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床上,趙關山看著那仍舊明亮溫暖的油燈,此時它已經不燙了,握在手中,只覺得溫暖。
而且被這光芒照射沐浴著,整個身體的痛苦與虛弱都好像在消退。
他盯著油燈內的那團火焰,已經變得有小拇指那么大,跳動不休,好像活物,很是妖異。
他想看出什么端倪,結果凝神數秒后,他只聽到轟的一聲,腦海中一陣眩暈,好像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都被抽離出去。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置身于一個奇特空間,不對,是自己變成了那火苗,進入了那油燈里,因為他一抬頭就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正虛弱,佝僂的坐在那里,好像愣住了,一動也不動。
臉色蠟黃,兩眼無神,皮包骨頭,真是瀕死之相。
可這不是重點,因為他還看到了自己身上也有三朵小小,弱弱的,黯淡的火苗,分別在他頭頂,兩側肩頭上。
所以他真的要死了?
趙關山升起明悟,他在道院第一階段學習時,就有學習過,這是人族生來自帶的天眷之火,據說是人族遠古時代有一位超級強大的人族大能為人族爭取而來的。
所以在生孩子之前,人們都習慣服用一份洗髓靈液,就是為了爭取更多的天眷之火。
這是先祖的遺澤,先天的饋贈,也是未來起步的根基。
頭頂的天眷之火,又被稱之為是命火,是中央之火,命火熄滅,必死無疑,而這也是修煉的基礎。
左肩上的天眷之火為身火,代表著身體的健康程度。
右肩上的天眷之火為魂火,代表著靈魂的健康程度。
魂火滅,就會成為植物人。
身火滅,就會死,靈魂無所依,就會漸漸消散。
只有身火與魂火茁壯成長,命火才能強壯,才能修煉。
趙關山定定的看著,忽然福至心靈,看向自己左肩上的身火,這團火已經虛弱黯淡到了極點,只有小米粒大小,不仔細看都看不到。
而隨著他的凝視,一縷明亮溫暖的火線突然從敕印油燈里飛出,注入他的身火之中。
肉眼可見的,身火就壯大明亮起來,從原本的小米粒大小,竟是茁壯到大米粒大小。
然后那火線就消失了,他再怎么凝視也沒用了。
反觀敕印油燈內的火苗,則直接縮水了一半。
“就像是屬性加點?”
趙關山莫名有了點熟悉感,他再次凝視右肩上的魂火,結果卻沒有任何動靜,因為他的魂火雖然看起來也虛弱,但實際上并不差,竟然有兩個大米粒大小。
所以此時就無法注入了。
他正待再試試凝視最中央的命火,突然一陣急遽的困倦感傳來,眼前一黑,就昏睡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是天昏地暗,等再次醒來,卻是被報時法器的雞鳴聲給驚醒的。
一個骨碌爬起來,趙關山立刻驚詫的發現很不對勁。
因為他這動作太不遲緩了。
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時代,沒有被邪魔侵蝕之前的樣子,滿身輕盈,充滿力量。
不會吧,這般神奇!
這就是身火壯大后的好處嗎?
趙關山在床上傻笑片刻,又將那盞敕印油燈拿過來,看著里面并未熄滅,仍舊在跳躍不休的小小火苗,這才放下心來,昨夜的經歷,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他都不敢相信。
這結果比他最初設想的還要好。
誰能想到這盞最不起眼的敕印油燈居然有如此神奇?
“趙關山,你死了沒有?”
敕印小屋外響起了沉重的敲門聲,是楊毛。
“沒死,但也快了。”
趙關山隨口答道,心中卻再次冷靜下來,從頭把整件事梳理一遍之后,就決定今日曠課。
因為他想把敕印油燈的事情給瞞住。
他一個大限將至的瀕死之人忽然變得活蹦亂跳,這怎么能夠不引人注意,所以最好得有一個合理合法的緣由。
“我告訴你,別耍花招!”
楊毛嘟嘟囔囔的走了,很快,整個貧民巷也都安靜下來,在這里居住的,要么是半大的孤兒,需要去道院求學。
要么就是一些煉氣士學徒,每日有繁重的工作。
只有四歲以下的孩童,其母親才可以不用工作,留在敕印小屋里陪伴孩子。
四歲以上,就得被鎖在敕印小屋里自己玩耍。
所以每天早上,都是哭聲一片,好在都會習慣的,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趙關山自嘲的笑笑,然后等待起來。
白天的時候,鎮魔司小隊也是會巡邏的,他耐心等待鎮魔司小隊巡邏過后,這才走出來,雖然今日曠課就沒有了食物,但身體好轉,這點饑餓根本不算什么。
走出貧民巷,看著重新變得空曠的街道,一時間,他有點難以適應。
因為自父母故去,除了固定的線路,他就沒有獨自去過其他方向,一次都沒有。
躊躇良久,感受著胸口處敕印油燈帶來的少許溫暖,還有右手臂上已經重新充能完畢的靈能手弩,趙關山深吸一口氣,就跨過街道,往西邊而去。
白天的臨江府,自然相對安全的。
有報時法器,也有方向法器,至少不用擔心迷路。
高度警惕的向前走著,一路上也看不到人,因為臨江府就沒有閑人,尤其這里還是大片的貧民區。
至于鎮魔司的巡邏小隊,他寧可不碰上。
不過他的運氣還算不錯,一直到穿過這片貧民區,也都沒有碰上巡邏隊。
然后,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又一條寬闊的街道,但就像是兩個世界,貧民區這邊安靜,死寂,貧瘠,鬼影子都不見,這一邊卻開始有了行人,而且臨街都是三級敕印房屋,高大,寬敞,闊氣。
雖然也就那么回事。
趙關山心中的石頭落地。
這是相對貧民區略好一些的平民區。
里面的敕印小屋都是二級和三級的,接入了供靈法陣,保障也更有力。
很多貧民區的住戶,都會選擇來這邊購物,假如真的有余錢的話。
而這邊果然有很多店鋪,大開著門,門口都掛著一盞燈籠,散發著明亮的光芒,讓彌漫著的灰白色霧氣都看起來有了點生氣。
趙關山打量一番,也不得要領,于是就近走入一間店鋪,在外面看著不大,進入之后反倒很寬敞,但卻很擁擠。
左側五十平米的空間,擺著五個維修操作臺,右側五十平米的空間,也擺著五個維修操作臺。
一共十個男女正頭也不抬的在各自的操作臺后面維修各種物品,從供靈法陣到靈能武器,簡直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而且趙關山還在這些人里面看到了自己認識的一個學長,就住在他所在的貧民巷,比他高一屆,好像是叫劉瑞的,當初三門必修,一門選修,以全部滿分的優異成績通過結業考核。
那一日,劉瑞臉上的神采和光芒,簡直就像是希望燈塔上照射下來的一樣,成為了趙關山行進的動力。
但是此刻再看,劉瑞臉上哪里還有那樣的神采和光芒,只剩下疲倦和忙碌。
他們甚至都無暇注意到走進一個人。
這里,給趙關山最直觀的印象就是,敲骨吸髓的黑暗小作坊。
“你要賣什么?”
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無聲出現在房屋深處,就像是一只藏在幽暗深處的大蜘蛛。
被他盯著,趙關山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看穿看透,心里慌得一匹,冷汗都冒出來了。
“我…我…”
“道院文科學生,想賣點實操材料,拿過來吧,這不算違法,你不用怕什么。”
那臉色蠟黃的男子對著趙關山招了招手,完全看透了他的目的。
趙關山定了定神,又看了眼兩側那十位頭也不抬的學長們,徑直走過去,打開獸皮包裹,在那男子的冷漠注視下,將他昨日剩下來的那些實操材料都取了出來。
他本就要賣的,如今更有不得不賣的理由。
“就這么點?一件十枚道宮小錢,一共十件,算你一枚道宮大錢。”
臉色蠟黃的男子隨口道,沒有多看一眼,波瀾不驚。
趙關山吃了一驚,因為他是知道市價的,他拿出來的這些實操材料,最少都是單件價值一枚道宮大錢的。
這奸商,直接給他砸到了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