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李典獄長
圣羅蘭監獄，監牢的右側。
矮人格林·漢姆帶著李查德，沿著一個黑暗中的旋轉階梯不斷向上攀爬。
格林·漢姆和李查德手上都提著一盞火晶石燈，照亮昏暗的階梯。
這旋轉臺階，又高又長又深，偏偏每一段的樣子又都極其相像，李查德跟著格林·漢姆連著轉了十幾圈，轉得他都有些茫然，分不清自己的具體位置。
忽然之間，在他前面帶路的格林·漢姆轉過頭來，對李查德說道：
“典獄長大人，剩下的樓梯下埋著尖刺陷阱。你記得看好我的腳，記住我腳步落在哪里，踩我的腳步前進。
千萬不要走錯了位置，掉入針刺陷阱中。
那陷阱我掉進去都會扎得渾身疼，你掉進去半條命都得沒了。”
“好的，沒有問題。”李查德一口答應下來，然后便低著頭，踩著格林·漢姆的腳印往前走，一步不曾錯過。
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眼前階梯上的灰塵和蜘蛛網越來越多，越積越厚。
良久，格林·漢姆忽然停下了腳步，開口說道：
“典獄長大人，我們到了。”
“嗯？”李查德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發現，那似乎永無止境的螺旋階梯已經走到了盡頭，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類似于古代碉樓的大廳。
一大群全身金光燦燦的人形傀儡手拿雙刀站在大廳的四周，閉著雙眼，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是在守衛這座大廳。
天花板上，倒掛著十幾個鮮紅色的石像鬼雕像，這些雕像的材質非常有意思，明明看著是石頭，卻在火晶燈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鮮活的肉感，看起來像一只只倒掛著睡覺的大蝙蝠。
“典獄長，這就是圣羅蘭監獄的典獄長大廳。也是您接收這個監獄的地方。”
格林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火晶燈掛在墻上的凹槽里。
一瞬間，鮮紅的火焰順著墻壁攀爬，串溜到天花板上，圍著天花板上的石像鬼轉了好幾圈，鉆進了位于天花板正中央的大火炬中。
大火炬呼啦一聲燃了起來，溫暖的紅光將整個典獄長大廳照亮。在紅光的映照下，那些石像鬼看起來更像蝙蝠了。
“典獄長大人，這邊請。”
格林·漢姆對著李查德招了招手，然后徑直走向大廳的正中央。
李查德連忙跟上，他站在格林·漢姆身后，略微踮腳，便能隔著格林·漢姆清楚地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沙盤。
這沙盤，是整個圣羅蘭監獄連帶圣羅蘭監獄周邊的俯視場景，從雜亂的樹林、沼澤地、礦區到圣羅蘭監獄的本部應有盡有。
圣羅蘭監獄大門、南廣場、犬舍、監獄本部、議事廳、市場、物資倉庫、鐵匠鋪、糧倉、農田、士兵訓練營、教堂、懺悔室、囚犯調理和教育小屋…
這沙盤上大大小小花樣百出的眾多建筑，把李查德看得一愣一愣的。
難怪馬希爾常任說圣羅蘭監獄的構造太過齊全，比起監獄，更像是一座小型城池。
好家伙，議事廳和物資倉庫原來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夸張的。
“不是…等下…”李查德實在忍無可忍，他指著沙盤問道：
“格林兄弟，別的建筑也就算了，為什么我們圣羅蘭監獄還有光明教堂和懺悔室的？這不是神圣教廷的城池才會出現的建筑嗎？
這也太離譜了。”
“不離譜啊。”格林·漢姆兩手一攤，說道：
“典獄長大人，我們這座監獄以前可是高貴的國際監獄，神圣教廷的修女和天使我們都有關押咧。
他們大部分都是狂信徒，一天不向光明之龍祈禱就渾身難受。
用這光明教堂和懺悔室對付他們，賊好用。
比方說我們抓住一個修女，她老實交代了。
但我們不能確定對方說的情報是真是假，我們就可以把她帶到光明教堂。”
格林·漢姆一邊說著，一邊一人分飾兩角，原地演了起來。
“你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絕無半句謊言！我跟你們這些卑劣的家伙不一樣，我不屑于說謊。”
“你保證你沒有說謊？問心無愧？”
“我能保證，問心無愧！至于你們，愛信不信。”
“那你向著光明之龍起誓，你剛剛告訴我們的情報都是真的。”
“咕！這是對我的羞辱！太過分了，你們殺了我吧。”
“快起誓！”
“我不！”
“好了，確定了，她給的是假情報，帶回去再審吧。”
表演完后，格林·漢姆憨笑道：“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李查德：…
李查德哭笑不得。
“原來監獄里光明教堂是干這個用的。這手段好卑鄙啊。”
“哈哈，圣羅蘭監獄里可沒有魔力，光明教堂里的光明之龍雕像就是個石頭塊。
她們就算在這里向光明之龍起誓光明之龍也聽不到，真說謊了光明之龍也不會降下任何神罰。
她們本可以隨意說謊，但她們過不去自己心里那一關。
那些狂信徒就是這樣的，有原則到令人費解，又顯得有點蠢。哈哈哈。
我們矮人也有信仰，我們信火焰之龍。但我們才不會讓神祇成為我們自己的束縛。”
“哈哈，是這樣的。這也是我們這些法師和那些狂信徒處不到一塊的原因。”
李查德聳了聳肩膀，笑著問道：
“接下來呢？我該如何接管圣羅蘭監獄？”
格林·漢姆敲了敲沙盤側邊的一個木臺子，對李查德說道：
“典獄長大人你站到臺子上去，天花板上的火晶燈會剛好就照在你臉上。
火光會透過大廳周圍的玻璃，將伱的樣子映照到圣羅蘭監獄的天空。
圣羅蘭監獄的所有石像鬼和傀儡守衛，都會看到你的樣子。
他們從此只會聽從你的命令，只為你服務。在這個禁止魔法的地方，就連傳奇英雄都會被他們鎮壓。
得到了他們的認可，你就徹底掌握了圣羅蘭監獄，正式成為圣羅蘭監獄的典獄長。
從此之后，你在圣羅蘭的監獄的權限，甚至比馬希爾常任都高。”
“嚯！”
李查德恍然。
“權力由武力授予。圣羅蘭監獄的最高武力的，就是這些傀儡士兵。他們才是圣羅蘭監獄的核心。
您是這個意思吧？”
“哈哈，沒錯，但不全對。不光要有武力，還要有法理。
在你之前，圣羅蘭監獄的典獄長是馬希爾常任。他放棄了監獄守衛們的指揮權，這才能輪到你。”
李查德瞇起眼睛，輕聲問道：
“格林兄弟，聽你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有了這些石像鬼和傀儡的指揮權，在圣羅蘭監獄就能萬無一失？它們很強嗎？”
那當然！這可都是定制特化的高價傀儡兵種。物理防御高得嚇人。
就算來一只成年巨龍。只要它敢沖擊監獄，監獄的傀儡守衛們就能給它干下來。
李查德一聽這話，頓時興奮了起來。
“那…我成了典獄長的話，能把它們帶出去嗎？我是指，帶出圣羅蘭監獄。”
聽到這個問題，格林·漢姆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應道：
“唔，理論上是可以。但我建議典獄長您最好不要這么做。
大部分石像鬼和傀儡守衛都特化了物理防御，但魔法抗性幾乎為零，甚至有的魔法抗性是負數。
離開了禁魔區域的話，它們的戰斗力會一落千丈。就連強一點的三環法師團，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都能跟它們打得有來有往。”
李查德眼眶都瞪大了。
“啊？強一點的三環法師團，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才能跟它們打得有來有回？！
格林兄弟，你沒說錯吧？”
“我沒說錯啊，就是這樣啊。”格林疑惑地攤了攤手，完全不明白李查德在驚訝什么。
“行，我明白了。”
李查德默默地點了點頭，將興奮壓進了心里。
雖然看起來他的想法遭到了格林·漢姆的否定，但李查德非但沒有任何不開心，反而心情更加雀躍！
旅行之城正常平民，戰斗力只有0~9級，也就是零環。
魔法學院高中畢業的學生，能達到10級，也就是一環法師。
三環法師，可以在警署擔任警署法師，可以在大學擔任魔法講師，甚至達到了進入軍隊參加法師團的最低標準！
三環法師，在常年待在圣羅蘭監獄，天天跟這些監獄守衛待在一起的格林·漢姆看來可能不值一提，可在旅行之城，已經是很高的水平。
我自己沒有失去魔法之前，也只有三環呢！
可能這大廳里隨便搞個石像出來，都能跟之前的我較量較量。
我擁有了這些傀儡守衛，就相當于擁有了一個不用吃不用喝的三環軍團！我從孤家寡人搖身一變，成了軍團長了。這是階級上的質變啊！
想到這里，李查德目光深邃地點了點頭，一腳踏上了木臺。
如同格林漢姆說的那樣，刺眼的火紅色亮光立刻從天花板上打了下來，照耀在李查德臉上。
與此同時，一張巨大的火紅色人臉出現在了圣羅蘭監獄的上空！所有沉睡中的監獄守衛全都從睡夢中蘇醒，對著天空跪下。
那些可以說話的監獄守衛，更是山呼道：“恭迎新典獄長！典獄長執掌牢獄，掃除邪惡，鎮押不臣！”
一時間，就連天空中的云朵都被李查德的臉染紅。他的臉，宛如烈火在天空中灼燒一般，略顯扭曲的同時，充斥著一種難以說明的壓迫感，就好像高懸天際的魔王，霸氣而威武。
圣羅蘭監獄之外，兩名黑袍法師也看到天空中的盛景，聽到了監獄內傳出的高呼聲。
執掌牢獄，掃除邪惡，鎮押不臣！
其中一名黑袍法師狠狠地敲了一下身旁的蒸汽動車，憤憤不平地說道：
“媽的！李查德這小子運氣可真好。真讓他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了。
我家族為了銀色城邦辛辛苦苦那么久，就只有一塊能吃點俸祿的虛領地，而他都已經是實權領主了。
真是幾代人的努力，都不及他救下個人。
要是當時在大姐身邊的是我就好了。那圣痕過來，我肯定也幫大姐擋！”
“運氣？我可不這么認為。把李查德的境遇輕飄飄地歸功于運氣二字，你也太傲慢了。”
另一位黑袍法師搖頭說道：
“當時我們可都在大廳里，除了他誰都沒有發現那道圣痕枷鎖。連大姐自己都沒有發現。
如果當時站在大姐身邊的真的是你，那我們現在不應該在這里等著李查德，而是在給大姐收尸。
大姐的天賦有多離譜你我都清楚，她要是中了圣痕必死無疑，誰都不敢留叛變的可能性給她。
搞不好大姐都是我們親手殺的。說起來，我們這些大姐的嫡系，都算是欠了李查德的。”
“那不然能怎樣嘛。”被批評的黑袍法師，兩手一攤當場破防。“我總不能承認是我自個兒菜，不如李查德吧？”
就在這時，兩人身后，駕駛蒸汽動車的司機笑瞇瞇地探出頭來，對著兩人高喊道：
“兩位大人，李查德先生的交接儀式是不是結束了？如果他快出來了的話，你們記得跟我說一聲。
這破車啟動需要預熱一陣。”
“他快了。”
“好！那我現在就開始預熱吧。多預熱一陣，蒸汽發動機里面才能多冒出點水，這樣車子開起來才能潤滑暢快，油門一踩，直接到底。”
“嗯？司機老哥，這你都懂？老司機啊。”
“當然了，我家就是古董車行的，這蒸汽動車我從小玩到大，精通著呢。給我個扳手，我就能把這車全拆下來，再全裝回去。”紫袍司機呵呵笑著，人畜無害。
十幾分鐘后，李查德站在蒸汽動車旁，與格林·漢姆眉來眼去，依依惜別：
“典獄長，那我們說好了哈。到時候，我們一起。嗯哼！”
“啊哈，放心放心！我懂！絕對不會失約。”
蒸汽動車都已經發動了，窗外格林還在不斷揮手。
黑袍法師古怪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李查德，懷疑地問道：
“就這么一小會，你們關系這么好了？可以啊你李查德。
你們是有什么約定嗎？”
李查德掃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說道：“秘密。”
“嗯？”黑袍法師取出魔法書，疑惑地看向李查德。
“呵。”李查德輕輕一笑，呼啦啦的狂風聲頓時響起。
在那蒸汽動車的前方天空，兩只孔武有力的石像鬼正拍打著翅膀，伴隨著蒸汽動車一起飛行。
李查德微微仰起頭，對黑袍法師問道：“我，李查德，圣羅蘭監獄的典獄長。我難道不能有點秘密？”
黑袍法師：…
黑袍法師沉默了一陣，默默地將魔法書收了起來。
“當然能，李典獄長，是我冒犯了，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希望有下次。”李查德典獄長整理了一下衣領，昂首挺胸。從此刻起，他與黑袍法師平行對視，不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