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們大方
“隊長，我們查到了重要情況。”
代潔瑩走進來興沖沖對燕鳴說道，他們的指揮部設在了總部，沒有放在運輸局。
運輸局人不少，而且他們是軍官，有武器。
這次屬于暗中查內奸，避免被內奸發現煽動其他人，指揮部沒有放在那邊，安全方面燕鳴從不馬虎。
“什么情況？”
燕鳴立刻抬起頭，方法是代潔瑩所想，燕鳴沒和她搶功，讓代潔瑩來帶隊調查。
不過代潔瑩對燕鳴非常尊重，兩人已是同級，代潔瑩依然稱呼他為隊長，而不是燕隊長。
別看少了這一個字，證明代潔瑩始終把自己放在比燕鳴低一級位置上。
“原萬春，運輸處三隊隊長，他接觸過情報，我們的人調查他財產的時候，發現他手中有日元。”
“日元？”
燕鳴有點驚訝，漢奸一般會要金條和大洋，外幣的話，以美元和英鎊為主，竟然有人要日元。
“沒錯，他在銀行用日元兌換過大洋，但具體多少暫時還不清楚。”
“查，馬上查清楚，他哪里來的日元，有多少。”
燕鳴立刻說道，代潔瑩快速點頭，馬上出去繼續調查，她是回來匯報最新進展。
燕鳴知道原萬春，第一天詢問的時候，原萬春曾經問過之前被詢問的人，主要問了什么。
之后則沒什么異常。
想了會，燕鳴帶著原萬春資料起身，來到許青云辦公室。
“組長，代潔瑩調查運輸局有重大發現…”
燕鳴把剛才收到的匯報原原本本告訴許青云，并且說出了自己猜測。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日元，極有可能是從日本人手里獲得，或許日本人那會手中沒有那么多大洋，就給了他日元，然后他拿著日元去兌換大洋。”
日元在中國并不常見，使用日元的多是日本人，租界最多。
即使租界，不少日本人也要大洋和黃金。
畢竟是在中國，況且大洋是銀元，含銀量不少，屬于流動金屬貨幣。
燕鳴說完，繼續匯報：“原萬春是徽省人…”
“等等，你說他是徽省人？”
許青云打斷他的話，燕鳴稍稍一怔，馬上點頭：“沒錯，他是徽省人，軍校畢業后被分到了運輸局，如今是中尉隊長。”
“繼續說。”
許青云輕輕點頭，徽省好啊，正好他們要利用調查的人做借口。
南京距離徽省非常近，這里徽省人不少，后世更多。
“他是單身，父母雙亡，平時一個人住，沒什么不良嗜好，小時候家庭條件不錯，父母后來做生意賠了，家道中落，生活變的很難，好在他已經考上軍校，有了生活能力。”
原萬春小時候家境確實可以，父母有手藝，會做衣服。
五年前，他父母接了個大筆訂單，結果被人坑了，家產賠了個精光。
父母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沒多久便撒手人寰，原萬春沒有兄弟姐妹，就他一個，之后便在南京定居。
“他有沒有回過老家？”
許青云突然問道，燕鳴愣了下，不明白組長為什么這么問，原萬春回不回老家，似乎和他們案子沒多大關系。
“組長，是我的錯，這點暫時不清楚，我馬上去查。”
燕鳴不會蠢的去問原因，只說自己沒有做好。
“去吧，此事保密，別讓其他人知道。”
許青云沒告訴他原因，這次的事屬于絕密，現在他們不清楚紅黨在徽省哪里被抓，沒必要告訴燕鳴。
“是。”
燕鳴心里微微一凜，調查原萬春有沒有回老家，竟然要保密。
這種事沒有嚴格保密的必要，組長這么做肯定有別的原因，他很聰明，組長沒說，一個字都沒多問。
許青云沒有立刻去匯報，許占杰還沒和童昌明接頭，并不清楚紅黨在徽省哪里被抓，現在匯報太早。
“哥，你今天幾點回來？”
第二天一早，童昌明出門上班，童昌海立刻上前詢問。
“今天正常回來？怎么了？”
“沒事，我聽說有家飯館的魚做的非常好吃，和咱們家口味相近，你中午回來的話，我們一起去吃。”
童昌海立刻說道，說完又補充道：“哥，我請伱，這幾天我在外面賺了點錢。”
“想吃就去，你賺的錢自己留著，家里還有孩子，不要亂花。”
童昌明笑道，二弟非常懂事，他很欣慰。
他虧欠最多的就是二弟，二弟只比他小兩歲，當初家里困難，二弟主動不去上學，把上學的機會讓給了他，留下幫家里干活。
“謝謝哥。”
童昌海心里突然有點愧疚，可等他回到房間，看到藏起來的金條和大洋，眼神再次變為炙熱。
方來寶對他說過，不會害他們。
方來寶只要情報，若是童昌明出了事，他們以后就拿不到情報了。
這是生意，是買賣。
他們賣出情報，方來寶則是買家，雙方都希望對方好好的，這樣以后他們有錢賺，方來寶可以拿到情報立功。
屬于雙贏。
童昌海不懂雙贏什么意思，但他明白，對方不是要害他哥哥，純粹就是買他哥哥知道的東西。
他從沒想到，哥哥所知道的這些平常事，竟然那么值錢。
這次既幫哥哥，也幫了自己，他們多了一條財路，一條很大的財路。
僅僅三次情報，他就收獲了五百多塊大洋，這是他在老家，一輩子賺不到的錢。
他已經徹底被這些金錢迷暈了雙眼。
“組長，原萬春是徽省全椒人，他回過老家，每年都回，不止一次。”
燕鳴很快來匯報，全椒距離南京不遠，原萬春雖然父母不在，但他爺爺還健在，經常回去探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父母出事后，家里親戚幫了大忙，若非他們，當時父母挺不過兩年，馬上就要完蛋。
他是感恩的人，每次回去都會帶點小禮物。
另外他在南京工作，已是軍官，在他們那邊算是個人物，每次回去都有縣里的大人物請客，極大滿足了他的虛榮感。
運輸局在國防廳屬于小部門，他在運輸局不起眼，但回了老家，就是大官。
而且是在南京國防廳當官的人。
“很好，繼續調查，查出他的日元來源，另外把他盯住，千萬不要妄動。”
許青云點頭，即使沒有黨務調查處的事，這次也不會隨便抓人，要通過漢奸來確定背后的日諜，挖出這一連串的蘿卜。
“是，組長。”
燕鳴很快離開，若非組長主動問起原萬春是否回老家，他都不會做這個調查，更不用來匯報。
中午，童昌明準時到家。
童昌海正在等他，上午他就聯系了方來寶，約定了中午見面的飯館。
他們是全家去吃飯，期間童昌海會把其他人引走，留下單獨的空間給方來寶。
此時他還以為是方來寶來見自己的哥哥。
飯店里面，許占杰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沒帶多少人，許青云，方來寶，以及幾名不知真相的心腹。
童昌海定好了房間，是個靠街的位置，另一邊被許占杰定下，避免其他人偷聽到他們談話。
此時他們就在旁邊房間，只有他們三個。
許占杰心腹在別的房間，他們不準出門，可以隨意吃東西，帶他們是為了預防萬一，沒事的話接到信號便可以離開。
他們吃飯的房間已被方來寶安裝好竊聽器，只要錄到有用的東西，童昌明便逃不掉。
“哥，回來了。”
童昌明剛到家，童昌海便迎了過來。
“哪個飯店？”
“何記魚莊，我訂好房間了，嫂子也很期待。”
童昌海快速回道，今天是家宴，童昌明的老婆孩子也會去。
“好，我們現在過去。”
童昌明沒有任何懷疑，主動開車，帶著全家人前往飯店。
他們剛到門口，便被方來寶注意到，方來寶在門外，童昌海同樣看到了他。
注意到方來寶對自己點頭，童昌海明白，自己已經成功一半。
這次帶大哥前來，事情只要成功，方來寶答應再給他兩根金條作為獎勵。
兩根金條啊，加上之前那根，就是三根了。
拿到這筆錢，他手上的大洋超過了一千塊，他們村地主老財也沒這么多錢吧？
他終于成為了有錢人。
進入房間，童昌海點菜，童昌明則站在窗前，對這里的環境比較滿意。
方來寶路過他們房間的時候，看到了童昌明。
“科長，組長，到了。”
進到隔壁，方來寶笑呵呵說道，許青云看向許占杰，許占杰則露出自信笑容。
“老師，一會您要注意安全。”
許青云小聲勸道，許占杰搖搖頭：“沒事，他們今天是家宴，童昌明又不是情報和行動人員，不會天天帶著槍。”
“那也要注意，等會我讓來寶在門口守著。”
“好，就這么辦。”
許占杰沒有拒絕，他的任務屬于絕密，許青云愿意在門口等著也行，至少安全上有保證。
菜很快上來，童昌明用筷子夾了一口。
“味道不錯。”
他們那邊喜歡吃魚，這家老板廚師是江西來的，魚做的非常不錯。
“確實好吃。”
童昌明老婆也贊嘆道，童昌海沒說話，吃著東西，等待信號，把嫂子侄子帶出去。
“冰糖葫蘆，又甜又冰的冰糖葫蘆，吃一口涼到心尖，好吃又甜的冰糖葫蘆啊。”
窗外突然喊起了叫賣聲，童昌海明白，信號到了。
侄子喜歡吃糖葫蘆，用這個絕對能把他吸引出去。
“我要吃冰糖葫蘆。”
孩子不大，只有八歲，聽到外面喊聲立刻說道。
“我帶他去買。”
童昌明老婆起身，他們對孩子非常疼愛，正好這會吃的差不多，但還沒吃完，出去買個糖葫蘆絕對沒問題。
“去吧。”
童昌明微笑點頭，根本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劇本。
“哥，您先吃著，我去個廁所。”
嫂子他們一走，童昌海馬上起身，他不是去廁所，而是到外面繼續欺騙，把嫂子孩子騙回家。
方來寶一直注意著隔壁，看到女人和孩子先出來，等童昌海也離開后，立刻對著里面點了點頭。
“走，我們過去。”
許占杰自信起身，走在前面，出門便拐入隔壁房間，方來寶在門外守著，許青云則留在房間內看守監聽設備。
這些東西被擋著，暗中一直工作。
“朋友，走錯房間了吧？”
見到許占杰進來，童昌明有點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黨務調查處和軍事情情報處來往不多，雙方就算有對方重要人物照片，也都屬于絕密，童昌明在審訊科，根本沒有見過許占杰。
若是譚祥林在這，馬上就會認出對方身份，他們兩個互相見過。
“我沒走錯，今天就是來找你。”
許占杰自然坐在童昌明對面，把手中箱子放在桌子上，推開桌子上盤子，把箱子放在了童昌明面前。
“你找我？”
童昌明眼睛瞇了瞇，意識到不對。
雖說他不是情報人員，畢竟在黨務調查處多年，多少知道點什么。
“沒錯，童科長，不打開看看嗎？”
許占杰笑道，童昌明依然沒動，但對方說出了他的姓，證明確實是找他。
“你是誰？”童昌明直接問道，許占杰猜的沒錯，他確實沒帶槍，但此時已經非常警惕，若有危險，他甚至準備跳窗。
“我叫許占杰。”
許占杰笑道，童昌明瞳孔一縮，雖然他沒見過許占杰，但這個名字多次聽說。
軍事情報處情報科科長就叫許占杰。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說完童昌明就要起身離開，許占杰下一句話頓時讓他站在了那。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那么準確找到你，此時又能讓你身邊沒有其他人？”
瞬間童昌明明白怎么回事，有人配合許占杰，或者說，配合軍事情報處。
童昌海，他馬上想到了自己二弟，出去上廁所還沒回來。
“你們對昌海做了什么？”
童昌明直勾勾看向許占杰，他非常清楚，這些情報人員手段有多么卑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譚祥林可不止一次干過這樣的事。
“沒什么，他現在為我們做事。”
“他一個不識字的人，能為你們做什么？”
童昌明憤怒問道，好在他知道這里不能大喊，聲音不是太高，但因為太生氣，聲音有點變音。
“他不能，你能。”
許占杰依然帶著笑容，童昌明色厲內荏，已被拿捏。
“那你沖我來，找他一個文盲算什么本事，虧你還是堂堂情報科長。”
童昌明話中帶著諷刺，許占杰毫不在乎：“能達到目的，就是本事。”
“對不起，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童昌明就往外走，箱子他始終沒去碰過。
他很清楚碰了箱子代表著什么。
“除了昌海，還有昌林，小玲。”
許占杰淡淡說道，童昌明身子一僵，馬上看向他。
“他們都拿了我們不少錢，你可以去主動上報，但拿了我們錢，不為我們辦事的人，我們自己會處置。”
童昌林是老小，小玲則是童昌明最小妹妹。
童昌明心里想的什么，許占杰很清楚，他若去主動坦白，童昌海不是黨務調查處的人，只要沒做太過的事，徐老鬼不會對其下手。
徐老鬼不下手，可軍事情報處不會放過他們。
情報部門的錢燙手，沒那么好拿，拿了不服從命令就是背叛，軍事情報處饒不了他們。
“你們剛抓的那名紅黨還沒有開口吧，如果徐老鬼知道，是你走漏的消息被我們知道，他會怎么想？”
許占杰又給他來了一棒，童昌明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這是掉腦袋的事，童昌明不可能不慎重。
陸大旺那樣的人極少。
“昌海告訴你們的？”
童昌明沒想到二弟陷的那么深，竟然泄露了他們重要情報。
現在不是軍事情報處饒不了他，被徐老鬼知道，一樣饒不了他。
泄露他們黨務調查處機密情報，屬于大罪。
沒有這件事，他還能保一保弟弟，但出了這樣的事，連他都是自身難保。
他是副科長，明白情報重要性，別說是弟弟，就算是家人也要瞞著，現在被軍事情報處知道，徐老鬼不會考慮他的情況，只會認定他泄露了情報。
而且是給了軍事情報處。
他無意泄露，就算徐老鬼開恩，副科長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恐怕到時候都要死。
“卑鄙。”
童昌明咬牙切齒，軍事情報處為了拉攏他，簡直是費盡心機。
“坐下吧，我們好好聊聊。”
許占杰明白拿捏住了他的軟肋，有了童昌明泄露情報的時候，他還不答應，主動上報給徐老鬼，徐老鬼也不會對他另眼相待，反而會對他失望。
徐老鬼就是這樣的人，童昌明心里最清楚。
“你們想要什么？”
童昌明沒有回去坐下，這是事關他生死的大事，他還沒能下定決心。
不過他清楚，此時拒絕，自己能活命，弟弟妹妹肯定是沒了。
代價太大。
“我們想要什么你知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是徐老鬼，你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絕不會隨便讓你冒險，甚至有機會可以幫你升職，你的職務越重要，對我們便越有利。”
許占杰知道他擔心什么，投靠過來后，一旦被徐老鬼知道，必死無疑。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們嗎？”
許占杰的話，童昌明一個字都沒信，他在情報部門多年，軍事情報處還沒成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副科長，非常清楚情報部門的人什么德性。
現在這么說，當有更大利益的時候，會毫不猶豫放棄他。
“先看看箱子里的東西，看完再說。”
許占杰依然帶著微笑，但童昌明想給他兩拳。
深吸一口氣，童昌明走過去，打開了箱子。
看到箱子里的東西，他眼睛瞇了瞇。
里面東西沒出他的意料，金條，滿滿一箱子金條，每排十根，這個深度至少能放三排。
“我們比徐老鬼大方，這是三十根金條，有了這些錢，你可以給自己布置退路，我可以給你承諾，為了安全，什么時候想走都行，我們不會阻攔，甚至你可以偷偷離開。”
許占杰說的是謊話，一旦拉他下水，怎么可能讓他離開，好不容易布置出的棋子，必須發揮出他的價值。
童昌明真敢要走，馬上就有新的手段對他下手。
至于他偷偷溜走，那是因為看不住，不如直接這么說，好讓他安心。
如果他真布置了退路，查清楚在哪，把他退路一堵，他只能乖乖繼續做事。
真正上船后，他想下船，只能是尸體。
童昌明對他們評價沒錯，確實卑鄙。
“我需要考慮一下，給我點時間。”
童昌明依然沒有答應，許占杰微微點頭：“可以，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但今天必須告訴我，你們在哪里抓到的紅黨。”
之前想的是讓童昌明殺人，他這個要求不可能答應。
現在改變了計劃，童昌明早一天晚一天投靠沒關系，但要知道紅黨之前位置。
否則他們的計劃無法繼續執行。
“為什么問這個？”
“不該問的不要問，僅僅是地點，對你沒有任何影響。”
“好，他是在滁縣被抓。”
過了會，童昌明終于點頭，軍事情報處最重要的事情已經知道，一個地點確實沒什么。
“我先走了，三天后等你好消息。”
許占杰沒有逼他，其實他說出滁縣之后，就已經上了他們船，這次不是他的弟弟泄露，而是他親口說出的情報。
他說的話，全被錄了下來。
童昌明看著許占杰提著箱子離開，沒說一句話。
童昌海沒有在這里，包括他的老婆孩子，這會正在遠處一個地方。
童昌海故意把他們引出來，就是給軍事情報處這個時間。
感覺時間差不多，他帶著嫂子侄子回到飯館。
開門后，童昌海看到大哥臉色陰沉，獨自坐在那一動不動，便明白自己任務已經成功。
兩根金條，馬上就要到手。
“我們回去。”
童昌明惡狠狠的看了眼童昌海，哪怕他現在恨不得抽死這個親弟弟，也不能在這里動手。
回家再做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