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堂木階下的眾人眼神各異,頓住腳步。
向大年瞪大眼睛,發生噥噥疑聲:“真撕掉了?”
其他人不及開口,就聽堂外木籬笆圍住的院中傳來怪笑聲,正是桃谷六仙。
“大哥,說好撕成六塊,怎么只撕成四塊。”
桃根仙的聲音傳來:
“這人武功差勁,我桃谷六仙鼎鼎大名,派出六人將他撕成六塊,豈不是叫這個欺騙我們的惡人死得太體面。”
又一人道:“不錯,撕成四塊正好,撕成兩塊三塊,又顯得我們不夠禮貌。”
“翁師弟!”
華山正氣堂內,仙鶴手陸柏、費彬、樂厚各都痛呼一聲。
他們從賓位上站起,死死盯著那六名怪人,卻又有猶豫,沒有立刻拔劍報仇。
翁金樹是他們同脈師弟,并非旁支。
如今才接高克新空缺的小太保位置,第一次以太保身份下嵩山執行任務,沒想到眨眼間就發生這種事。
方才翁金樹正用言語逼迫岳不群,這些怪人沖進來便喊什么“找到了”。
陸柏、費彬乃至翁金樹都準備看好戲。
這六個怪人正是他們引上山的。
去年高克新帶著九江高手南下衡州,途中遇到這六人,偷襲將其中一人打落江中。這事高克新在衡州府見到樂厚與費彬時提過。
沒想到這六人到處尋找高克新,他們知道這六人難纏,見他們癡癡傻傻,便用計將六人引到華山。
本以為會找岳老兒麻煩 誰能想到,他們喊過一聲“找到了”,跟著四人展現高明輕功,一下將翁金樹抓到堂外,直接撕成四塊。
陸柏心頭惡寒,方才逼迫華山派的得意,此時已經瞧不見了。
十三太保堪堪補齊,這翁金樹一死。
同脈中想找太保級實力的人只有上代師叔,或者從旁支的卜沉、沙天江等人中挑選。
一想到短短時間折損這般多高手,陸柏雙目涌現怒火,死死盯著那六人,心中有苦難言。
好比放了一窩毒蜂出來,反蟄了自己。
六個蠢貨!
分不清誰是岳不群嗎?
正氣堂內,其他人也被桃谷六仙的手段嚇得呆了。
岳靈珊等弟子盡管在逍遙津走過一遭,此時也駭然失措,可華山弟子一想到這個嵩山師叔咄咄逼人的樣子,又覺解氣。
見陸柏站起,一旁華山劍宗高手成不憂,叢不棄也站了起來,泰山派玉音子、玉鐘子,以及他們的徒弟天風道人,一道怒罵:
“哪來的魔教惡徒!”
玉音子先罵六仙,又回臉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岳不群:
“岳掌門,沒想到你竟與魔教勾結。”
“嵩山的翁師侄不過說了幾句公道話,你這些魔教朋友便不分青紅皂白,以殘忍手段將他殺死。”
玉鐘子冷哼一聲:“與魔教勾結,怎能做華山掌門?”
坐在賓位的劍宗大哥封不平趁機奚落:“自詡君子劍,實則是小人。”
“岳不群,你還是讓出華山掌門之位。”
華山眾弟子滿面怒意,唯有勞德諾眼底有一抹得色。
如今這局面,華山派已經無解了。
主位之上,岳掌門臉上的筋脈都在微微抽搐。
他的目光快速在正氣堂掃過,眼底深處除了不甘憤怒,還有一股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
才與玉女峰下的魔教賊人斗過,這些人便一道登山。
可見對方早有預謀。
如今一身功力,不到四成,無力與這些人抗衡。
想到師父臨終托付,心下悔痛萬分。
微側過頭,與寧中則目光相對。
見夫人眼神中流露的堅定之色,知其抱有死志。
岳不群心中一嘆,給了寧中則一個眼神。
夫妻二人相持多年,一個眼神便勝過諸多話語。
寧女俠見狀,心中一定。
她想著:“能與師兄一起死在華山,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岳不群看了看手持五岳盟主令旗的陸柏,又掃過泰山眾人、六位怪人,最后將目光放在封不平身上。
“封兄,伱們劍宗一支二十三年前早已離開本門不再是華山弟子,為何又來生事?”
封不平暫不提這事,只抓著痛處道:
“正是聽聞偽君子與魔教勾結,污了華山之門,又辜負眾多正道英雄豪杰,為正道聯盟所不容。”
“今日上山便是為了除魔除惡。”
陸柏將五岳盟主令旗一舉:
“岳兄,盟主令旗在此,你與魔教勾結害死我翁師弟,眾人親眼目睹,還請暫讓掌門之位,再與我一道上嵩山向左盟主解釋。”
“左盟主定不會冤枉于你。”
他冷笑道:“若你清清白白,怎會害怕上嵩山?”
站在寧中則不遠處的令狐沖實在忍不住了:
“陸師伯,這六人突然闖入我們根本不認識,怎能因此污蔑我師父清白?”
又指著劍宗之人說道:
“這三人不是我華山派的,又怎能接掌華山派掌門?”
“若是左大師伯讓外人接管五岳劍派,豈不是違背了五岳同盟。左大師伯是正道魁首人物,豈可出爾反爾。”
“沒大沒小,”泰山派的玉鐘子登時嘲笑道:“岳不群,你門下弟子一點規矩都沒有,這還是你的大徒弟,你當掌門不高明,教徒弟更不高明。”
費彬兩撇鼠須飛起,囂張地瞪了令狐沖一眼。
“長輩議事,豈有你插嘴的份!”
令狐沖正準備反駁,忽然正氣堂外邊傳來一大陣登上木階的腳步聲。
跟著,又有一道極為清朗的年輕聲音遠遠傳到耳邊。
“費師叔,好久不見,遠遠就聽到你的聲音,還是那樣親切啊。”
此言一出。
正氣堂眾人面色各異。
華山弟子先是一愣,接著令狐沖陸大有岳靈珊等人各都反應過來。
陸大有小聲道:“是衡山派的趙師兄。”
他們眼中各有喜色,倒不是因為趙榮本身,而是他一來,說明衡山派的人來了。
正氣堂內皆為惡客,衡山派卻是好朋友。
令狐沖心下暗道:“趙師弟一來,今日方有轉機”。
他又想:“趙師弟心思靈敏,此時我不可出言回罵,以免落下口舌。”
于是原本要懟費彬的話,被他咽下肚腹。
岳掌門與寧中則又驚又喜,只是一個藏住表情,一個表露在臉上。
他們清楚這位師侄的本事。
只是萬沒料想到他能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上華山!
瞧見推門而入的少年面孔,華山夫婦心中各生暖意。
劍宗高手與泰山派高手各都皺眉,疑惑地看向正氣堂外的院子。
這是哪里冒出的家伙?
卻見被華山門人引進來的人,竟是一個俊逸非凡的青衫少年。
他們是不認識趙榮的。
各自心中犯惡,目中涌出幾分怒意。
嵩山派這邊,費彬、陸柏與坐在旁邊保持沉默的樂厚互相有個眼神交流。
沙天江早將消息帶回勝觀峰。
衡山有只老狐貍,還有一只小狐貍。
他怎會來到華山?
嵩山幾位太保心中疑惑,自打沙天江把衡山派的異常帶回嵩山后,他們與左師兄商議一陣,設置了幾道障礙迷惑衡山派,不想他們來搗亂。
卻沒想到,衡山派的人還是來了。
老狐貍沒來,只有一只小狐貍。
雖然左師兄說要小心此人,可在他們心中,小狐貍的威脅到底不如老狐貍大。
趙榮一進門,就看到地上分成幾塊的尸體。
向大年忍不住道:“這是何人?怎死得這般凄慘。”
趙榮篤定道:“定是魔教賊人。”
他朝正氣堂瞧了一眼,“費師叔、樂師叔皆在,又有諸位正道高手,今日定然是在商議如何對付黑木崖。這魔教賊人倒是膽大,死也活該。”
不戒大師盯著尸體:“獨闖龍潭,這賊人倒有幾分膽量。”
他二人說話中氣十足,正氣堂中人全都聽個清楚。
眾人微微愕然。
“胡說八道!”費彬一拍桌子,喝罵道:“那是我翁師弟!”
“你污蔑我翁師弟是魔教賊人,有何居心?”
趙榮不接他的話,只站在門口道:“原來是翁師叔,可惜我沈師弟與柴師弟不在,否則定要送他老人家一程”
“當日高師叔被魔教所害,我們一路吹奏送他上路,安詳得很。”
不戒大師聞言,不由點頭:“善哉善哉。”
樂厚與陸柏沒說話,目光卻死死盯著趙榮。
縱然是江湖高手,被他們這么多人用充滿惡意的眼神鎖定,恐怕都要驚恐萬分。
但眼前這少年,卻一臉淡然地從翁太保尸體旁走過。
封不平成不憂目光閃動。
他們知道來者不善,定然是岳不群的幫手。
又看向那古怪六人,期待他們像撕開翁太保一樣撕開這少年。
可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 原本擋在正氣堂門口的古怪六人見少年往前走,竟選擇讓開道路。
又聽少年好奇問:
“若商討對付魔教之事,也該在嵩山大殿,由左大師伯定奪,怎會聯袂上華山玉女峰?”
趙榮對費彬道:
“費師叔,我衡山派也是五岳一員,若有緊急大事,也該提前告知我派才是。”
“否則豈不顯得離心離德?”
周圍的華山、泰山、嵩山二代弟子,大多數都露出驚異之色。
陸大有又震驚又佩服。
他心想“趙師兄好大的膽量,敢這樣與費師叔說話。”
眾人本以為費彬會以‘沒大沒小’的名頭訓斥,沒想到 費彬卻冷笑一聲:“衡山派哪里需要通知,不是照樣來了嗎?”
泰山派的玉鐘子輩分大,他二目盯在趙榮身上,眉頭緊鎖。
用長輩呵斥晚輩的口吻罵道:
“衡山派的莫大先生不到,你這小輩在此大放厥詞,成何體統?”
趙榮像是沒有聽到玉鐘子的話。
他往前幾步,拱手道:“岳師叔,寧師叔。”
岳不群與寧中則陪坐在主位上,見此強援,各都露出笑容。
還不等他們說話寒暄,被冷落在一旁的玉鐘子覺得顏面掃地,大怒:
“衡山門人都是這般沒有教養嗎?”
趙榮扭頭看向這身著道袍,滿臉兇狠的老道。
“你不尊重我,我為什么要尊重你?”
“此地乃華山派正氣堂,你說我大放厥詞?我看大放厥詞的是你。”
“岳師叔作為此間主人,我正要向主人家拜會,你一把年紀,卻喧賓奪主,吵吵鬧鬧,可有半分前輩風范?”
趙榮忽然冷哼一聲,“我看.”
“你分明是包藏禍心,故意攪得我五岳劍派內部不和。”
“費師叔,此人大有疑點,當把他帶到嵩山,查一查是不是魔教同黨。”
費彬、樂厚與陸柏三大太保聞言,微微愣住。
“砰!”
玉鐘子一巴掌拍在奉茶奉糕的桌面上,雙目怒瞪趙榮:
“五岳劍派哪家不講門規秩序?豈有以下犯上之理?”
“我是泰山派掌門師叔,高你兩輩,你有冒犯,難道我不能對你訓話?”
這時,程明義在一旁道:
“前輩,我師兄是本派掌門大師兄,衡山第十四代掌門。師父他老人家雖不在此地,但師兄是替師父來的。若要論輩,此時乃是代表一派掌門。”
聞聽此言,玉鐘子與玉音子各有一絲驚色。
他們沒太關注衡山派的消息,對趙榮的底細自然掌握不透。
忽又聽到極為刺耳的話:
“我能代表師父莫大先生,你舉止可疑,有勾結魔教之嫌,恐怕不能代表泰山掌門。”
他們與天門道長本就不合,這一句話確實將他們問住了。
那邊的陸柏道:
“泰山前輩前來觀禮,師侄莫要咄咄逼人,坐下一道觀禮即可。”
他說話時,目露疑光,撇向趙榮身旁鐵塔般的大和尚。
“這位大師是?”
趙榮搶話解釋:“這位是方戒大師。”
方字輩大師?
眾人將目光看向不戒,唯有嵩山太保藏有異色。
不戒和尚一早就聞到火藥味,他卻一點不笨,當即雙手合十。
從滿臉橫肉變得寶相莊嚴:“阿彌陀佛。”
“岳掌門,寧女俠,打攪了。”
不戒和尚頗有慧根,此時禮唱佛號,果真有那種不著相的高僧之態。
岳不群與寧中則都站了起來,笑道:“趙師侄,大師,還請坐下用茶。”
華山夫婦的心態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位大師與趙師侄一起登山,顯然也是助力。
趙榮與不戒和尚謝過后,各自坐下。
岳靈珊,陸大有高根明等人還暈乎乎的,手上卻不慢,給趙榮和不戒和尚送上茶水。
又與幾位認識的衡山弟子輕聲招呼。
“大哥,他們都是坐著的,我桃谷六仙豈能站著?”
“不錯!”
“那邊的華山弟子,也給我們六仙倒茶。”
桃根仙說話間,腳下一踢,將翁太保的頭從正氣堂門口踢了出去。
此時形勢轉變,如此兇殘的人物,堂內兩方人都不愿得罪。
哪怕嵩山派死掉一位太保,費彬等人也得先憋著火。
桃谷六仙大大咧咧要坐下來。
趙榮見他們要坐在自己身邊,眉頭一皺,“這邊不夠你們六仙坐,你們坐那邊。”
他朝著劍宗高手那邊一指。
“不錯,我六仙應該坐在一起。”
桃花仙點頭,他看似蠢傻,但傻中有精。
之前與趙榮對過一掌,知道他不好惹,此時一點也不想坐他身邊。
于是,六仙就坐在了劍宗高手成不憂的身旁。
翁太保的頭顱還在外面翻滾,成不憂聞到血腥氣,渾身不適。
桃花仙見他目光掃來,不由問道:
“你盯著我們干什么?”
桃干仙道:“難道你也是我們要找的人?”
桃實仙道:“當日偷襲我們的人不止一個,我看他的身形與那些黑衣人就很像。”
大哥桃根仙凝視成不憂:“是不是你在九江偷襲我們兄弟?”
成不憂七分怒,三分怕:“什么九江,我一直在中條山!”
桃谷六仙啰嗦了一堆,卻沒對成不憂出手。
又喊著讓人奉茶。
岳不群朝勞德諾示意,勞德諾不敢違背,只好戰戰兢兢奉茶給六個怪人。
此時此刻,正氣堂內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之前一群人稱岳不群勾結魔教,現在衡山派與不戒和尚一來,他們已不敢將矛頭指向那六人。
否則便是將這六位高手推向華山一方。
陸柏又揚起鑲滿寶石的五岳盟主令旗。
當下換了一套說辭:
“岳掌門,左盟主已聽貴派三位劍宗高手講述,當年你得位不正,理當將掌門之位讓給這位封先生。”
“不錯!”
封不平直視岳不群:“你竊取華山掌門之位后蒙蔽上下,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哪有半點君子行徑。”
岳不群道:“本門氣宗劍宗之爭由來已久,當日兩宗玉女峰上比劍勝敗既訣是非,封兄有什么好爭論的?”
劍宗叢不棄道:“當日比劍,勝敗如何又有誰瞧見?我們三個劍宗弟子就沒瞧見,所以你這掌門之位不清不楚。”
寧女俠眉梢帶著冷色:“叢師兄,沒想到二十多年不見,你變得這般齷齪,說話惡叉白賴,顛倒黑白。”
成不憂冷笑一聲:
“既然岳不群說掌門之位靠著比劍勝敗決出,此時我們再來比一場自然真相大白。”
“若我們輸了自會下山,你們輸了也就沒什么話好說了。”
封不平接上師弟的話:
“岳不群,你若有本事,就與我比斗一番。”
令狐沖在那邊喊道:“我師父豈會怕你?”
“不過他老人家才和魔教斗過,殺了一眾登山賊人,此時你乘人之危要斗劍,贏了又算什么本事?”
華山眾人義憤填膺。
成不憂站起來對寧中則道:“岳不群不敢斗,寧師妹與我相斗也是一樣,瞧瞧我們劍宗氣宗到底誰更高明。”
他說話間凔的一聲拔出長劍。
桃谷六仙沒說話,但目光都凝聚在成不憂身上,已經帶上懷疑之色。
令狐沖直覺此人無恥,“我師娘自然也與魔教賊人斗過,此時哪能盡全力,既等了二十多年,多等幾日又何妨?”
“難道幾位自知不是我師父師娘對手,只有乘人之危這一個法子?”
岳不群與寧中則暗贊一聲,看向劍宗高手。
泰山派的玉鐘子道:“笑話,江湖廝殺隨時便可發生,誰會管你是否在全盛狀態。”
玉音子陰陽怪氣:“滿口托詞,實則怯戰。”
玉音子的徒弟天風道人也嘲弄一笑。
嵩山派這邊不曾開口的樂厚說道:“寧師妹,如今魔教肆虐,你與岳掌門斗過魔教,難道這位成先生就沒斗過魔教嗎?”
成不憂當即從賓位上走出,豪放一笑:
“我今早在登華山時,還殺了二十多魔教賊人,尸體就在玉女峰下。”
“如此,寧師妹還不敢一戰嗎?”
寧中則聞言氣急,若是一點希望沒有,她必然一戰到死,此時卻考慮甚多,不愿上當。
“成師兄你滿口胡言,今早峰下哪里還有魔教賊人?”
叢不棄在后頭接話:“我們來時便遇見了,沒有半分假話。”
嵩山與泰山派的人看好戲。
華山弟子滿腔憤怒,趙榮將目光瞧向令狐沖。
令狐沖也將目光瞧向他。
二人一個對視,趙榮暗道一聲“壞了”。
‘麻煩了,看樣子令狐兄還沒學獨孤九劍,否則拿下成不憂毫無難度。’
‘此時猶豫不決,定是沒有贏過成不憂的把握。’
趙榮轉念想起山道上的尸首,見華山夫婦言行,便知他們消耗極大。
正尋思辦法,忽聽令狐沖道:
“這位成先生,你說今早殺了二十多尸體在玉女峰下,可山下的魔教賊人都是我們昨日所殺。”
“若能找出你殺的二十具尸首,我師娘一定是佩服的,與你斗劍,便是輸了也無怨言。”
成不憂皺眉,極為無恥地說道:
“尸首混在一起,誰能分得清,此刻我們都在山上,若是魔教再來,將那些尸首拖走又有誰知道?”
令狐沖總是出言壞事,他二目泛起冷色:
“我瞧你說話中氣十足,不如接我幾招,給大家瞧瞧岳不群教徒弟的本事。”
“若是他教徒無方,霸占掌門之位一樣壞祖宗基業。”
令狐沖聞言,暗想:
“我紫霞功沒學多久,近來劍法雖有進步,恐怕也不是這無恥之人對手。”
“但是我若死在他劍下,他就落一個以大欺小的名頭,趙師弟與那位大師便能出手,我華山派今日危機可解。”
“師父師娘護我長大,令狐沖一死若能保住他們,又保住小師妹,那又有什么可惜的?”
一想到死,他心中想起小師妹,又極為不舍。
但還是將心一橫,看了岳靈珊一眼,邁步走出,就要灑脫赴死。
岳不群大致猜到他的想法,當即喝止:
“沖兒,莫要沖動。”
“成兄以大欺小,做得太過難看。”
成不憂還想說話,場中又響起一道年輕聲音。
“不錯。”
“這位成先生主動挑一個小自己一輩的后輩做對手,既無恥,又膽怯。”
眾人都看向趙榮,見他扭頭對大師道:
“方戒大師,您是德高望重之人。”
“成先生這樣做好嗎?”
不戒和尚心中極瞧不上這幾人,若不是要配合趙榮尋老婆,此時恐怕要跳起來與他們爽快地斗上一斗。
他豎起單掌,微微搖頭:“不好,不好。”
趙榮又問衡山眾弟子:“成先生這樣做難不難看?”
“難看!”衡山弟子都用不屑的目光看向成不憂。
這可把成不憂激怒了,但他并非傻瓜。
從嵩山派的態度便能瞧得出來,這少年不是善茬。
成不憂含著怒意看向趙榮:
“我是華山劍宗門人,他雖是氣宗弟子,但也屬于本派小輩。同派之間,我指點一下華山小輩,難道也是無禮?”
趙榮微微點頭:
“既然你這么喜歡指點,不如也對我指點指點。”
嵩山諸太保面色一變,想要打斷成不憂。
成不憂夠謹慎:“你是衡山弟子,我卻沒有指點你的必要。”
趙榮微笑:“非也。”
他朝寧中則方向拱手:“寧師叔曾傳授我華山玉女劍法,我覺得這套劍法甚妙。”
“寧師叔若與你比劍,用的也是這套劍法。”
“我運氣行劍,走氣宗招法。”
趙榮見他猶豫,又道:
“成先生,難道劍宗招法不敢與氣宗劍招放對?”
“你!!”
成不憂雙目含怒,一劍指來:“我來試試你的玉女劍法!”
趙榮不理他,反而朝華山夫婦問道:“兩位師叔,我的劍法只學了個形貌,不得精髓,要獻丑了。”
岳不群點頭,笑道:“這位成兄的劍法精熟,出劍極快,化繁為簡,師侄要小心才是。”
寧女俠心中感嘆。
當初在潁川,她確有指點后輩的心思。
趙榮想見識華山劍法,于是她將玉女十九式使得極慢,讓他看清劍招。
因此讓師兄瞧出了這少年的根腳。
沒想到.
當日所授的一些招法,竟然能用在今日。
她心中又擔心起來。
‘這孩子天資驚人,可最多也只能學到我的招式,沒有運氣發勁法門,這玉女十九式遠發不出威力。’
‘師兄雖點出成不憂劍法特點,但只靠這些,恐怕也難以取勝。’
這成不憂雖然無恥,手上的功夫卻不賴。
正氣堂的人各自恍惚,不明白怎么變成了成不憂與衡山大師兄比劍。
那些華山弟子驚訝得很。
趙師兄變得陌生了,竟還會玉女十九劍?
勞德諾瞪大雙眼,腦海一團亂麻,死死盯在趙榮身上,看他與成不憂走向院前。
眾人挪動步子,看他們比劍。
封不平與叢不棄雖離開華山許久,但也知道玉女劍十九式。
雖只一十九式,但每一式都是變化繁復,倘若記不清楚,連一式也不易使全。
且玉女十九式主旨在于變幻奇妙,跟以氣馭劍的法門頗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較弱,遇上勁敵之時,憑此劍法以巧勝拙,因此男弟子基本不學。
寧中則又怎會將本派機密傳給衡山大師兄?
這里處處透著詭異。
嵩山泰山派的人想法與他們差不多。
陸柏本想叫停,但成不憂被氣得上鉤,停是停不住的。
想起左盟主的交代,于是朝成不憂喊話:
“成先生,這位衡山師侄可是武學奇才,你可不能有半分留手。”
不明真相的人聞言一驚。
各都懷疑起他這話的真假來。
成不憂看了陸柏一眼,皺眉盯著趙榮:“你當真會玉女劍法?若你用得衡山劍法,我可沒有與你比劍的必要。”
趙榮站在正氣閣外的院中,將腳邊翁太保的頭顱踢遠一些。
“成先生,你看招便是。”
“好!”
成不憂道了一聲好字,又喝道:“來看招法!”
他心中無有半分小視,喊方才那聲“好”時已提氣做好刺劍姿勢。
待喝道“來”時刺出第一劍,喝道“看”時刺出第二劍,喝道“招”時刺出第三劍,
最后一個“法”字出口已出第四劍!
這四劍迅捷無比,連刺四下帶著不同凄厲招式,融了華山劍宗招法極盡變化之能事。
他成不憂一身本領,絕大部分便衍化在這四劍當中。
第一劍要穿趙榮左肩,第二劍要穿他右肩,三劍四劍分指左脅右脅。
他盯著趙榮,見他手上招法果真是玉女十九式。
“噹噹噹噹.”
只見道道劍影陡閃,交劍聲緊隨而至!
趙榮雖是后招,卻將一柄長劍舞在身前,蜿蜒盤旋,有股靈動之美,
將成不憂的劍招全部防了出去!
二人招法愈發凌厲,動作迅猛,
華山弟子各都一呆。
他們見師娘用過這套劍招,還與師父互相拆招。
岳靈珊想求這門玉女劍法,寧女俠卻說她年紀小,功力不夠,加上這套劍法太過傷腦勞神,要二十歲后再學。
此時此刻 眾人認得清清楚楚,趙師兄用的果真是這一路招法!
一招一劍,極盡優雅!
“好快!”
陸大有與施戴子怪叫一聲,心說比師娘用的還快。
令狐沖心道:“玉女十九式到了趙師弟手里,成了玉女快劍、快女十九式。”
岳不群和寧中則熟悉本門劍法,一眼瞧出趙榮招法中的奧妙。
寧中則暗道:“這玉女十九式僅有形貌,滿是累贅。”
“這孩子真是辛苦了,若拋舍劍招,他的劍一定更快。”
“但是這樣使,劍宗三人也挑不出毛病。”
她又暗嘆:“當日只拆了四十余招,竟真能把招式學去,沖兒的天資已經很高,這孩子更是當世罕見。”
岳不群瞧著場中少年,心中忽然浮現莫大先生身影,并且莫大口中還掛著“不成器”三字。
他微微一怔。
忽聽院中成不憂大喝一聲,又連出四劍。
他的劍迅捷精簡,已經從左肩右肩攻向趙榮要害,再也不顧他什么衡山大師兄身份。
然而,
任憑他的劍快,卻超不過趙榮目力,因此哪怕用玉女十九劍,也總能找到他的劍尖,故而精準拆招。
玉女十九劍招法本來是死的,到他手中為了拆招,卻變得連貫而活!
便是岳不群與寧中則看了也嘖嘖稱奇。
二人連斗五十余招,嵩山太保心下稍安,但盯著趙榮,眼中又泛起殺意。
這少年還沒成長起來,要盡早除掉!
十七歲就這般厲害,日后還了得?!
叢不棄與封不平在一旁著急得很,成不憂已將生平最精妙的劍法全部使出。
眼見威脅越來越小!
院中的成不憂怒吼一聲,猛得灌氣行劍,招招兇狠異常。
但他這點氣勁,與歐陽鶴松比起來差得很遠。
趙榮已將他招法吃了個大半,此時摸清路數,心中預判到對方下一招。
長劍一圈,自下而上,斜斜撩出一劍,這一劍勢勁力疾,姿式卻美妙已極!
但趙榮是一個男子,發揮玉女劍法的神韻后,
霎時間用出一種陰柔之感!
這分陰柔感,加之他用劍極快,登時讓眾高手心生寒意。
似乎覺得他披上一身血衣頗為適宜。
這一劍先發先至,成不憂匆忙招架!
“刺啦!”
一道刺耳聲音響起。
成不憂胸口衣衫被劃破,帶出鮮血。
他重復的招式被趙榮預判,但趙榮的玉女十九式卻靈活多變。
這就導致 成不憂這位劍宗高手,似是敗在了自己最得意的劍招之上!
“你敗了。”
趙榮已經留手,否則這一劍不是輕傷,而且要他性命。
成不憂接受不了事實,怒吼一聲:“我沒敗!”
“我沒敗!再來過!”
胸口劍傷刺痛讓他瘋狂,竟然挺劍朝趙榮刺來!
趙榮眉頭一皺,正要出手。
這時耳邊六道聲音齊聲響起。
“找到了,就是他!”
一直在觀察成不憂的桃谷六仙忽然出手。
既想對岳不群出手,又想對趙榮出手,絕對是欺騙他們上華山的敵手!
之前撕掉翁太保時,他們只出動四個人。
但這次對付成不憂,桃谷六仙卻一齊出動,并且用出一身功力!
他們領教過趙榮的厲害。
成不憂與趙榮互攻數十招,讓他們誤以為成不憂也是頂尖高手。
當下六人齊齊殺出,將一套詭異陣法以步調衍化到極致。
方才舉劍的成不憂聽到呼呼風聲,他來不及反應,只覺身體一晃,已經被舉到空中。
“師弟!”
封不平急喊一聲!
趙榮等六人一齊發力,知道成不憂必死無疑,這才喊道:“住手!”
桃谷六仙運氣發勁,根本無法收手。
凄厲的慘叫響徹正氣堂!
下一刻鮮血滿地!
人人驚悚!
成不憂已分成六塊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