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擊開始
稿件，作廢！
唐納德看著被李查德撕碎扔在地上的新聞稿，有些心累。
對他來說，這并不是什么新鮮事，他都見到過很多類似的情況。
新聞可以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但不能完全自由——尤其是他們銀色時代周刊這樣的半官方媒體，很多新聞都要經過潤色以確保新聞的正確性，不會產生錯誤的社會導向。
處理好與采訪對象的關系，令其聽話地接受采訪，正是他這樣頂尖記者必須掌握的技能。
唐納德微笑著脫下帽子，取出了一份和李查德撕碎的那篇新聞稿一模一樣的新聞稿，然后對李查德說道：
“李查德先生，我知道這個稿件可能與您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求您一定要按照這個新聞稿來念，只要大方向不偏，小的細節都是可以調整的嘛。”
看著唐納德笑瞇瞇的眼睛，李查德，挑了挑眉毛，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們想要報道什么，也知道什么樣的報道你們會喜歡。
但是，我不喜歡撒謊，也不會對你們妥協。”
李查德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十分有禮貌地向唐納德鞠躬，嘴角掛起了柔和的微笑。
他像是自己平時在上課時那樣，將自己的病號服整理得整整齊齊，然后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
“其實，我現在是很辛苦的，圣痕枷鎖對我的傷害很大。
我現在渾身虛弱無力，嘴唇發干，大腦昏昏沉沉，非常想要睡一個好覺。
但是我還是打起精神選擇接受你們的采訪。
如果我在采訪的時候說謊，那我的付出便毫無意義。
細心地觀察？為了同胞自我犧牲的信念？
別開玩笑了，我就是個普通人，哪來的這些東西？
我會站在這里，就是想要借助你們銀色時代周刊，告訴銀色城邦的廣大同胞一個事實。”
聽到這里，唐納德瞳孔緊縮，不由自主屏息收腹，整個人的身形都拔高了一些。
多年的職業嗅覺，讓他瞬間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很可能想要搞個大新聞！
李查德盯著唐納德的眼睛，深沉地說道：
“唐納德先生，我希望你們銀色時代周刊能幫我向銀色城邦澄清一點。
我李查德有私心，我的正義和我的犧牲并不純粹。
所有法師都沒有發現危險，只有我發現了，是因為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星歌城主從未離開。
我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替星歌城主擋下圣痕枷鎖，也不是出于什么舍己為人的偉大理由，單純只是因為我！愛！她！”
“啊？！”唐納德人傻了，房間里的兩個攝像師也傻了。
隔著墻，一大群醫生和普林斯頓都傻了，就連地上的水晶球都氣得顫抖了一下。
“嘶！”唐納德倒吸一口涼氣，立刻雙手高舉，擋住了攝像機，高聲喊道：
“別拍了，先別拍了！剛剛那段立刻銷毀。”
“是！”
兩位攝像師立刻從魔石相機中將記憶魔晶取了出來，用魔法捏碎。
看到記憶魔晶破碎，唐納德才舒了一口氣。
他回過身，捂著胸口對理查德說道：
“我的天哪，李查德先生，你可嚇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些話如果報道出會引起多大的社會爭議？
說不定你的銀十字勛章都會在重新審查之后被回收。”
“我當然知道。”
出乎唐納德的預料，李查德竟然分外淡然，他昂著頭，輕聲說道：
“我能得到銀十字勛章，是因為我在危難之中救下了星歌城主并因此身負圣痕，終身失去施法能力。
銀十字勛章，最重要的就是褒獎我舍己為人的精神。
若是我真的那么純粹，那么大公無私，那銀十字勛章我應得。
可實際上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對星歌城主是有覬覦之心的，我并不單純，所以我問心有愧！”
李查德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地說道：
“是的，我必須承認。當我第一次和星歌城主面對面交談的時候，我的心便被圣靈阿魯奇的祝福狠狠擊中。
我無可救藥地墜入了愛河，深深地愛上了她。當然，我很清楚我的身份卑微，實力渺小，根本配不上星歌城主，所以我理智地將我的愛意壓制在了心底，未曾表露。
我本以為，那只是我一時的悸動，很快便會隨著時間消失。
直到那可怕的圣痕枷鎖鎖定到了星歌城主的時候，我心中的愛意噴涌而出，控制了我的身體。
令我一下子擋在了星歌城主面前。
這才是我救下星歌城主的真相，而不是舍己為人。
若我真的是舍己為人不懼犧牲，那我理應受到褒獎。
但我就是個膽小鬼，我救下的是我愛人。一個男人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豁出性命天經地義。
所以我覺得，我壓根沒有資格領受銀十字勛章。
當然，我也并不在乎這個，銀十字勛章沒了就沒了吧。
如果我會在意銀十字勛章，那當時我就不會沖到星歌城主面前。”
唐納德震驚地瞪大了眼珠子，他手指頭指著李查德，指了半天，才問出問題來：
“李查德先生，你說的這些我都聽明白了，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星歌城主，她知不知道她是你愛人？”
李查德兩手一攤。
“她肯定不知道啊，我還沒有告訴他呢。”
“啪！”唐納德用力拍了一下腦門，略顯無語。
“那不就得了！伱們沒有登記過契約，沒有告別儀式，既沒有婚姻關系，也沒有戀愛關系，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怎么認為，星歌城主實際上就是和你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從事實上來看，就是你舍己為人救下了星歌城主。
銀十字勛章你拿得實至名歸，理所應當。無需有任何顧慮。”
“不！”
李查德輕慢地笑了起來，他挑起眉毛，對唐納德問道：
“你覺得我理所應當，我就理所應當？唐納德先生。你太傲慢了。你只是個記者，你說了不算。”
“我說了…嘶，不算！”
被李查德這么一提醒，唐納德瞬間明白了過來。
“對呀！我說了不算。我只是一個記者。我的工作是將我聽到的見到的事實傳達出去，讓大眾知曉。
論心思，您有自己的私心，但行為上，你沒有任何問題！
李查德先生您到底配不配得上銀十字勛章，我沒有資格評判，只有大眾才有資格評判！”
唐納德興奮得渾身顫栗，連尾椎骨都酥酥麻麻起來。
直到現在，整個銀色城邦的新聞媒體都在大肆夸獎李查德的大無畏精神，將李查德夸得完美無缺，宛如圣人。
如果他將李查德剛剛的話報道出去，一定會帶來顛覆性的結果，并引起巨大的社會反響。
必定會有許多人支持撤回李查德的銀十字勛章，也必定會有許多人反對撤回李查德的銀十字勛章。
風暴，這將是一場足以引發整個社會思考的巨大的輿論風暴！
稍微來點手段，對李查德事件進行深度炒作。
比如深挖內幕消息，發掘心理活動，了解李查德的成長經歷，聯系李查德的其他同事對李查德人品進行評價，尋找并挖掘李查德的過往感情史，
甚至策劃李查德對星歌城主的告白儀式！
反轉，反轉的反轉，反轉的反轉的反轉！
光是站在這邊稍微思考一下，唐納德便能想到無數將李查德事件放大并抬升的方法。
刺啦一聲，唐納德狠狠地將之前自己準備好的新聞稿件用力撕掉，然后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李查德先生，我明白了。新聞就該求真務實，不應當弄虛作假。
您有意愿將真相帶給觀眾，甚至不惜壓上自己的榮譽，我們銀色時代周刊又怎么會退縮？
這次事件，我們奉陪到底！”
唐納德激動地說道：“李查德先生，讓我們忘記我準備的那些垃圾吧。沒人會看這些玩意。”
他當場從帽子里取出了一本空白的本子，羽毛筆緊緊地貼在紙上，并用熾熱的眼神盯著李查德，如饑似渴地說道：
“從這一刻起，我們的采訪將一切以您為主，您有什么想法盡管說。至于您的想法能不能報道出來，我來替你把關，您無須操心！”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李查德深深微笑。
良久，當普林斯頓第三次黑著臉前來催促李查德做檢查之后，唐納德對李查德的采訪才終于結束。
捧著厚厚的本子，唐納德心中十分滿意，只覺得動力十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李查德說道：
“李查德先生，你看看窗外，我知道這個時候有很多其他媒體的記者想要跟你交朋友。
但他們都不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他們只是想要利用你，從你這里白嫖一些可以讓他們盈利的新聞出來。
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給錢。
我們銀色時代周刊的采訪費，冠絕整個銀色城邦，沒有任何對手！”
唐納德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李查德的掌心寫了個數字。
“確實沒有對手，不愧是銀色時代周刊。”
李查德滿意地挑眉，含笑點頭。
“哈哈。當然!李查德先生，請您永遠相信，我們銀色時代周刊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唐納德取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塞進了李查德手心。
李查德摸了摸信封的重量，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挑眉說道：
“唐納德記者，我明白了。我會請醫院通知外面的媒體，兩天后我再召開新聞發布會，統一接受其他媒體的采訪。
至于您，我們盡量私下聊。”
“哈哈哈哈！李查德先生，我敢保證，哪怕沒有了魔法，這銀色城邦的歷史書上也一定會留下您的名字！
和您這樣的聰明人交談，可真是愉快。”
“那我希望，我的名字刻在您的新聞報道上，唐納德記者。”
“哈哈哈哈！”*2
李查德和唐納德對視著大笑起來。
在窗外陽光的投射下，李查德的嘴角，或多或少有些放肆。
當唐納德帶著兩個小弟離開病房之后，李查德躺在病床上，緩緩閉上了雙眼，在心中想道：
“圣羅蘭監獄，專門關押壞女人。好地方！
馬希爾常任固然非常非常重要，但是星歌城主，你也很重要很重要。
身為一名城主，你怎么能這么閑，一直針對我呢？
太不公平了。
現在，稍微公平了些。”
李查德蘇醒后的第二天，銀色時代周刊投下了重磅炸彈！
震驚！英雄壯舉，并非為了大義，而是為了愛！
如同李查德和唐納德預料的那個樣，李查德為了愛情救下星歌城主的事情，引起了整個銀色聯邦的大討論。
文章最后，對于是否要撤銷李查德銀十字勛章的問題，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知名傳奇法師克勞斯如此評價道：
“我不贊同撤銷李查德的銀十字勛章。
要評判一個人的功過，不能看他是怎么想的，只能看他是怎么做的。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做的每一件事，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的私心。
就連父母養育孩子，都可能會有孩子未來會照顧自己的期盼在里面。
難道能因此，就抹殺父母對孩子的奉獻付出和愛嗎？
對整個銀色城邦都有利的魔法創新。
其創新者進行魔法創新的出發點，也可能只是一次個人榮譽感的自我實現，也就是想裝個逼。
難道，因為想裝逼而進行的魔法創新，就比其他魔法創新低級？
不應當如此。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因此我不贊同撤銷李查德的銀十字勛章。”
而另一位知名報社的評論員大富商凱倫·布魯斯則如此評價道：
“把這些事情拆開了、揉碎了來講。暫不考慮神圣教廷與我們銀色城邦斗爭的背景。
李查德救下星歌城主的事情只是一出單純的英雄救美。
李查德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下那次天使軍團的攻擊，來博取星歌城主的好感。
只是李查德淺薄的知識并不能讓他意識到他將要擋下的那道攻擊究竟有多么強大，他會因此付出多么巨大的代價。
在李查德之前，我們銀色城邦銀十字勛章歷任獲得者，都是神圣的、偉大的、為國鞠躬盡瘁的社會楷模，沒有任何污點。
如果李查德連這樣動機不純，只是行為上恰好不錯的人，都能評上銀十字勛章，那銀十字勛章還有什么尊貴可言？
我并不是說不給李查德任何獎賞，我只是覺得，應當收回銀十字勛章，用更合適的手段褒獎李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