這七個字,字字泣血。
程圭錯愕。
李光弼面有震撼,他從李瑄身上,看到王忠嗣的影子,這七個字與王忠嗣的理念完全吻合。
一個少年將軍,立下滔天軍功,沒有高興,而是說出發人深省的話。
怪不得王帥交口稱贊,李光弼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