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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見王忠嗣

  偏廳中很儉樸,除了桌椅外,只有一柄漆以黑色的大弓,掛在墻壁上。

  “拜見王帥!”

  李瑄見到王忠嗣,拱手拜見。

  王忠嗣是李瑄最崇敬的將領之一。

  剛毅中不失仁厚,心懷蒼生百姓,將帥氣象,古往今來,一人而已。

  “免禮!”

  王忠嗣示意李瑄免禮后,起身將掛在墻上的漆弓拿起,來到李瑄面前:“李將軍可開強弓,飛馬射纓。我這柄漆弓,一百五十斤,能否使用?”

  李瑄心中一怔,王忠嗣什么都不問,竟先展示他的大漆弓。

  這柄弓,可是名留青史的存在。

  一百五十斤,非弓的重量,而是弓的張力。

換算下來,相當于一石七斗到一石八斗之間。唐一斤約等于后世596克;唐一石約等于后世53公斤  當然,唐代會把這種弓稱為兩石弓。

  就像有些九斗弓,一石一斗弓,會被歸類為一石弓一樣。

  “末將愿意一試。”

  李瑄恭敬地接過這柄漆弓,他不是扭捏的人。

  當然王忠嗣的面,李瑄左手握著弓臂,右手緩緩拉動弓弦。

  “嗡嗡…”

  弓身發出輕響,這是在蓄一種可怕的力量。

  一點一點,弓如滿月。

  號稱“兩石弓”,被李瑄面不改色拉滿。

  隨后,為了防止傷弓,李瑄漸漸收力,慢慢放下弓弦。

  這意味著李瑄不但可以拉開,還可以在戰場上使用這柄弓。

  就如一石弓來說,能拉開的人很多,但沒幾個人可以在高強度的戰場上使用。

  拉開一柄強弓不是本事,能在奔跑縱橫中不斷射完箭囊的羽箭,才算能力。

  “果然英武,我第一次見有人能輕松使用這柄弓,況才十六歲。”

  王忠嗣鼓手贊揚。

  “王帥謬贊,末將只是力氣比常人大一點。”

  李瑄將漆弓還給王忠嗣。

  “左相曾寫一封信,托你帶給我。上次來回樂,為什么沒將信交給我呢?”

  王忠嗣接過漆弓,突然這么一問。

  要不是后來李適之又給王忠嗣寫信,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所以他認可李瑄的品質,讓李瑄節制豐安軍。

  “末將路途中將書信丟棄。”李瑄委婉地回答。

  “突厥屹立草原數百年,興則犯邊寇掠,始終不改,是該落幕了。等這次戰斗過后,我會縫一個袋子,將漆弓藏在其中,以后不會輕易使用。”

  王忠嗣笑了一聲,又將漆弓重新掛起來,話鋒一轉說出這句話。

  “現在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將領的職責是安撫訓練兵士,如果將領因貪圖軍功,損耗國家財力物力,犧牲士卒生命,那一定會受世人唾罵。”

  李瑄當然明白王忠嗣話中意思,不是不輕易使用漆弓,而是不輕易動用武力。

  歷史上,王忠嗣在后突厥覆滅后,常常對人說:國家升平之際,為將者當撫其眾而已,吾不欲疲中國之力,以繳功名耳。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年輕時勇猛好斗的將領,能說出的話。

  王忠嗣年輕時,只想為父親報仇雪恨。

  當他被從邊疆召回后,‘以仇恥未雪,激憤愈深,每對案忘餐,或獨居掩涕’。

  可見那時,他也被仇恨蒙蔽。

  “七郎能這么想,真讓我感到驚訝。”

  在聽到李瑄的這句話后,王忠嗣神情激動地拉住李瑄的手,并親昵地稱呼。

  他之前贊賞李瑄,所以委以重任。

  現在看來,這就是他的知己,說出他藏在心中想說的話。

  對王忠嗣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遇到志同道合者,更令他感到高興。

  “我愿如此,可往往君命難違!”

  李瑄嘆一口氣。

  在這一方面,他不配與王忠嗣相提并論。

  但他志在兼濟天下,不由自己。

  而王忠嗣是真敢為了士兵,忤逆皇帝,抗旨不遵。放棄大權在握,放棄可能成為宰相,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

  以至于后世有人覺得王忠嗣是個沒有情商的傻子。

  不就是死幾萬士兵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攻下石堡城,王忠嗣入相之勢,再明顯不過。

  出將入相,臣之極也!

  “七郎有這樣的理想,我大唐欲興師滅突厥,你怎么看待?”

  王忠嗣忽然問出這句的話。

  “正如王帥所說,突厥幾百年來幾度立國,反復無常,害我漢民豈止百萬?不輕易動兵與覆滅敵國并不矛盾。西周的時候,尹吉甫伐儼狁,召虎平淮夷,所以有了周室的中興。我們為了大唐的興盛,在做一樣的故事。即便沒有圣人下詔,我們也要謀定策略,為國家分憂。”

  李瑄引經據典,有理有據地向王忠嗣回復。

  “本來我還有些猶豫,現在前鋒非你莫屬了,七郎敢不敢接下這份重擔。”

  王忠嗣微微點頭,向李瑄詢問。

  “主帥有命,將必從之。”

  李瑄以軍人服從命令為天職回答。

  “七郎若身為前鋒,有什么可堪致勝的兵法嗎?”

  王忠嗣考驗李瑄,問李瑄在成為前鋒時,該如何去做。

  “遇見敵騎,必組軍陣,這是常理。然在草原與敵人遭遇,要想打敵人措手不及,就必須先一步了敵動機。我會派遣一人三馬的斥候,掌控百里以內的風吹草動。這樣,可以依據敵人數量,考慮是后發先至,還是先發制人。也有足夠的時間,通知帥旗,誘敵深入。”

  “兵法在于隨機應變,不一定要照搬孫子和吳子。”

  李瑄娓娓向王忠嗣闡述。

  “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前鋒不是主力,需要做的,也就是這些。”

  王忠嗣對李瑄的回答很滿意。

  前鋒軍的作用,是勘察地形,偵探敵情,以確保主力順利行動,或者戰略部署。

  其他具體的戰略,王忠嗣沒告訴李瑄。

  王忠嗣嚴謹,要等其他主將到來后再詳議。

  兩人談論一晌,并一起就食。期間,王忠嗣將朔方節度使府的僚屬、佐吏、本部經略軍的主將,介紹給李瑄認識。

  李瑄這才發現,先前請他入府的人為李光弼。

  當前朔方軍的振武軍使為郭子儀。

  他們二人是平定安史之亂的主要功臣。

  諸將諸吏見王忠嗣對李瑄親密,非常震驚。

  王忠嗣作為皇帝的干兒子,李瑄的身份在王忠嗣面前并不算什么。

  眾所周知,王忠嗣欣賞有能力的人。

  能得到王忠嗣的親密,必然是李瑄的表現極受王忠嗣的認可。

  眾人好奇,李瑄除了勇武和詩歌,還有哪些過人之處,使王忠嗣青睞。

  就食完畢,李瑄離開節度使府的時候,王忠嗣叮囑李瑄這幾天在回樂城好好放松一番。

  他有公務,不能一直與李瑄一起。

  靜等其他主將,來到回樂城,再議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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