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距離全季酒店幾公里之外的一家川菜館。
徐有漁和李珞兩人坐在一個小包間內,正在看菜單。
當然,主要是李珞在看菜單,徐有漁則是坐在李珞對面,雙手撐著下巴,盯著李珞的臉看。
“麻婆豆腐可以吧?川菜館的麻婆豆腐味道應該不錯。”
“嗯。”
“辣子雞也來一個。”
“嗯。”
“夫妻肺片,嘗嘗看?”
“嗯。”
“不知道編輯要吃啥,等他來了再點兩個菜好了。”
“嗯。”
李珞又跟旁邊的服務員要了一瓶大的果粒橙,隨后便暫時把菜單放下,看向對面的徐有漁,隨后一愣。
“你這么盯著我干嘛?”李珞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什么。”徐有漁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嘴角微笑。
怎么說呢…
之前開會的時候,李珞的書被那個叫儲盛的人點名批評,徐有漁原以為李珞站起來之后,會忍不住跟對方展開對罵。
這多少讓徐有漁有點擔心,擔心之余,又有點期待。
因為她真的還沒見過李珞生氣罵街的樣子。
頂多是偶爾被她調戲之后頂不住,有些氣急敗壞而已,跟純粹的生氣不太一樣。
但讓徐有漁有點沒想到的是,李珞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跟人家掰扯。
雖然偶爾也有幾句陰陽怪氣,但態度上至少是一個能交流的狀態,而不是那種憤怒狀態下純粹的攻擊模式。
這不由得讓徐有漁想到了自己的老爸。
徐榕生就是這樣的人。
從小到大,徐有漁幾乎沒見過徐榕生生氣的樣子。
哪怕老媽偶爾會有些小脾氣,自己小時候偶爾會無理取鬧一下,徐榕生也總是保持著溫和的態度,跟她們娘倆溝通。
怎么說呢。
對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來說,可能剛才的李珞站起身來,朝著儲盛大罵一通,可能會覺得這樣很帥氣。
但對于從小在徐榕生的理性教育之下成長起來的徐有漁,在看到剛才李珞不卑不亢的表現之后,反而有點被他給帥到了。
就是那種可以理性交流,不用擔心自己的意思對方無法理解的感覺!
徐有漁很享受這種感覺。
之前徐有漁還在困惑,為什么跟李珞相處的時候,會覺得挺舒服的。
現在嘛,她大概找到一部分原因了。
“抱歉,來晚了。”
就在這時,包間門被推開,千州從外面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后,便被李珞推了一份菜單。
“你再點兩個菜。”李珞說道。
“行。”面對月收入37萬的家伙,千州也就不跟他多客氣了,直接奔著最貴的點,“酸菜魚,燈影牛肉,就這倆吧。”
李珞點點頭,把服務員喊進來,又添了兩道菜,隨后打開果粒橙,給三人的杯子滿上。
“話說你倆就不能在酒店門口等我一下嗎?”千州想起這事兒,頓時有點無語,“還非得讓我單獨打車過來。”
“咳…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李珞看了眼徐有漁,徐有漁也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無奈。
“那你長話短說,難不成還能有什么隱情?”
“是這樣的。”李珞嘆了口氣,跟千州說道,“今天早上的座談會,作協那邊是不是會請幾個人過來演講?”
“對啊,怎么了?”
“其中有一個人,是來自錢江大學文學系的徐教授,你知道不?”
“好像是吧。”千州點了點頭,“這個都是作協那邊安排的,我也不是很熟悉,這怎么了嗎?”
“正常來說,當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李珞看向坐在對面的徐有漁,失笑說道,“這位徐教授,就是早睡她爹。”
“啥?”千州因為是編輯,所以沒參加上午的座談會,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此時聽到這個消息,腦子頓時一懵,一臉詫異的看向旁邊羞恥捂臉的徐有漁:“你這家庭背景不簡單啊早睡,怪不得文字功底這么好,原來老爸是文學系的教授,這是不是算書香門第了?”
“編輯別說了…嗚…”徐有漁捂著臉都要不敢見人了,“我現在躲著他都來不及,要是被老爸發現我在寫網文,我就不用活了啦。”
“其實吧…我感覺也還好。”李珞笑著咳嗽兩聲,隨后跟千州分享了一下今天在座談會上發生的事情,隨后看向徐有漁說道,“你看你爸對網文的態度還是挺好的,可能就算知道伱在寫網文,應該也不會把你怎么樣吧?”
“你懂個屁。”徐有漁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我平時寫的都是什么?我爸可是文學系教授誒,他要是知道我在寫書,肯定會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把我的書讀上好幾遍。”
“我都能想象得到,到時候他會拉著我進書房,跟我探討我在一些情節上的布置和設計。”
“而且他在學校里教的就是現當代文學這一塊,萬一他哪天心血來潮,給學生布置一個通讀《文藝年代》并寫一篇論文的作業怎么辦?”
“那我就真的死了啦!”
被徐有漁這么一說,李珞也是有些忍不住汗顏:“這么可怕?”
有一說一,雖然被家里人知道了在寫,但其實大多數人并不會真的去看。
除了自家老爸會偶爾看看打發一下時間之外,也就他那個便宜侄子李想在看他的了。
李珞估摸著,就算是他大伯李國儒,頂多也就是看了個開頭,就沒看下去。
他老媽林秀紅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畢竟就算再怎么接地氣的網文,不同題材也都是會挑選受眾的。
更何況還是平時就沒什么閱讀習慣的人群,就更是如此了。
真正在認真追更的,估計也就顏竹笙一個人。
當然,現在李珞知道了,除此之外還得加上個徐有漁。
不過聽徐有漁這么一說,李珞突然就能意識到徐榕生的可怕之處了。
然后下一秒,李珞頓時臉色一變。
“可你爸現在不知道你在寫書,但是知道我在寫書啊!”李珞大驚失色,“靠!我的書以后不會出現在叔叔學生的論文里吧?”
“那可就說不準了。”徐有漁一想到這個,頓時嘿嘿笑起來,多少有點幸災樂禍,“反正我爸既然知道你在寫書,肯定會去看一下的。”
李珞聞言,頓時滿頭黑線:“…狗日的儲盛!”
剛才在會議大廳的時候,還是太收斂了啊,早知道就罵的狠一點了。
主要當時徐榕生也在場,李珞還是不太好發脾氣。
現在想想,真的是虧麻了。
“既然如此。”李珞目光看向笑得一臉燦爛的徐有漁,眼神頓時陰沉下來,“如果我能拉學姐下水的話,是不是就會好一點了?”
“別的呀!”徐有漁一聽這話,頓時慌張求饒,“你忘了咱倆得約法三章了嗎?你可不能破戒違規啊。”
“那也沒見你給我互幫互助啊?”李珞不滿道,“我這馬甲都暴露給你爸了。”
“那不都怪那個儲盛嘛,他當場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對線,我有什么辦法。”徐有漁一臉無語,“只能說純屬你比較倒霉了。”
“但是…”這時候,千州有點忍不住插話,好意提醒道,“早睡啊,下午的征文頒獎儀式,一共一個一等獎,三個二等獎,以及六個三等獎。”
“這其中,一等獎是那位曹書記頒發,二等獎是李主席,三等獎就是另外三位嘉賓負責。”
“也就是說,你上臺領獎的時候,徐教授應該是會在現場的,而且還會給你們頒獎來著…”
“啊?”這話一出,徐有漁頓時臉色大變,旋即她的表情頓時楚楚可憐起來,連忙朝千州懇求道,“編輯!我有一個一生最重要的請求!您看…”
千州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也是有點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會兒幫你問一下吧。”
“雖說按規定,肯定是要獲獎本人來領獎的。”
“但如果遇到一些特殊情況,也不是不能通融,到時候看看能不能讓我上臺代領一下。”
“哦豁”徐有漁一聽這話,頓時歡呼起來,“編輯萬歲!”
李珞看著徐有漁很有可能逃過一劫的樣子,頓時嘖了兩聲:“合著倒霉的就我一個唄?”
“正好李珞已經被我爸知道了,上不上臺都一樣。”徐有漁拉著椅子坐到李珞身邊,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哦,姐姐給你夾菜吃,好不好呀?”
說著,徐有漁就拿起筷子,給他夾了一塊辣子雞。
李珞頓時朝她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現在也只有那五萬塊錢的獎金,勉強可以撫慰一下他受傷的心靈了。
不過怎么說呢。
社死的次數一旦變多之后,人就開始慢慢變得麻木起來。
如今就算徐榕生都知道他在寫了,李珞感覺自己的厚臉皮都要被練出來了。
午飯吃完后,千州在飯店包廂里,當著徐有漁的面,給作協那邊的工作人員打了個電話,謊稱徐有漁這邊突發疾病,下午要去醫院做個檢查,可能來不了頒獎儀式了。
“你說是哪位來著?”電話那頭的孫景春皺眉問道。
“額…筆名叫早睡會長高。”千州有點心虛的重復道。
“哦,就是叫徐有漁的這位?”孫景春語氣莫名古怪起來,“她是得了什么病?”
“嗯…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生理期來了,痛經痛的厲害,得去醫院看一下,頒獎典禮估計是趕不上了。”千州硬著頭皮胡謅道。
“哦這樣啊。”孫景春點了點頭,“那我知道了,特殊情況可以理解,這樣的話,到時候就麻煩你幫忙代領一下吧。”
“沒問題。”千州連連點頭,朝一旁緊張等待的徐有漁比了個ok的手勢。
徐有漁看到千州的手勢后,頓時激動的原地蹦起,還高興的伸出手,示意李珞跟她擊掌慶祝。
李珞一臉無語的伸手,象征性的跟她碰了一下。
而此時千州已經掛了電話,朝徐有漁補充道:“頒獎儀式可以不上臺,但對面也說了,你從醫院回來之后,得找作協的人補拍一張照片。”
“這個畢竟是要掛到作協和網作協的照片墻上公示的,到時候會把你的照片p上去。”
“這樣應該沒什么問題了吧?畢竟你爸平時應該也不至于大老遠的跑到市區的作協這邊,就為了看一眼照片墻。”
“嗯嗯。”徐有漁高興點頭,“那肯定不會的,這樣就沒問題啦。”
“真沒意思。”李珞嘆了一口氣,“我還是更想看學姐你上臺領獎的時候,叔叔臉上精彩的表情。”
“哼,你就不能想我點好的?”徐有漁沒好氣道。
“我看你剛才就挺幸災樂禍的啊。”李珞斜眼看她,“真是雙標的女人。”
解決了頒獎儀式的問題之后,徐有漁一身輕松,跟著李珞和千州打了出租車,往酒店趕去。
不過,就在徐有漁一臉高興和放松的走在李珞身邊,走進全季酒店大門,正要穿過大廳,前往電梯口的時候,旁邊卻傳來了一個萬分熟悉的聲音。
“有漁?你怎么在這里?”
當她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整個人頓時僵直在了原地。
扭頭循聲望去,徐有漁便看到,徐榕生此時正坐在大廳前臺旁邊的沙發休息區,剛剛起身往這邊走來,正一臉詫異的看著她。
這一瞬間,徐有漁的腦子頓時嗡的一聲,整個大腦都瞬間一片空白。
極度慌張之下,她下意識的揪住了李珞的衣袖,連忙躲到他背后,想要假裝不認識。
“李珞,李珞!快想想辦法啦!”徐有漁小聲哀求道,“要被發現了啦!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救救我!”
李珞感受著躲在身后瑟瑟發抖的學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無奈。
剛才不還挺囂張的嗎?
現在又求著他了是吧?
真是拿你沒辦法…
“你躲什么?”徐榕生走到李珞身前,探頭朝他背后看去,“我又不眼瞎,你躲李珞后面干嘛?”
嘴上這么說著,但徐榕生看徐有漁不像是有痛經難受的樣子,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
總之,人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