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混亂之中
李查德光聽這個聲音便認出了來人。
走上臺子的法師是牛津，一個十分專注研究的老好人，在研究所里經常主動承擔一些吃力不討好的重復性工作。
因為牛津實在是太老好人了，研究所里有幾個傲慢的老法師經常將自己不想完成的麻煩工作塞給牛津，李查德看不過眼，還明里暗里幫過牛津好幾次，因此李查德跟牛津的關系一直不錯。
見到牛津走上臺來，李查德笑著說道：“不用了牛津，我來捧著幕布就好，等我累了，你再來換我吧。”
“那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呢，你靈魂還虛弱呢。”
被李查德拒絕，牛津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加大步地走上來。
“你…”李查德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什么不對，可他剛說了一個‘你’字，腦海里忽然就反應了過來。
等一下。銀色城邦很多人知道我中了圣痕，牛津也知道，這我能理解。
可一般人只知道圣痕會導致魔力全失，并不知道圣痕會導致靈魂虛弱。
我靈魂虛弱，牛津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李查德到嘴邊的話忽然一轉：“你先停下，我有話要問你。”
“問什么？”牛津嘴上回答腳下的步伐卻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朝李查德和漢克院長走來。
砰！砰！砰！
就在這時，忽然接連傳來幾聲清脆的爆響，整個禮堂上方的魔法燈全都在不明力量的作用下破碎，整個禮堂中頓時一片漆黑。
“啊！！”
“唔！”
“天哪？！”
“發生了什么？”
人群中傳來了陣陣驚呼。
“小李，小心！”在李查德身后，漢克院長撐起了魔法防護罩。
借助魔法防護罩發出的輝光，李查德清楚地看到天花板上一直映照著卡帕遺體那個大水晶燈與墻壁的連接點猛地鍛煉。
巨大的水晶燈嘩啦一聲掉了下來！
不！老師的遺體！
李查德心中一緊，差點沒忍住撲過去將卡帕的棺材推開！
幸好因為靈魂虛弱的緣故，李查德的身體反應速度有些慢，要不然他真的就沖出去了。
“嗯？”漢克一聲悶哼，天空中猛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雙半透明的法師之手在天空中用力一揮，狠狠地拍在水晶燈上，把水晶燈打飛到了舞臺邊緣的空地上。
與此同時，人群之中陸陸續續開始有法師施展光亮術。一道道燈光亮了起來。可那些燈光就好像被薄紗籠罩一樣云霧縹緲，看不真切。
李查德朝禮堂的舞臺下看去，只能看見一個個黯淡的光斑，就好像在濃濃的白霧中看遠處的車燈一般。
李查德見狀，心中一緊，一句話脫口而出：“漢克院長！這是朦朧術的效果！”
朦朧術，能將周圍的光元素進行散射，從而降低一切光芒的光通量的魔法。
當朦朧術施放過后，本來三千流明的光源只會剩下三十流明，亮度會降為1%。
體現在魔法效果上，就是朦朧術影響范圍內的光明系魔法施法范圍將降為十分之一，同時魔法效果也大幅下降。
本來能達成類似的可以限制光明系魔法效果的魔法，都是與光明系魔法正好相對的黑暗系魔法。
光明教廷的信徒主教絕大多數都以光明系魔法為核心構建自己的法術體系，都是吃光明這碗飯的。
因此他們對可以針對光明系魔法的黑暗系魔法都會有很多防備，比方說攜帶克制黑暗系魔法的道具或者是無視黑暗系魔法的兵種。
湊巧，朦朧術雖然也很克制光明系魔法，但是朦朧術并不是黑暗系，而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氣系魔法，剛好能繞開他們的準備。
朦朧術的研發參考了魔法神鏡。其作用原理并不是與光元素對抗，削弱光元素的強度，而是在空氣中生成億萬個由氣元素構成的微小鏡子，從而令光元素的光芒路線偏轉，最終將大部分光亮反射回光源位置，從而產生限制光明系魔法的效果。
李查德大驚，匆忙喊道：
“院長，朦朧術是我們金輝法師學院去年的研究成果之一，這個魔法按理來說還處于尚未完善的試驗階段，只在法師學院的高層里小范圍流通。
忽然有人在禮堂里釋放了如此大規模的朦朧術，來者不善！我們學院的高層里有叛徒啊！”
“我知道，小李，站在我身后。牛津你先別過來。”
漢克院長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
他擋在了李查德面前，阻攔了牛津和李查德之間的道路。然后對著大廳怒目而視，大聲呵斥道：
“所有人釋放光照術，照亮自己周圍，小心防備有人趁亂偷襲！
是誰在搞鬼！
我警告你們，你們是想刺殺也好還是想偷竊也罷，都給我找好時機！
這里是卡帕大巫師的追悼會，卡帕大巫師為了真理鞠躬盡瘁，死得偉大光榮，你們竟然在卡帕大巫師的追悼會上，這是褻瀆真理！
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身為施法者的榮耀，就立刻停手！”
“院長，小心！”
就在這時，牛津忽然高喊一聲，沖到了漢克院長身前。
恍然間，一陣漆黑的風猛然從掉落在一旁的吊燈中噴涌而出，直沖李查德他們而來。
李查德忽然眼前一灰，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他清醒過來時，一把漆黑的西洋刺劍已經刺穿了牛津的心臟，并順勢刺穿牛津，扎在了漢克院長的胸口。
而那把西洋刺劍的主人，竟然是一個身披遮光黑袍，面容清秀的黑精靈！
他那燃燒著漆黑火焰的雙眼，令李查德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竟然是傳奇潛行者！
位于地下的黑暗精靈，對善于利用毒箭進行刺殺的刺客總是充滿敬意。
不過他們最崇敬的，還是那些來無影去無蹤，對目標實施突然打擊的超級殺手——潛行者。
潛行者們放棄了遠程攻擊能力，換取更加強大的暗影之力。
他們領悟了暗影突襲的奧義，能像幽靈一樣穿梭于陷阱、魔法和刀光劍影之中，悄無聲息地靠近目標，然后發動致命的攻擊。
雙眼中沒有瞳孔，而是燃燒著漆黑火焰，這是傳奇級潛行者最顯著的特征。
這證明他們已經擁有了可以看穿元素的元素視野，還經歷過痛苦而危險的黑暗儀式。
他們手上的破魔劍能輕易撕開施法者法力護盾，還能依靠躲進黑暗規避大部分魔法，天然就對體質孱弱的施法者十分克制。
和魔法眾多花樣百出功能復雜的法師比起來，潛行者只精通于殺人，并將之做到了極致。
一個法師在沒有準備下被同級別的潛行者近身，十死無生。
唰啦！
傳奇潛行者猛地將漆黑西洋劍拔了出來，漢克院長和牛津的胸口同時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污血。
牛津撲通一聲臉著地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而漢克院長則啪的一聲化為泡沫破碎！
李查德大喜！
漢克院長沒被偷襲到，他有準備！
嘎吱！
潛行者的腳下，翠綠的荊棘頂開了光滑干凈的瓷磚地板，那些荊棘蜿蜒盤旋，迅速扭動。
它們像是一雙大手一樣，試圖將傳奇潛行者包裹起來。
傳奇潛行者揮劍砍碎荊棘，可荊棘生長的速度遠遠大于他砍碎荊棘的速度，沒一會兒就將他整個人團團包住，形成一個大大的荊棘球。
哧啦！
荊棘球像跳動的心臟一樣猛地收縮，想要將被包裹在里面的傳奇潛行者絞殺。
可是荊棘球卻收縮了個寂寞，那傳奇潛行者早已遁入了陰影，從荊棘球中逃了出來。
可那荊棘球的根莖卻忽然發出強烈的光，這些光像火焰一樣狠狠灼燒黑暗，硬生生把傳奇潛行者從隱身狀態燒出來了一瞬。
可惜，也僅僅只有一瞬，時間太短，不足以讓漢克銜接上新魔法。
漢克院長消失不見，傳奇潛行者也消失不見。
法師和刺客異曲同工之妙，拋開千奇百怪的保命魔法和道具后，法師與刺客在本質上都是體質孱弱血量較低的玻璃大炮。
互相都有秒殺對方的能力，就看誰能先手。
現在，他們兩個傳奇都在暗中靜默，等待對手露出破綻一擊必殺的機會。
就好像中門對狙的狙擊手，誰也不敢先冒頭。
傳奇有傳奇的戰場，凡人也有凡人的戰場。
很顯然，出現在追悼會上的刺客不止一個傳奇潛行者！
呼呼呼。
李查德耳邊傳來的獵獵風聲。
弩箭的聲音！很可能有一些暗精靈刺客躲在陰影中，用毒獵殺禮堂中那些陷入朦朧術中視野嚴重受限的法師。
這次追悼會參會的人涵蓋了整個旅行之城的中高層。他們要是全死在這里，那樂子可就大了。
是誰安排的刺殺？針對的是誰？
李查德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褲兜里，握上了兩張卷軸。
七環傳奇級魔法大力神屏障，
七環傳奇級魔法逃逸之路。
一盾一逃，起死回生組合。
這兩張魔法卷軸雖然冰冷，但那價值連城的高貴手感，還是給了李查德滿滿的安心感。
可就在這時，李查德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牛津身子猛地抽動了一下。
“牛津！你還沒死？”李查德又驚又喜！
本該死去的牛津抬起頭，他臉色蒼白，眼睛已經翻起了白眼。
“李查德！我殺了伱！”
牛津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朝著李查德撲過來。
“滾啊！什么東西？莫挨老子！”
李查德一驚，下意識地抽出了魔法卷軸大力神屏障，狠狠呼在牛津臉上。
我上去就是一個傳奇卷軸！
牛津被李查德抽得身子一顫，摔在了地上。
但他并沒有放棄，而是躺在地上高聲喊道：
“李查德，你在哪里？我要殺了你！
你不要怕圣痕枷鎖，你死了就不會怕了。
不要怕圣痕枷鎖，讓我殺了你吧！”
李查德：…
嗯？！牛津這家伙嘰嘰歪歪地在叫什么鬼東西呢？神經病啊！
李查德恍惚了一下，猛地睜大眼睛。
他明白過來了！
“這不是真的！我不在現實里，而是在瀕死幻象！
瀕死幻象是我研究出的魔法，可以令受術者看到自己即將死亡的幻覺。
對于法力高強的法師來說，幻覺里的內容是可以被他們定制的。
一個人要死一萬種死法，被人刺殺是死，被吊燈砸死也是死。受術者的死法可以定制。
如果是刺客殺人，刺客在殺人之前說出的話自然也是可以定制的！
有人正在用瀕死幻象這個逼別人交出底牌的魔法，來給我傳遞情報！
牛哇！天才！這魔法還可以這樣用？我這個魔法創造者都沒有想到。
瀕死幻象里發生的一切可都是我的幻覺，就算是馬希爾常任都沒有辦法用魔法投影完全投影出我的意識，只能觀測個大概。
在瀕死幻象結束之前，我在幻覺里得到的情報就是絕密中的絕密！
這傳遞情報的辦法！絕妙！
李查德激動得渾身打擺子。
他連忙跑到牛津身邊，對著牛津的右臉啪的一下又是一個傳奇卷軸。
“我就是李查德，你滾開，別想殺我！”
“李查德！哈哈哈！我找到李查德了。李查德我要殺了你！
我殺了你，你也不會知道圣羅蘭監獄的地下監牢里有你老師給你留下的東西。
你的老師卡帕已經沒了，再也沒有人會全心全意保護你！馬希爾也不行！你還是乖乖等死吧！
我警告你，在你沒有見到洛洛之前，千萬不要去神圣教廷，不然我不光會殺了你，還會殺了你全家。
李查德，你給我死！全都死！”
幻境中的牛津渾身顫抖，打著擺子站了起來，雙手張開拉住了李查德的褲子用力扯動。
他齜牙咧嘴，眼看著就要狠狠地咬住李查德的大腿。
“還想咬我！老實點！別以為我沒有魔力了就好欺負！”
李查德一個傳奇卷軸砸在牛津頭上，把牛津砸開。
可這次，牛津沒有再說話了。
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務一樣，渾身抽動了一下，成了第一個被傳奇卷軸砸死的人（物理）。
畫面定格，砰！整個世界轟然破碎！
李查德眼前的幻覺如潮水一般褪去。
當他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竟然都是真的！
朦朧術不是幻象，有傳奇潛行者刺殺漢克不是幻象，牛津死了也不是幻象！
他的瀕死幻象，是從死去的牛津抽搐的那一下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