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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林甫權勢再減,太原城外的太子奴仆

  “殺賊商!”

  “殺賊商!”

  敦煌城的百姓議論片刻后,不知是誰帶頭大喊一聲。

  其他百姓皆義憤填膺,紛紛舉起拳頭大喝。

  這些年來,敦煌郡失蹤的婦女,肯定不止這些。

  這些喪心病狂的胡商,必須去死,才能平息民憤。

  這種怒吼聲,將一個個賊商的臉嚇得煞白。

  前日的戰斗,他們已經死了很多人。

  他們自知難逃一死,但百姓的洶涌澎湃,還是讓他們畏懼。

  即便不是賊商的胡商,都嚇得縮頭,他們害怕百姓因身形相似,將他們按住一頓暴打。

  好在有李將軍在,他們沒有散逃,因為李瑄胡商中,是頗有威望的存在。

  李瑄一直以秉公而聞名商人之中,李瑄曾在涼州城鼓勵過經商,說出“公平競爭”“以信為立”的話。

  李瑄也丑話說在前頭,商人犯法以律法處。

  那些賊商必死。

  他們販賣大唐女奴,賺得盆滿缽滿。

  而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鄉親們!”

  見群情激憤,李瑄在羅興和薛錯等騎的拱衛下,躍馬而出至前。

  百姓知道此英武不凡的將領,就是李將軍,皆收回手臂,不再發聲。

  嘈雜的現場,變得寂靜無聲。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賊商死有余辜。然非現在,我等還要好好審問商賊,從中得到一些信息。先讓他們多活幾天。待問詢完畢,就將他們與敦煌的貪官污吏、豪強斬首于東門。”

  李瑄擲地有聲地揚聲一喊。

  百姓們信服李瑄的話,紛紛舉手應和李瑄,目不轉睛地瞻仰傳說中李將軍的風姿。

  他們的崇敬,皆寫在在臉上。

  如果李將軍可成父母官,敦煌不再黑云,不懼有黃沙。

  “阿翁…李將軍是天人,是他救了我們。”

  清秀少女看著李瑄,向老人說道。

  她的眼中明亮一瞬,又很快暗淡。

  “李將軍無所不能!”

  老人吶吶地說了一句。

  一件事情,能體現一個人的魅力。

  老人此時已經深信李瑄無所不能。

  可惜他老了,無法報答李瑄的恩情。

  只能在家里焚香,祝福李瑄能健健康康。

  在歡呼中,百姓們擁簇李瑄入敦煌城。

  李瑄令士兵將其他女子送回敦煌周圍的鄉里。

  無家可歸的婢女,暫時待在敦煌城中。

  等待后續的安排!

  抄家豪強,抄家官吏,榨干賊商,能獲得大筆財富,李瑄會做主補償他們一些。

  還會補償那些妻女永遠也回不來的家庭。

  李瑄回到太守府后,立刻寫奏折,陳述盛玉亮等官吏的累累惡行。

  希望李隆基能直接處死他,并盡快讓吏部選派官吏,到敦煌赴任。

  他再次在信中暗示監察御史、之前的采訪使不作為,準備將火引到李林甫身上。

  按理說處死一名太守流程很多。

  但李瑄清楚,李隆基在聽信一個人的時候,會果斷放出權力。

  就像前世羅希奭一路從青州殺到嶺南,不單單是太守,連大臣,李適之那樣當過宰相的人,都可以任意處死。

  殺人之罪,莫須有!

  整個案子,李瑄交給顏真卿去處理。

  現在顏真卿的另一個身份是河西采訪使判官。

  翌日,清晨。

  李瑄率領親衛,與玉門軍使安元貞到達玉門關。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玉門關和陽關這么出名,想來有王之渙和王維的功勞。

  李瑄視察玉門關的防務、倉庫。

  雖然此已不做重城防守,但基本的守衛,卻不能懈怠。

  敦煌,雖然面積廣大。但出玉門關往西的敦煌郡,就不再是漢人的地盤了。

  在西域雖有漢人移民,但胡人更多。

  大唐在西域的控制力度,遠遠不如河西走廊。

  河西道,不僅僅是河西走廊五郡,還包括出陽關、玉門關后伊吾郡(今哈密),交合郡(今吐魯番)。

  但是河西節度使諸軍、諸守捉,沒有一兵一卒駐扎在出玉門關后的半個敦煌郡和伊吾郡、交合郡。

  那里的胡人,高度自治,有自己的兵士,只需要按時繳納稅收即可。

  “安將軍,據說商人對出玉門關到高昌,出陽關到龜茲的道路,又愛又恨。荒原與沙漠,成為許多商人的墳墓。我覺得以后可以在這片荒原沙漠上,設立數十個戍堡,一戍五十人到百人,將通暢的商路徹底打通,讓商人沒有顧忌地入大唐,你覺得如何?”

  出玉門關后,李瑄策馬在茫茫沙漠上,這里偶爾有個驛站,且驛站相隔甚遠。

  他將這個想法告訴安元貞。

  “李帥如此,確實能吸引更多商人到河西。但當前我玉門軍人手不足,連一條道的戍堡,恐怕都無法建立。”

  安元貞向李瑄回答道。

  建立五千兵力的戍堡群,難道只需要五千士兵嗎?

  肯定不是!

  特別是沙漠中的戍堡,日常的生活用品,物資,水,運送的時候都很麻煩。

  最起碼還有一支五千人的車隊,不斷地為這些戍堡提供水、糧食等物資。

  而且這些戍堡建設起來,也頗費功夫。

  這也是大唐沒有徹底將荒原沙漠打通的原因。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安將軍做好心理準備,我會籌劃一番。”

  李瑄目光直視西方。

  他知道,按照歷史。安史之亂后,華夏將永遠失去中亞,來自西方的一位“神”,將永遠停留在那里,教化那里的人。

  現在中亞許多人說漢語,學漢語,懂儒術。但浩劫過后,白發孤城,人們會忘了那字正腔圓的語言。

  哪怕是西域,也會在很久很久才能收復。

  所以李瑄要將西域與河西走廊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以便日后經營和計劃。

  “遵命!”

  安元貞聽從李瑄的安排。如果那樣,他的兵力又要增加不少,職事官等級也會提升。

  所以他求之不得。

  李瑄與安元貞又繞著沙漠荒原到陽關。

  他以之前豆盧軍的教訓,告訴守將軍士,要珍惜自己…

  長安,興慶宮。

  “右相,聽說這諸葛亮劍,是晉昌太守贈送給你的寶物。”

  龍池旁的一座亭子前,李隆基指著面前的章武劍,向李林甫說道。

  “圣人,臣愚鈍,不清楚為何事?”

  李林甫還以為李隆基召他入宮要有事吩咐,沒想到這么一問。

  熟悉李隆基的李林甫知道圣人在發怒狀態。

  但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突然間,李林甫領悟到什么。

  晉昌?

  這不是在河西嗎?

  一提到河西,李瑄的面孔跳入李林甫的腦海中。

  李林甫雖是首席宰相,可以接收各地奏折。

  但有一道奏折李隆基特意吩咐,入京直呈興慶宮,由內侍省的高力士轉給李隆基。

  那就是李瑄的奏折!

  一定是李瑄這小賊又在整他。

  “自己看看吧!晉昌太守不惜殺死墨離吐谷渾部酋長的兒子來討好右相,使吐谷渾叛變,截斷絲路,圍堵晉昌。”

  李隆基將李瑄的奏折丟給李林甫。

  雖然驚懼,但李林甫還是打開奏折,哆哆嗦嗦看下去。

  果然!

  可惡的李瑄,愚蠢的范昌海。

  看完奏折后,李林甫欲哭無淚,簡直是無妄之災。

  但范昌海已經招供,獻諸葛亮劍給他,屬于事實。

  主要是諸葛亮劍太敏感了,又直接造成吐谷渾叛亂。

  顯得地方官吏,只要賄賂他,就能晉升一般。

  “圣人恕罪,范昌海誤國誤民,當處以極刑!”

  李林甫裝作面色大變,跪在地上求饒道。

  “右相,假如你收到諸葛亮劍,會不會給范昌海一個侍郎當?”

  李隆基未讓李林甫起身,突然發問。

  “侍郎要從出類拔萃的郡守中選擇,需要圣人的慧眼鑒別,臣怎么敢?”

  李林甫不無應逢地道。

  “退而求其次,當個少卿呢?”

  李隆基又問。

  “少卿者,必為品行端正,父輩顯赫的人擔任,圣人殿陛的光輝,會讓品行不端的人無處遁形。”

  李林甫繼續回道。

  “那右相準備安排他為何?”

  李隆基聽到李林甫的話,氣怒漸消。

  “如果是一柄普通的劍,臣會佩戴在身上,因為那是德行之劍;如果是一柄中等的劍,臣會棄于庭中,因為那是警示之劍;如果是一柄上等的劍,臣會埋于土內,因為那是傷人之劍。如果是諸葛亮的配劍,臣會雙手奉給圣人,因為丞相是帝王所擇,這樣大不敬的事情,臣不敢去做,望圣人明鑒!”

  說完,李林甫向李隆基再叩一頭。

  他將劍分為上中下,以鋒利的程度去考慮如何用它。

  最鋒利的,埋在土里。

  一般鋒利,掛在庭中。

  無刃之劍,攜于身上。

  代表他沒有鋒芒,也沒有野心,對李隆基忠心耿耿。

  經過李林甫這么一說,李隆基怒氣全消。

  右相應該沒問題,都是范昌海的錯。

  “范昌海自作聰明,傳令,不需回長安,立即杖殺在路上,家人充為奴婢!晉昌別駕鴆酒賜死。”

  李隆基向內常侍黎敬仁吩咐道。

  他將罪責全怪在范昌海身上。

  一個郡守,竟能引起一地叛亂,真是豈有此理。

  “遵旨!”

  黎敬仁領命離去。

  李林甫這才松一口氣,內心更恨李瑄了。

  還好他能揣摩圣意,逃過一劫。

  李瑄這小賊,屢屢坑害他,想置他于死地。

  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就比如這一次,奏折上李瑄只提范昌海欲贈劍右相,但其他的言語,都在描述范昌海認定把劍送給右相,就一定可以飛黃騰達。

  這不是在暗示他任人唯親嗎?

  關鍵是,他無法反擊李瑄。

  雖然圣人不再發怒,但李林甫能感覺到,這事必然會對他有影響。

  “右相,這諸葛亮劍,你覺得自己有無資格佩戴?”

  李隆基將諸葛亮劍拔出一截,又推回劍鞘之中。

  諸葛亮劍雖不錯,可畢竟是臣子之劍,非帝王之劍。

  他身為帝王,不可能去佩戴。

  “…圣人若賜,臣能擔負此劍,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李林甫很掙扎地說道。

  雖自認為比不上諸葛亮,但他又不能推脫。

  圣人得諸葛亮劍,欲賜大臣。

  他身為首席宰相,若未得諸葛亮劍,必會成為長安的笑柄。

  “在國家的事務上,右相還要多努力一番!”

  李隆基這么說,就是暫不打算將諸葛亮劍賜給李林甫。

  他在天寶三載的時候,就有將政事托付給李林甫,高居無為的心思。

  可偏偏李林甫一再讓他失望,不得不將這種心思打消。

  吏部尚書為什么空缺者,不就是想找機會,再交給李林甫嗎?

  每一年產生這種心思的時候,李林甫總會犯下錯誤。

  人生苦短。

  他雄才偉略大半輩子,開辟煌煌文治,創造赫赫武功。

  田舍翁還能頤養天年呢。他貴為天子,就不能享受幾年嗎?

  李林甫不合格,誰又能繼任,讓他高居無為呢?

  “臣…一定會完成圣人的囑托。”

  李林甫內心一嘆。

  圣人未賜他諸葛亮劍。

  世人皆知這把劍的份量,如果賜給裴寬,誰才是首席宰相?

  李林甫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威勢”。

  如果諸葛亮劍在長安、洛陽傳開,憑借諸葛亮的名氣,一把劍可以讓身份產生質變。

  他的猜測是對的,不久后,一個典故,會因此而生…

  關于對赫連成英的處置,李隆基和李瑄料想的一樣,將其流放至黔中。

  對于赫連成英來說,流放黔中比流放嶺南好一點。

  為彰顯自己的恩德,李隆基聽從李瑄的建議,赦免吐谷渾部的罪責。

  這一次墨離吐谷渾叛亂,不及之前護輸之亂。

  護輸殺死大唐節度使,其部落都能被赦免。

  更何況墨離吐谷渾事出有因。

  新任的晉昌太守和晉昌別駕,李隆基交給裴寬去委派。

  長安,五天后,又出現一件令李隆基勃然大怒的事情。

  還是李瑄的奏折!

  李瑄將河西婦女、婢女失蹤案,從頭到尾呈現。

  李瑄認為這種令人發指的事情,是為盛世抹黑,是輕視圣人之威,是侮辱泱泱大唐。

  天朝上國,哪怕是平民百姓,都不能被欺辱。

  像盛玉亮這樣,不僅幫助賊商擄走大唐婦女,還陰謀造反,聚集豪強,欲殺大唐開國公。

  “這樣的官吏,為什么還能當一郡太守?吏部是怎么考核的?天寶年間,監察御史有沒有去過敦煌?上一任采訪使是飯桶嗎?這么大的事情,朝廷竟然一點都不知,還是你們知道,并未告訴朕?”

  李隆基將裴寬和李林甫召到政事堂,劈頭蓋臉一頓罵。

  裴寬和李林甫二人已經看過奏折,雖然兩人看起來誠惶誠恐,心境卻是不一樣。

  裴寬剛當宰相還沒一年,之前他為戶部尚書,再之前為范陽為節度使。

  當宰相期間,他不管官吏的考核。

  圣人不可能死抓著他不放。

  但李林甫不一樣,他當宰相這么多年,御史臺的負責人楊慎矜是李林甫推薦。

  而監察御史是楊慎矜派出。

  采訪使也多是李林甫舉薦。

  先不說賊商之事。

  就一郡幾年失蹤七十幾名良家婦女,敦煌太守竟不上報朝廷。

  “回圣人,臣也是剛得知這件事。”

  李林甫心里苦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瑄這孫子也太能折騰的,走到哪,殺到哪,沒有一點顧忌嗎?

  李林甫當然知道,只要認真察,除新建的洮陽郡、九曲郡外的三百二十八個郡、府,最少有一半會出問題。

  以前李林甫只以為諸郡是無傷大雅的小貪,為家族富貴,是人之常情。

  李林甫見到李瑄關于盛玉亮的描述后,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清官。

  雖然他的底線比普通人深個十來丈,但他沒低到這種程度。

  “以后采訪使這樣的官職,不要再推薦了,由德高望重的郡守兼任!”

  李隆基向李林甫發出警告。

  意味著剝奪李林甫推薦采訪使的權力。

  因為李林甫不是這一次了,吏部大案拿下的采訪使,都是李林甫推薦的。

  “臣…遵旨!”

  李林甫低頭領命。

  這意味著什么,他最清楚不過。諸葛亮劍,他難以得到了。

  “之前朕聽說有人對七郎任采訪使不滿意?難道他們對之前的采訪使滿意?那些采訪使還記得自己有節杖嗎?凡天寶二年以來在河西的采訪使、監察御史,全部革職查辦。”

  李隆基又向裴寬命令道。

  “臣遵旨…”

  裴寬拱手。

  “吩咐李將軍,將玉門軍使、玉門關陽關守將、敦煌太守、敦煌長史,全部腰斬于敦煌!將賊商全部斬首,首級擺在陽關三日,以儆效尤。涉事豪強一并斬首,奴仆、郡兵,為軍之用。”

  李隆基對李瑄無比信任,憑借這一道奏折,就給予李瑄大開殺戒的權力。

  敦煌作為絲路重鎮,豪強一定富有,能為他帶來大量金銀珠寶。

  而且得罪豪強的惡名,全部由李瑄承擔。

  因此,李隆基很喜歡李瑄。

  “我今天才知道,威望也能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再這樣下去,我的腦袋就沒了。”

  “本來還想等等,現在不得不行動了。先除掉王忠嗣,將太子扳倒,再尋找李瑄的破綻。”

  右相府中,李林甫握著拳頭說道。

  半個月后,太原城外,出現一具尸體。

  此尸體像是被謀殺,身上財物不見。

  這種事情,本應是地方小事。

  但太原令手下的辦案官在尸體身上找到證明身份的“籍牒”。

  此竟然是太子府的奴仆!

  得到消息后,太原令嚇了一大跳,太子的奴仆,怎么會平白無故出現在太原?

  奴仆沒有主人的命令,哪能出長安?

  更何況還是太子的奴仆!

  在佐吏的提點下,太原令想起太原城內的河東、朔方兩鎮節度大使,王忠嗣!

  王忠嗣自兼任河東節度使后,把辦公地搬遷到河東節度使治所太原。

  誰都知道,王忠嗣是圣人的干兒子,和太子李亨一起東宮長大,稱太子李亨為“兄”。

  想到此,太原令立刻寫奏折,快馬加鞭送往長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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