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刺耳的尖叫聲再次響起,首先還是那幾個在山坡上玩耍的小道童,突然就看到了山腳下王宣的殘魂,頓時被嚇得哭爹喊娘,直接尿了褲子。
接著就像是趙關山之前幻境里經歷過的那樣,恐懼如傳染的瘟疫,在小山上瘋狂傳播。
那些村民在飽受恐懼折磨之后,死亡化作不寧的陰魂。
而那些修仙者則墮化為怪物。
這是標準的墮仙降臨,污染橫流的征兆。
緊跟著,趙關山也再次感應到了,璃月的第四世輪回即將開始,幻境之中,也是在這個時候,他不得不選擇出手,以生物機械披上詭異之皮,巡邏小山,為第四世的到來做準備。
可是現在,趙關山猶豫了,彷徨了,之前那個幻境,對他造成的影響無疑是極大的。
差點擊穿他的防線。
甚至讓他都有一種,現在仍然身在幻境的不真實感。
這讓他已經難以從理智層面上做出判斷。
“是的,這一定是對抗已經到了膠著關鍵時刻,理智的分析在此刻已經毫無意義。”
“想依靠理智來做出選擇,大概率不準確了。”
趙關山躲在靈灰大盾下,可以隱約看到他周身上下,有一團團的血管凝聚于皮膚之下,不斷流走,匯聚,匯聚得久的地方,就隱有黑氣升騰,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那就摒棄理智吧。”
“做一個聰明人固然很好,但人生在世,難得糊涂啊。”
“我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有利于自己,那就把這一切的選擇,交給內心的盲動吧。”
他喃喃自語著,手中靈光一現,就在指尖凝聚了一道奇異靈光,對著自己的眉心一點,關于之前幻境的記憶就被他強行封印。
一切隨心,跟隨心的腳步。
不去在乎結局了。
記憶封印的效果不會長久,頂天了十幾年,但應該足夠支撐熬過這一階段了。
他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但世界和命運如何來對待他,那與他無關了。
幾秒后,趙關山的目光重新變得明亮,他身上的詭異狀態也突然消失。
而他也毫不猶豫的出手,如幻境之中做出的選擇那樣,為了第四世的上山,搞出了機械大蘑菇。
一切如之前那般發展。
然后在十年之后,在第四世即將登山的前一刻,王宣的殘魂被捏爆,化作一只神秘手掌,掌心一顆眼睛,直接污染腐蝕到靈灰大盾。
為了對抗,也為了給第四世登山爭取時間,趙關山果斷的壓上了所有,當他的命火被燃燒,被消耗,3000年的壽元即將耗盡的一刻,一個戴著斗笠的青衣女子像看風景一樣,隨意的登上了小山,她東瞧瞧,西看看,對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然后她就看到了趙關山。
“你是妖怪嗎?”
她好奇的問,似乎完全看不到那詭異的手掌,詭異的眼睛。
“救我。”
趙關山一如上一次般掙扎的說出這兩個字。
“什么?”
她卻沒聽清,疑惑的看了眼四周,這才笑嘻嘻地道:“這座小山看著其貌不揚,但總覺得似曾相識,你也許是我的某個故人,罷了,救你一命。”
說話之間,她手中突然燃起一縷純粹到了極致的火焰,是荒火,是曾經帶給趙關山兩枚元神甲片的那種。
這火焰跳到趙關山眉心處,瞬時間,一股暖意溫柔的包裹著他,就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疲憊之身終于可以泡個熱水澡一樣。
一切陰霾一掃而空。
連那只手掌,以及那顆手心里的眼睛,也不知何時不見了。
倘若不是他真的少了三千年的壽元,所有的金色功德沙粒都耗盡,靈灰大盾也有一定程度的受損,他還真的懷疑,這是否是一場幻夢。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趙關山收起靈灰大盾,拱手道謝。
“哇,原來你是人,好強的靈兵,我還以為你是妖怪呢,不過你躲在這里面做什么?”那青衣女子笑起來,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所以你這座山的主人嗎?”
“我不是,我只是躲在這里,躲一場劫難,順便在這里等一位故人。”趙關山說著,忽然咳嗽幾聲,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白發蒼蒼,衰老得不成樣子。
“原來如此,聽起來有些莫名傷感啊,還未請教老丈高姓大名?”
“趙乘風。”
“趙乘風?聽起來好耳熟啊,老丈,搞不好,我就是你要等的故人呢,你認得我嗎?”青衣女子忽然摘下斗笠,露出絕美的容顏,一臉俏皮,卻是一個十幾歲的,還未長開的少女。
趙關山努力看了一會兒,然后在記憶中搜索,最終搖頭,“我不認得你,不過姑娘年紀尚小,為何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
“我也不知道,自我記事起,總是會有一些聽不清的話語在耳邊縈繞,有時又會在夢中出現,于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就偷偷的溜下山了,順著那種感覺,就一路找到了這里,雖然我還是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但有一點卻毋庸置疑,這里讓我很親切。”
“那姑娘是從何而來?”
“我是從蒼梧仙宗而來的,你聽說過蒼梧仙宗嗎?或者是青木道盟,你至少應該知道大乘散仙俞槿吧,那是我師尊,我從我師尊姓,我叫俞玥。她說,我是她在一處被邪魔攻破的城池里找到的。”
“等等,趙乘風?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師尊通緝的那個大魔頭,亦或者你們是重名之人。”
“不是重名,我就是趙乘風,被通緝的那個大魔頭。”
趙關山靜靜說道,俞玥則愣了一下,旋即捧腹大笑起來,“老丈,別開玩笑了,哪有你這般蠢的,上來就爆自己的真名,反正我不信你是大魔頭,邪魔的話,可是扛不住我的八荒靈火的。”
趙關山也笑了笑,“方才那火焰叫八荒靈火?”
“對呀,我給起的名字,我都沒有讓我師尊知道,你還是這世上第二個知道這名字的人。”
“為什么?”
“因為這八荒靈火是我意外得到的,它是從天上墜落下來,被我收服的,我師尊都不知道,我也沒敢告訴她,我怕她給起了另外的名字。”
“名字很重要嗎?”趙關山很錯愕,心中莫名的閃過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似曾相識?
“名字當然很重要,比如我就不喜歡俞玥這個名字,但我沒得選擇啊,所以我的八荒靈火就必須我自己起名字。”
說到此處,俞玥臉上反而有了一縷憂愁,甚至輕輕嘆了口氣。
“姑娘有心事?”
“有啊,因為,你大概是這世上除了我之外,唯一能安然接觸八荒靈火卻不會受傷死亡的人,可惜你卻這么老了,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知音難覓啊。”
“噗!這算什么心事!”趙關山都被這句話給驚住了。
但俞玥卻很認真,“你知道嗎?普天之下,我擔心所有都是妖魔,因為沒有人能承受八荒靈火,我師尊也不能,他們接觸八荒靈火后,都會現出妖魔本相,唯有你是人,但你卻老了。”
“等等,你這是什么想法,難道不應該是你的八荒靈火威力太強嗎?”趙關山心中一動,但還是這樣說道。
“可能吧,所以我就偷偷下山了。”
“那你未來可有什么打算嗎?”
“本來沒有,但我現在有了,我想帶我師尊來見你,我要用事實來告訴她,你不是大魔頭。”
趙關山眨眨眼,很是心累,不想說話了。
還要折騰啊,難道第四世的輪回也不是結束,非得來第五世嗎?
老子都已經變成這樣子,要被你榨干了呀,你再不覺醒全部的記憶,我可就當不了你的指路明燈了。
“你怎么了?臉色忽然很難看,是害怕了嗎?”俞玥好奇的問。
“老子害怕個雞兒,就是有點累了。”趙關山有些暴躁,
“為什么?”
“大概是因為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吧。”
“一無所有,不是應該更加無所畏懼嗎?”
“因為一無所有,所以我怕我保護不了我想要保護的人了。”趙關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俞玥,真想告訴她真相,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哎,我這是怎么了,我的理智去哪兒了?
“你要保護的人是誰呢?”俞玥隨口問道,但目光卻直視著趙關山的眼睛,就像是要看到他心底最深處。
趙關山忽然有一瞬間的慌亂,理智何在?
他沒說話,俞玥卻追問,“是你在這里要等的那位故人嗎?”
趙關山還是沒有說話,俞玥卻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那滄桑衰老的面孔,繼續問道:“那個故人,是我嗎?”
“是,也不是。”趙關山嘶啞開口,“未來很迷茫,我看不到希望,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的路——”
一根纖纖玉指,止住了他要說下去的話。
“接下來我保護你。”
玉指纖纖,氣息如蘭,趙關山腦子一熱,驚喜道:
“你恢復記憶了?”
但下一秒,俞玥忽然狡猾一笑,“果然被我給騙出來了,說,你都知道什么,我是誰,為什么我會對這座小山如此有親切感,為什么我會對你有一種莫名的好感,明明你是一個糟老頭子!我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不止我師尊,連其他幾大道盟都懸賞你,他們到底是為了你這個人,還是為了這座山?”
趙關山愣住,好半天之后忍不住哀嚎起來,“草,果然還不夠火候,果然還是討債的,我草,這得什么時候到個頭啊!”
是的,第四世看起來已經夠完美了,但仍然不是最終。
而且現在他也看清楚了。
第一世輪回的她,帶來的業力債務類型是愚,不知變通的愚,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被人捧起來當槍使的愚。
第二世輪回的她,帶來的業力債務類型是昏,不知修行為何物,卻不計成本的投入,一輩子忙忙碌碌,到頭來一場空。
第三世輪回的她,帶來的業力債務類型是貪,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犧牲別人的利益,盡管有著看似正大光明的借口,但也掩蓋不住骨子里的貪。
現在,第四世輪回的她,帶來的業力債務類型,很明顯,就是傲,自負的傲,沒錯,她一定會死在這上面的。
雖然,她真的已經快要接近完美形態了。
所以,努努力,也不是不行,假如,幫她一把的話。
“呸,你的理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