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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大師請留步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

  初夏時分,海棠花謝,柳絮飛盡。

  炎熱的天氣使人乏困,白晝愈發漫長。

  趙榮盤坐在藏劍閣外的亭院中,心情不是太好。

  “自年關之后,魔教人馬更為猖獗,大肆收攏幫派,擴增勢力。目前在衡州府周邊的賊人應該是從安慶府、寧國府一地流竄過來的。”

  全子舉面帶怒氣,“一些靠著咱們的小門小派,也受到魔教威脅。”

  “這些不過是邊緣人馬,如今都羊質虎皮,一個比一個猖狂。”

  “魔教一牽頭,周邊那些躲起來的大盜們紛紛冒頭作惡,似是以為我們怕了魔教。”

  趙榮一邊聽他描述,一邊翻看衡州府附近的最新消息。

  他們在本地眼線眾多,不難窺見暗流涌動。

  “玉靈道人、仇松年、雙蛇惡丐.”

  趙榮念著這些比較熟悉的名號。

  全子舉在一旁解釋:“他們在袁州府邊界露面,我猜測是從饒州分舵來的。”

  趙榮點頭,“這幾人與我殺掉的西寶和尚是一道的。”

  “估計是白虎堂的人。”

  “我們怎么應對?”全子舉不敢拿主意。

  “自然不能慣著,”趙榮語氣強硬,“這幫人最是得寸進尺,敢在衡州府附近作亂,就連同盜匪全殺掉,殺到他們害怕。”

  全子舉聞言心下痛快,眼中卻又泛憂色:“黑木崖那邊”

  “不用擔心,”趙榮徐徐解釋,“黑木崖鞭長莫及,東方不敗豈能瞧得上這些起哄的,在咱們眼前作惡狂歡,絕不可放任。”

  全子舉連連點頭,覺得有道理。

  “接下來我去華山的日子里,你把消息多整理兩份,給師父和魯師叔。”

  “師父不隨師兄一道?”

  “白虎堂的動作我還猜不透,唯恐他們派出高手,有師父坐鎮我才放心。”

  “嵩山派正與少林武當在鄭州大道提防魔教,他們有四位太保折損,料想分身乏術,能派到華山的人不會太多。”

  趙榮笑了笑,“若非如此,左大師伯非但不會阻撓我,反而要想法子把我騙上華山殺掉才是。”

  全子舉思索片刻,鄭重道:“師兄萬事小心。”

  連續數日,趙榮不僅找到師父與魯師叔,甚至還去劉府拜訪三爺一趟。

  長輩們對他諸多囑咐。

  本著宜早不宜遲的態度,趙榮比原計劃又提前了半個月。

  四月十五日,辰時末。

  湘水之上船棹縱橫,商船貨船,揚帆中流,穿梭在兩岸江山濃綠之間。

  西邊城墻上站著兩道身影,目送遠帆。

  “大師哥,怎得是這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金眼烏鴉的右眼還裹在白布中,卻不影響他臉上略顯玩味的表情。

  “難道不該高興嗎?”

  “你這個失敗至極的掌門,臨老竟然能翻盤。以后入了土,師父和師祖倒是沒法罵你了。”

  他說話難聽,莫大先生懶得理會。

  瞧著船帆遠去,心中不免感嘆。

  像是自言自語般念叨:“去年東去龍泉,我一路尾隨照顧,雖沒出手,卻落個心安。”

  “此番他要去更遠的三秦之地,卻已用不著我操心了。”

  魯連榮聞言,不再打趣:

  “伱現在尾隨上去,我會更安心。”

  莫大先生微有躊躇,嘆了一口氣,“我一近身,準被他發現,藏也藏不住,怎么尾隨?”

  “況且,我在衡陽要做什么都被安排好了。”

  魯連榮不滿道:“這么快就被徒弟超越,大師哥,你的武功還得多練。”

  莫大先生不再應他。

  金眼烏鴉也不再說話。

  兩人忽然靜默,目中各都倒映著遠處的江水波光。

  這次北上,衡山派一共有十一人。

  除趙榮之外,還有程明義、向大年、曲非煙以及最先學驚門北斗劍陣的七人。

  以趙榮目前的功力,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天下絕大多數地方都可去得。

  眾人沒做衡山弟子打扮,服色各異。

  旁人瞧見,也只當他們是尋常結伴而行的綠林中人。

  放在江湖上屢見不鮮,并不招人耳目。

  此時所乘的乃是一艘客船,船體宏敞,裝飾華美。

  船首圍有可坐倚的欄桿,上有遮陽蓬簾。船艙窗上懸掛卷著的布簾,艙頂還有通風孔,能開能合。

  趙榮靠著窗邊,江上濕氣順風撲面。

  與五岳盟會時相比,他此刻的心情要松快甚多。

  一來底氣更足。

  二來嘛,嵩山是險地,華山于他而言卻是寶地。

  江南男子、獨孤九劍、思過崖山洞.

  心中期待得很。

  目光微微抬起,對面的綠衫少女正癡癡瞧著江面,偶爾一條魚躍出水面,也能叫她露出雀躍之色。

  “許久沒出衡陽,看什么都新鮮吧。”

  趙榮問了一聲,叫他意外的,曲非煙竟然搖頭。

  “衡陽很好,是第一個叫我心安的地方。”

  船內還有旁人,故而放低聲音:“我隨爺爺從燕趙大地一路逃亡,酷暑寒冬,各般風景都瞧過,看景物是不會新鮮的。”

  “不過這份優游不迫的心情極為新鮮。”

  她眸子有一絲驚喜:“上次你回返衡陽時說帶我一道上華山,我以為要再等幾秋,沒想到近在眼前。”

  趙榮笑答:“既然說過,我自然言而有信。”

  “不過,這次少不了一番爭斗,你的劍法固有進步,距離獨當一面尚且遙遠。我若照顧不及,你要與師兄弟們待在一起。”

  曲非煙聞言,不由想到與爺爺逃亡江湖的經歷。

  她知曉江湖險惡,本就謹慎。

  如今有老掌門外加小掌門指導,又刻苦練劍,功夫早超以往。

  自覺不會成為拖油瓶,才敢答應一道前往西岳。

  但她知曉少年之言乃是關切叮嚀,當下絲毫不反駁,只是微笑點頭.

  這一路既不轉道會友,也無風波作惡。

  船走得極為順暢。

  第三天晚上靠近洞庭湖,幾個膽大的蟊賊上船偷盜,趙榮他們沒出手,船上的武林人怒喝數聲,一番騷亂打斗后,便將蟊賊拿住。

  “噗通噗通!”

  連續三聲響,蟊賊全成了落湯雞,船客們哈哈大笑。

  第四日。

  趙榮站到船頭,得窺勝景。

  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

  希文先生說南極瀟湘。

  趙榮便順著湘水而來,此時坐在古樸而華美的客船上,心中想著范仲淹的話。

  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心情的確有所不同啊。

  岳陽乃魚米之鄉,他們下船上岸于客棧投宿,吃到了洞庭銀魚。

  還有一種山河溪水塘圳中肉質細嫩豐厚的小魚,用文火焙制,亦很美味。

  過了岳陽,一行人便朝西北方向橫穿荊楚之地。

  這一路,可就不平靜了。

  連下三天大雨,不止是道路泥濘,有些路段被山洪沖毀,須得繞路。

  直到四月底,他們才至襄陽。

  馬不停蹄,繼續出發。

  端陽節這一日,菖蒲、艾葉懸在各家門戶上。

  此時五毒具出,須禳毒氣。

  問路的幾位同門返回,“已到商洛地域。”

  “此次在商洛中南,前方就是豐陽縣,距離華山,只四百里。”

  “日頭不早了,我們在城中尋客店歇息一晚。”

  “好!”

  眾人催馬趕路,小半個時辰后,見古城夕照,人流漸密。

  端陽節這天,各地都很熱鬧。

  趙榮等人進縣城后,耳邊傳來一陣陣吆喝聲,老遠就聞見雄黃酒的味道。

  “此地武林人頗多。”

  “沒錯。”

  程明義小聲道:“方才打聽問路時那江湖人說,近來丹鳳、土門等地各有騷動,聽說是江湖仇殺,連有幾個小派被滅門。”

  “多半是魔教所為。”

  趙榮皺了皺眉,“丹鳳離商洛更近。”

  “若商洛有魔教活動,恐怕華陰也差不多,看來華山派不輕松啊。”

  “奇怪.”

  向大年道:“端陽節時,黑木崖上群魔亂舞,現如今東方不敗威震江湖,黑木崖的慶祝只怕更為盛大,下方的魔教勢力在這時也會犯惡嗎?”

  趙榮與程明義都搖頭,他們也猜不透了。

  曲非煙忽然看到一棵艾草上掛著的小旗幟,“有魔教留下的暗號。”

  趙榮一抹余光也掃了過去。

  但他讀不懂這個暗號,“暗號上什么含義?”

  曲非煙搖頭,“不知道,但這是玄武堂的旗幟。”

  玄武堂?

  趙榮登時想到了玄武堂堂主孫仲卿,那個練了盤陽功與盤陽回龍劍的狡猾家伙。

  這個人可不好對付。

  “大家小心一點。”

  連續找了數家客店,皆已住滿。

  終于,他們在城北位置稍偏的地方尋到兩家連在一起的客棧,喚作南寬客棧。

  還有四間空房,男女分開住進去是沒問題的。

  安置好馬匹,大家各自背著包袱下到一樓大堂用飯。

  兩家店連在一起,堂食只有一處。

  趙榮他們落座時,周圍已經坐下九桌。

  衡山派的人圍著兩桌坐,大堂氣氛稍微有些怪異。

  這九桌人,只有兩桌吃油潑面的人說說笑笑,聊著端陽節發生的江湖事。

  另外幾桌,都比較安靜。

  但吸溜吸溜嗦面的聲音卻著實不小。

  曲非煙將那些人打量一遍,朝趙榮搖頭,顯然是沒看出有魔教的痕跡。

  趙榮也不知里邊是否有嵩山派的人。

  當初有南善時和勞德諾,認嵩山派的人就很容易。

  此時只能疑神疑鬼了。

  “客官,兩碗水滑面。”店小二笑著端來兩碗寬面。

  跟著,他又上了一大盤臘汁肉夾饃。

  向大年把饃推給了趙榮,趙榮又推給了曲非煙,小曲沒客氣,先吃了起來。

  又來幾碗面,幾碟面皮,幾碗羊肉泡饃,他們這邊算是上齊了。

  衡山派除趙榮之外,都將長劍放在手邊。

  周圍人不說話,他們也不說話。

  這一路輕裝簡從,又隱瞞身份,加之他們沒什么名氣,江湖中人見了他們的臉,多半也不知道是誰。

  這客棧不像黑店,他們事先查探了一番。

  掌柜店小二基本沒問題,食物入了口,味道純正,不似有毒。

  兩桌說笑的人不受影響,又喝下許多黃湯,那雄黃酒的勁一上來,嘴上的話更多了。

  “聽說華陰那邊斗得兇狠,把華山派的人也引了下來。”

  “是魔教的人吧?”

  “誰知道啊,長澗河那邊的神拳幫一夜死絕,聽說他們已經投靠魔教,估計是華山派的岳先生出手。”

  “胡說八道,”一個六分醉的漢子笑道,“神拳幫的又不是死在長澗河邊,他們死在商洛。”

  “再說.便是華山派的岳先生,現在也不敢主動滅殺魔教。”

  “誰不怕東方不敗.”

  從口中吐出最后一個“敗”字時,那六分醉的漢子忽然打了個冷顫。

  同桌幾人的酒意各醒三分。

  另外一人頗為忌諱,小聲提醒:“不要再提那人名諱。”

  之前侃話的漢子不由點頭,甚至連神拳幫的事也不聊了。

  這時,他們背后的那張桌子響起了渾厚無比的聲音:

  “小二,再上一大碗羊肉泡饃!”

  衡山弟子不由朝那人看去。

  此人背對著他們,背影頗為寬碩,光溜溜的腦袋閃著光,穿著僧衣,卻是個大和尚。

  但他不守清規戒律,吃肉喝酒,顯是個亂七八糟的惡僧。

  向大年盯著惡僧冒光的腦袋,不知怎的,倒希望這家伙是魔教賊人。

  不多時,小二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饃,眉頭卻皺了皺。

  他旁敲側擊道:

  “大師,您已吃了好些碗。”

  大和尚哈哈一笑,甩出了碎銀子,“笑話,我還能吃白食不成。”

  這時,又有一道渾厚聲音響起:

  “小二,再打兩壺酒,切兩斤羊肉。”

  趙榮尋聲望去,這人與大和尚一樣獨坐一桌,也朝著門口方向背對他們。

  只見他一身白衣,背影沒有那大和尚寬,說話時微微側頭,能看到他疏朗的花白長須拖了下來。

  忽然!

  這人像是感應到什么,他將頭一扭,目光直射趙榮。

好生敏銳  高手!

  趙榮暗自警惕,但此人一身白衣,并非大紅衣衫,心下也不懼他。

  與這容貌清癯的白衣人對視一眼,任憑他眼神如刀,趙榮也無喜無悲。

  仔細打量了一下趙榮面孔,白衣人明顯一愣。

  目中疑惑大盛。

  那店小二走到中間,將兩人視線隔開。

  “大爺,你已喝下六壺好酒,咱店這酒后勁大得很,小的怕您醉倒。”

  “哈哈哈!”

  他朗聲大笑,聲音震動整個客店。

  那些不說話悶頭吃晚食的客人全都面色各異,要肉吃的大和尚抬起頭,衡山弟子各都打起精神。

  趙榮眉頭一皺。

  一陣笑聲夾著內力,沖入他耳中。

  這笑聲,竟是奔著他來的。

  此人不僅內功不俗,像是還通吼功,并能控制吼聲,只奔向自己。

  面對此人試探,趙榮也不慫他,當即冷哼一聲,道:

  “小二,給我也上一壺酒。”

  他聲音不大,更沒甚吼功。

  但也是提氣以渾厚內力發出,當下穿透了白衣人的笑聲,叫那小二聽得清清楚楚。

  “客官,您稍等。”

  那小二回頭朝趙榮笑應一聲,沒去想為什么這少年聲音他聽得這般清晰。

  當下全部心思都放在白衣人身上,疑惑他為什么大笑,又暗嘆嗓門好大。

  白衣人自然聽到趙榮聲音,心中如何不驚。

  他對那小二道:“是什么酒能把我醉倒?便是你在酒里放些迷藥,也醉不倒我。”

  小二一聽,微有惱怒。

  語氣變得不太友善:“你這是什么話?”

  “我見你年老,好心提醒于你,你反出言中傷說我下藥,真是好沒道理。你便喝吧,但別差了酒錢,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吃白食。”

  “哈哈哈!”

  白衣人并不生氣,反而捂著胸口大笑。

  他揶揄道:“可是,我今天偏偏沒有帶錢。”

  “你!!”

  店小二面色大變,立馬揎拳擄袖。

  “莫要著急,”白衣人慢條斯理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五湖四海,我的朋友遍地是。”

  店小二一臉懷疑:“這豐陽縣中可有你的朋友?”

  “自然有。”

  白衣人朝那邊坐著不出聲的幾桌人指了指,“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必定會替我付酒錢。”

  話音剛落。

  只聽“咚”的一聲。

  那些人中有人甩出一錠銀子,顯然證明白衣人所言無錯。

  店小二將銀子拿起來,驗過真假。

  他一臉疑惑,那使銀錢的人面色陰沉,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

  但收到銀子便好,他可管不著江湖人的閑事。

  白衣人點了點頭,對那些沉默的客人道:

  “不錯,今天你們又大賺一筆,用銀錢買了一條性命。”

  “都不要走,陪我吃完這頓酒。”

  他又豪邁一笑,卻暗中觀察趙榮方向。

  從他的坐姿不難看出,腿肘皆朝北側擺,若趙榮突然出手,他定能第一時間招架。

  那些人聽了白衣人的話,像是啞巴一樣,只閃爍著怒氣,卻一言不發。

  忽然,聽到稀里嘩啦聲音,獨坐的大和尚一口將碗中的湯水喝盡。

  他像是沒聽到白衣人的話,直接站了起來。

  “吃飽了,睡覺去,明早還要上華山。”

  他握著水磨禪杖從白衣人身邊走過,出門朝隔壁客店去了。

  大和尚沒給白衣人面子。

  那白衣人想有動作,可余光朝趙榮方向一掃,又停下了動作。

  “師兄.”

  向大年說話間,與其他人一樣,都把手搭在了劍鞘上。

  “吃面。”

  趙榮也沒搞清楚情況,但說話時身體朝南側,若白衣人出手,他便能第一時間出劍。

  大堂內,唯有兩桌喝了許多酒的客人在說話,其余人已經是劍拔弩張之勢。

  柜臺那邊,禿頭掌柜對那小二說:

  “待會他們若打起來,我們先躲好。”

  “等人死得差不多,再去死人身上摸銀子,若沒有銀子,把那些刀劍收起來,到時候賣了換錢。”

  小二點了點頭,低聲道:“掌柜的,他們看上去不缺銀錢,今日不會折本。”

  “嗯。”掌柜應了一聲。

  店里面的伙計也比較鎮定。

  若是江湖恩怨,一般不會波及無辜。

  他們摸銀子彌補客店損失,也正大光明,符合江湖規矩。

  交代之后,掌柜又坐下敲打算盤。

  提前預估會有多少桌椅窗扇木柱被打爛,請人來修再加上歇業,都是損失。

  按照掌柜的經驗,這一場廝殺少不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

  天黑下來后,大堂中客人散盡,卻一直沒有動手。

  衡山派返回住處,除了守夜的,其余人全部和衣而眠。

  夜半子時。

  躺在床鋪上的趙榮陡然睜開眼睛。

  他一個翻身下了床。

  蹲在窗邊的凌兆恒微微一驚,他一直在守夜,卻什么都沒發現。

  趙榮來到他身邊,手掌一壓,滅掉燈火。

  這時提氣在耳邊,聽到夜鴉啼鳴,又聽到極為輕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與夜鴉聲音相融,趙榮是被馬的響鼻聲驚醒的,此時知道那人到了馬棚處。

  擔心此人給馬下毒,趙榮低聲道:

  “把人喊醒,不管旁人什么動作,盡量守著客棧,不要亂跑。”

  “明白。”

  這豐陽縣他們一點不熟,大晚上亂跑極為危險。

  又聽到一聲馬叫。

  趙榮提劍出了門,腳下一點上到客棧屋頂,朝著馬棚方向靠攏。

  夜色暗沉。

  趙榮的腳步非常輕,來人的腳步也非常輕。

  但他們都發現了彼此。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徐徐吹拂,趙榮抱劍立身飛檐之上。

  那人卻站在馬棚旁邊的墻壁上。

  趙榮鼓氣于晴明穴,增強夜視能力,看清此人正是傍晚的白衣人。

  “嘿!”

  還沒等他說話,

  那人一個招呼也不打,不知用的什么兵器,忽然將馬棚棚頂整個掀翻,成一股巨大的力道朝趙榮砸來!

  “歘!”

  一聲爆響,飛來的馬棚被一斬為二!

  趙榮腳下提氣一蹬,從分散兩邊的棚頂錯過,一劍刺向白衣人!

  夜晚看不清楚,

  當兵刃使得極快時更是如此!

  白衣人只覺得劍光森人,心中凌然,他靠著強大耳力,再加上手上的奇特兵刃,擋住了連綿劍勢。

  趙榮心中警惕。

  他才發現白衣人用的是一柄鏈子刀,那刀上附帶了強猛勁力,被甩得密不透風。

  不敢強攻,知道其中藏了殺招。

  但凡一劍沒有攻破,立馬要被鏈子刀后段鋼鏈盤住長劍,自己武器受制,對方鋼鏈前頭的快刀還有旋勁,這便要處于下風。

  這等高手對決,極為兇險。

  趙榮初次遇到奇兵高手,又在昏黑夜晚,一點不敢大意。

  他要等對方露出破綻。

  客棧內燈火漸亮,二人已對攻六十余招!

  各自全神貫注,說話的空隙都沒有了。

  又攻二十招,

  向問天這次靠著客棧燈火看得清清楚楚。

  與自己相對的,竟真的是傍晚那個少年!

  他嚴重懷疑對方戴了人皮面具。

  這世上不可能有這等妖孽存在。

  東方不敗已經看不透了,怎么黑木崖又下來一個看不透的!

  江湖像是一下子陌生了。

  他心中思緒紛亂,怒喝一聲,手上鏈子刀用到了極限。

  鏈子刀驟然在他手上短了一尺,因為他放出了藏在手上的另外一端,陡然形成雙頭鏈刀。

  他鼓足氣力,雙手使用這奇門武器。

  兩條鏈刀攪出一陣駭人風聲,以旋轉勁勢全朝對手頭頸要害攻殺!

  再以巧妙運勁法,

  叫一刀快過一刀快!

  此乃他鏈子刀中的一門絕技,鳴音九打!

  他的奇門武器越來越快,趙榮的劍也越來越快。

  劍光疊璨,與刀光攪在一起。

  陽白晴明二穴充斥真氣!

  只聽,叮叮叮叮!

  接連九聲響!

  向問天的奇門招式被破,他不由地看向眼前劍光。

  那劍光在他眼中越來越盛,忽覺如夢似幻,心中有一股壓抑感傳來。

  只是恍惚一瞬,他陡然驚醒!

  心下一股寒意瘋狂涌來,

  當即想也不想,一個后翻急退,右手抓在鏈子刀中心,一個驚險撩刀,擋開了封喉一劍!

  下巴上的一縷白須,被削得飛揚。

  這一下,可把向問天嚇得夠嗆。

  黑木崖高手一路追殺,他卻從未經歷這般危機時刻!

  ‘此人用的什么劍法?’

  ‘似是黑木崖上的驚門十三劍,但又不是’

  ‘方才的劍幕如一片幻光,難道是東方不敗最新創造的劍法?’

  ‘這少年是東方不敗的徒弟不成?!’

  自打在中原一地露頭,嵩山派的人將他暴露給黑木崖,一堆人將他從中原之地追殺到華陰。

  如今東方不敗威震天下,他這個天王老子嚇不倒人了。

  連魔教邊緣人馬都想拿他的人頭邀功。

  一路逃亡到此地,接連遇到幾隊人馬。

  哪知新來的這伙人如此難纏!

此時已生悔意  今晚應該早些退走,不該前來試探。

  他思考間,周圍喊殺聲大起。

  二人已經戰到客棧外沿長街,客棧中有人提著燈籠,連續沖出一大堆人,卻不知道到底是那股勢力。

  趙榮心下有些郁悶。

  他方才藏了殺招,竟然沒能將這人傷到。

  ‘這人越打越謹慎,想殺卻沒那般容易了。’

  ‘三秦之地,哪來這般高手?’

  向問天自然聽到客棧那邊的動靜。

  他想:‘眼前這人極其難纏,若再來高手,今日恐怕難以脫身。’

  他是個機警之人,想到對方年歲不大。

  劍法高妙,內力恐怕不及自己。

  正準備拼斗掌力,沒想到手中鏈子刀被連續兩劍撩開后,他沒起掌,對方搶先運掌拍來。

  這一次,向問天的想法與方才完全相反!

  有詐!

  對掌瞬間,向問天運起一門秘術。

  正是吸功入地小法!

  這是一門借力法門,當對方使用內力攻擊自己,將這股內力導入地下,使之不能為害。

  但這些內力絲毫不能為自己所用,也不能通過這種武功來傷敵。

  若對方內力源源不斷,也會被破解。

  他自稱這門功夫為“唬人把戲”,但巧妙運用,卻是試出了對手殺招。

  對掌瞬間,因為是引導內力,雖然沒被這股內力所傷,但右臂與大腿瞬間寒涼。

  他面色一變。

  右腳踩在一片泥濘上,頓時腳下結冰!

  向問天暗暗吃驚,趕忙撤掌。

  趙榮也被他的唬人把戲嚇住,也趕忙撤掌。

  這時,衡山弟子們擔心趙榮寡不敵眾,結隊來到客棧門口。

  還有一個大和尚,也站在門口。

  外面提著燈籠的人四下亂晃,不知道哪個對哪個。

  忽然有提著燈籠的人大喊一聲:

  “向問天你這個叛徒,神教長老已到,我看你往哪逃!”

  “拿命來!”

  這兩嗓子一喊,把所有人都喊得清醒了。

  客棧邊的大和尚登時怒喝:“他媽的,原來是魔教賊人,便是你們在客棧給我下毒!”

  他提著水磨禪杖,極為莽撞的殺了上去。

  向大年等人見這惡僧兇猛得很,而且真的在殺那些魔教賊人。

  便跟著他身后一道砍殺。

  那魔教的人一嗓子又嚎出了兩隊人馬,將向問天團團圍住,各自帶著兵刃沖殺。

  所謂的‘魔教長老’已經恍然大悟,此時非但沒有對向問天出手,反而回劍殺入魔教賊群!

  這一下偷襲,直將到場的四位旗主一齊砍翻!

  原本清醒的向問天,現在徹底變成了糊涂人。

  他也搞不懂,為什么方才與自己狠斗的高手會突然對玄武堂的人出手。

  魔教的人更是被殺暈了!

  他們本來在等黑木崖高手.

  一位大和尚,一個向問天,還有一個忽然反水的魔教長老。

  三大高手各自發力,直接叫魔教分部與邊緣人馬血染豐陽街道!

  子時過半,方才廝殺聲極大的街道上安靜下來。

  一位大和尚殺完人之后,急忙朝著商洛方向發足狂奔。

  他可不想背鍋。

  跟著便是衡山十一騎,在長街上草草摸過一邊后,騎馬追向那位大和尚。

  “快走!”

  趙榮與程明義都在催促,向大年這才罵罵咧咧把一具尸體踢到一邊。

  “快走,這邊不能待了。”

  衡山這邊,一邊走一邊有人大喊:

  “打起來了!”

  “魔教在火拼,向問天殺光了玄武堂的人!”

  “嵩山高手殺光了魔教邊緣人馬!”

  他們邊走邊喊,出了縣城。

  向問天立身在一個房頂上,他到現在還有點糊涂。

  這幫人為什走,他是能猜到的。

  畢竟現在誰都怕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穿血衣之人。

  向問天也不敢久留,沿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沒過多久,之前那客棧的伙計跑上街。

  他們摸了半天,而后一邊低聲喝罵一邊把客棧大門關上。

  翌日一早,在前往商洛的大道上,趙榮遠遠瞧見一個大和尚。

  他連忙在后面大喊:

  “大師請留步!”

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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