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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華山論劍、劍二十三

  崖上光禿禿的毫無生氣,連周遭石壁都見不著幾分苔綠。

  無蟲無鳥,萬賴俱寂。

  嶙峋怪石或蹲或趴,如一只只石獸,那石口張得再大,崖上四人一噤聲,也是一點回聲也無了。

  岳靈珊三人的目光隨著趙榮一齊飛向后崖峭壁。

  令狐沖醞釀了一句“榮兄你是不是看錯了”在口中,尚不及發出。

  忽聽一道呼呼風響,眼前一花。

  只覺青影閃過,窺不清形貌。

  三人的反應眼力遠遠不夠,那身影一閃他們根本看不清,匆匆回神時眼前已多了個瘦削老人。

  他白須青袍,神氣抑郁,臉如金紙。

  袍須隨他閃身而下,尚在微微浮動,老人眼神明凈,有種云淡風輕之感,渾身的氣質,又是清微淡遠。

  令狐沖與岳靈珊最是吃驚。

  二人朝四周瞧了瞧,是思過崖沒錯啊,看了看后崖峭壁,又看向老人,心下旋即升起團團疑云。

  令狐沖盯著老人,他心想:

  “只從顯露的身法來瞧,便知這位老人的功力極為了得。”

  “若不是趙師弟在此,萬萬察覺不到他在暗處。”

  “倘若老人家是跟著我們后面來的,大概率會被趙師弟察覺,這就說明他一直藏在后崖。奇怪奇怪,師父師娘竟毫不知情。”

  “難道.”

  “是我華山派的前輩隱居在此?”

  一念至此,臉上疑色稍減,拱手恭敬問道:

  “老先生可是我華山派的前輩?”

  岳靈珊聞言一驚,瞧著白胡子老爺爺,怎么也記不起爹娘有提過這位。

  曲非煙瞧見老人,用余光瞄了自家師兄一眼,想起方才的曲子,心中猜了個七八分。

  ‘榮哥如此重視,這老人家定是隱士高人了。’

  才說起塑工老人,正感慨天下隱者甚多,沒想到轉眼就遇見一位。

  風清揚的目光掃過四人,他本不愿見人,絲毫沒有露面的念頭。

  被一個小少年叫破是絕難想到的。

  若不現身相見,估計這小子會告知岳不群,到時候在思過崖上也不得安寧。

  風清揚又看了趙榮一眼,轉臉對令狐沖與岳靈珊,只應了一個字:“是。”

  華山派的兩人聞言,縱然又驚又喜,但還是免不了有些懷疑。

  突然冒出來一個同門老前輩,總會疑慮對方是不是招搖撞騙。

  趙榮沒說話,將自己身后一塊大石頭搬了過去。

  “前輩請坐。”

  風清揚沖他點頭坐了下來,幽幽道:

  “你們是岳不群的徒弟,岳不群要喊我一聲師叔,小寧的父親寧清羽是上代華山掌門,我是他的師弟風清揚。”

  此言一出,岳靈珊與令狐沖又想起洞壁上的刻字,不由渾身大震。

  “啊呀!太師叔!!”

  “您是風太師叔!”

  二人齊喊驚呼,連忙跪地磕頭道:“徒孫見過風太師叔!”

  “徒孫有幸見到您老人家,實是萬千之喜。”

  風清揚倒是平靜得很:“你們起來。”

  令狐沖與岳靈珊二人又恭恭敬敬再磕三個響頭,這才起身站在一邊。

  風清揚又叫他們坐下。

  趙榮與曲非煙在思過崖上是客,等他們師祖徒孫三人見過后,這才過來見禮。

  “風老前輩。”

  一個聲音清脆悅耳,一個聲音沉穩響亮。

  風清揚朝曲非煙點頭,而后將目光鎖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仔仔細細打量了兩遍。

  “伱這小子,偏偏擾我清凈。”

  他白眉一飛,有幾分怪罪之意。

  趙榮心思不純,故而有幾分慚愧,于是歉意一笑,“方才多有冒犯,老前輩見諒。”

  “今日來這崖上,忽然萌生吹奏一曲的想法。這里無有青蔥草木,也無山市晴嵐,這興致因何而起我是疑惑得很。”

  “見了老前輩才明白,原來山上有您這樣的仙客高士。”

  “我衡山前輩說,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原來是冥冥中有過指引,不想我錯過您這位隱士高人。”

  一旁的小曲聽了他的話,不禁心中偷樂。

  令狐沖與岳靈珊微微一癡,心道我們怎得不能將話說得這般好聽。

  風清揚聽罷,憔悴的臉上不由浮現笑意。

  “你的師祖朱先生雖通曲調,卻是個古板守舊之人,他若知道有你這么個徒孫,那可有趣得很。”

  “師祖定已知曉了。”

  “哦?何以見得?”

  趙榮笑道:“我師父經常去祖祠上香,師祖早就耳朵起繭,聽到我的名字,估計都會覺得厭煩。”

  風清揚笑了一下,不覺得奇怪:“莫大的武功稀松無奇,但他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讓我也有幾分佩服。”

  趙榮瞬間抓到破綻:“前輩見過我的武功?”

  風清揚只得自爆:“是那晚上瞧見的。”

  令狐沖與岳靈珊聽罷,面色微有變化。

  原來風太師叔在默默關注,若是當晚有大難,太師叔也許會出手相助。

  又聽風老先生道:

  “你的五神劍劍法比朱先生還妙,不太可能從你師父身上學到,可是自己領悟的?”

  趙榮朝著南邊望去,目中滿是孺慕之色,“師父悉心教導,為我指路,這才能得有所悟。”

  風清揚不由點頭。

  曲非煙在一旁小聲道:“魚蝦熟了。”

  趙榮笑著邀請:“風老前輩一起吃些。”

  令狐沖沒等老人拒絕,便整理好碗筷。

  風清揚微微一愣,這般光景,他卻是許多年沒有經歷過了。

  旁邊的令狐沖一邊倒酒一邊想“今日竟能與太師叔共飲一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他心中甚美,激動到將酒倒灑。

  岳靈珊心中好奇又復雜“太師叔為何隱居,為何不與我們相見,他老人家一個人孤零零在思過崖上,豈不清苦。”

  想到這般,她心中一揪,對老人在山上的日常很是擔憂。

  曲非煙挑出鍋中蔥姜,趙榮又加了一點枯木干柴。

  風清揚瞧著四人,目光中閃爍著說不出道不明的色彩。

  那一年.華山興隆,清字輩師兄弟姐妹接近三十人。

  老人看向岳靈珊,她似乎是一面窗口,讓他瞧見了寧清羽的幾分面龐。

  華山瀑布下的魚蝦,還是當年的味道。

  人,卻不是當年的人了。

  ‘劍氣之爭,又有什么好爭,若我不下江南,是不是就能阻止他們’

  他正想著當年事,四名晚輩朝他敬酒。

  風清揚的思緒又拉回現實。

  “風太師叔,您一直在思過崖上隱居嗎?我爹娘也是一點不知。”岳靈珊問道。

  “嗯,”風清揚看著她,“當年我歸隱思過崖,連你外祖父也不知,更別說你爹娘了。”

  “太師叔為何不見見他們?”

  風清揚幽幽一嘆:“華山上的往事讓我相信一切都有定數,于是封劍歸隱,立誓從此不再涉足江湖之爭。”

  “本也不打算見你們的。”

  他們隱隱猜測與劍氣之爭有關,但風清揚不主動提,二人也不好問。

  又見風太師叔看向衡山小掌門:“你說的塑工老人,現在在何處?”

  “我在距離廬州不遠處的清水鎮見過,此刻不知是否還在。”

  趙榮像是察覺到什么,忽然露出一臉驚疑之色,他說話就沒華山二位那般多顧慮,“風老前輩,難道您便是塑工老人口中的江南男子?”

  風清揚不說是與不是,只挑出一只胖蝦來吃。

  衡山這小子心思靈敏,問出這話時,他便知道要被猜到。

  故而不覺得奇怪。

  只是物是人非,昔年與他有交集的人越來越少,對這塑工老人,他也十分好奇。

  令狐沖、岳靈珊與曲非煙三人,卻微微瞪大眼睛。

  沒想到.

  那位隱居在清水的老前輩,他的苦主近在眼前。

  風清揚問:“他現在的劍法如何?”

  趙榮忽然正色:“那位老前輩離開姑蘇后塑像二十二年,封劍卻不忘劍。他向我展露了一劍,那一劍,是他敗給前輩二十二年后的沉淀。”

  “正是劍二十二。”

  風清揚雖然一直在隱居,但他劍術通神,聽趙榮這么一說,心頭潮思涌動,難以平復。

  一邊咀嚼大蝦,一邊復述他的話:“劍二十二。”

  這門劍術只從名字上來聽,就有些脫俗之味。

  “你可記得那一劍?”

  “記得。”

  趙榮說話時,秋水劍已在手中,他動作之快,其余三人都無察覺,風清揚卻看得清楚,眼中閃過一抹贊嘆。

  趙榮側開風清揚的方向,一劍刺出。

  這一劍,尋常之人看不出甚么奇特,卻讓風清揚眼睛一亮。

  他又呵呵笑道:“近乎返璞歸真。”

  “這一劍著實了得,但他招法還在,此刻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趙榮卻道:“這位老人與我有過交集,當時我順著他的劍勢刺出一劍,他似有所悟。”

  “當時那一劍,是他的劍二十二。”

  “我隱隱覺得,他的劍二十三將出未出,若是再出一劍,恐怕就要淳樸自然,再也看不到半分斧鑿痕跡。”

  令狐沖與兩派小師妹各都云里霧里,眼前一老一少聊著一些字面能聽懂的話,可細細一想,卻又完全糊涂了。

  返璞歸真、淳樸自然.

  劍法真有這樣的境界嗎?

  一老一少認真的模樣,卻讓他們相信,這接觸不到的境界,真實存在。

  各都心生向往。

  令狐沖心想:“華山有老劍神,衡山有小劍神。”

  “一個是我太師叔,一個是我好朋友。今日我與兩位劍神喝酒,真是人生妙事。”

  酒蒙子揚起笑容,愉快地喝了一口酒。

  風清揚聽了趙榮的話,面色有一絲鄭重:“劍二十三.”

  “若真如你所說,他藏劍于身,已沒有招法,劍二十三一出,我也不敢說穩贏了。”

  曲非煙問:“前輩,沒有招法比有招法還要厲害嗎?”

  “是啊,”岳靈珊也道,“不按照招法來,怎能贏過對手。”

  風清揚捋須,瞧了趙榮一眼。

  轉而對自己的徒孫道:“沖兒,拔出劍來。”

  “是,太師叔!”

  “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用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

  他滔滔不絕,一口氣連道三十余招。

  這三十招都是華山派較為基礎的劍招,山上弟子大多數都學過,只是次序被風清揚顛倒。

  令狐沖拔劍出來,按照老人的話一招白虹貫日出手,劍招與腳步方位都按照師父的教導去使,可是一招使完,直接僵在原地。

  岳靈珊覺得奇怪,也比劃了一下。

  這才明白大師兄的難處。

  “白虹貫日這招到末尾,劍尖朝天,下一招有鳳來儀,起手卻劍尖朝下,無論如何也連不到一起。”

  “太師叔,白虹貫日下一招,乃是蒼松迎客,跟著才是金雁橫空。”

  岳靈珊用不太大的聲音質疑了一聲。

  令狐沖也在那里遲疑,心說師父不是太師叔這般教的。

  二人朝太師叔一瞧,見老人面色一沉,這兇人的模樣倒是和岳掌門如出一轍。

  “唉蠢材蠢材,無怪你們是岳不群的弟子,拘泥不化,不知變通。”

  他罵了一句,若是只說他二人,岳靈珊與令狐沖自然受著。

  可是牽扯到岳掌門,他們卻不服。

  不過老人家沒瞧他們,反問趙榮:“衡山小子,你有什么辦法?”

  趙榮沉聲道:

  “令狐兄,岳師叔教的招法是一點沒錯的,但風老前輩卻是叫你忘了本該連貫的招法,隨心所欲地去使。”

  “我起先在用衡山入門劍法時也是這般,后來與敵人拼殺,在亂戰中變招,才曉得招死人活。”

  “一個招法朝上,一個招法朝下,那就順手從上往下一拖,斜劈敵手,再起第二招便是。”

  風清揚滿意點頭,“不錯。”

  他又點撥令狐沖:“劍招中沒有這種姿勢,你就不會別出心裁,隨手配合么?”

  岳靈珊還在思考,令狐沖眼睛一亮。

  再使一招白虹貫日,提劍一壓,馬上變成有鳳來儀,從金雁橫空后,長劍在頭頂一挑,變成截劍式。

  直到將最后三十余招后的鐘鼓齊鳴使出,再沒有停頓一下。

  雖說全是熟悉的招法,但能天衣無縫連下來,也不是等閑天賦能辦到的。

  令狐沖收劍之后,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暢快與喜悅。

  岳靈珊則是驚訝,只覺這套劍招突然靈動多變,威力驟增。

  雖與爹爹所教不同,但事實擺在眼前,不服也不行了。

  她以為大師兄會得夸贊,沒想到風太師叔又板著一張臉:“錯倒是沒錯,可惜斧鑿痕跡太重,笨拙無比。”

  “你倆不是喜歡到瀑布練劍嗎?”

  “這連起來的劍招,應如那瀑布沖下,毫無滯澀。”

  “自然而然地流動,才沾得上一個“活”字。”

  “等你將方才的三十招全都忘了,再隨意施展,又能更進一步。”

  岳靈珊與曲非煙都若有所思,令狐沖大有所得,趕忙謝他教誨。

  沒想到.

  老人繼續說道:“你倒是一塊大好材料,岳不群卻狗屁不通,將你教成蠢牛木馬。”

  岳靈珊和令狐沖聞言,心中不樂意,卻也沒法反駁。

  太師叔不僅是師父的長輩,又極為高明。

  風清揚又看向趙榮,“我見過朱先生,他的眼力見識都不及你,可見莫大的本事超過了他師父。我記得朱先生的音律那是響當當的,但他教徒弟的本事差了我師兄不少。”

  風老你是一語中的。

  師祖教的徒弟各走各的道,音樂理念大大不同,都把衡山三分天下了,師祖能高明到哪里去。

  趙榮臉上笑了笑,心中腹誹不已。

  曲非煙卻問:“老前輩,這活字與您方才說的無招有什么關聯?”

  風清揚喝了一口酒,他也不藏私,“學招時要活學,使招時要活使。”

  “死招再妙,遇到活招也要被破。哪怕千練萬練,純熟無比,一碰到高手,便要被破得干干凈凈。”

  “所以,這活字只是第一步。”

  “要做到出手無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

  老人家說到自己的武學理念,憔悴的臉上神采展現,“劍招再渾成,只要有跡可循,敵人便能有隙可乘。只有無招,才能叫人摸不透,也就破不了招式。”

  “這便是無招勝有招。”

  這是風老先生的理念,他判斷對手的強弱,也是遵循這一理念。

  趙榮雖覺有理,但也不是全然接受。

  不過,聽著老人當面講述,他心中也多了一些感觸。

  “無招勝有招”令狐沖滿眼向往。

  曲非煙不禁追問:“前輩,天下間有幾人能達到這種境界?”

  “這種高手一生中能遇到一個兩個便是僥幸,我闖蕩江湖時,很幸運地遇到過三位。”

  “哪三位?”趙榮好奇問道。

  風清揚帶著一絲追憶:“第一位是見我為劍所癡,傳我獨孤九劍的前輩。”

  “獨孤九劍?!”

  見他們疑惑,風清揚知道這些小輩沒聽過:

  “這是獨孤求敗前輩所創劍法,他老人家一生只求一敗而不可。”

  又解釋道:“故而這套劍法只攻不守,無招勝有招。需要悟通劍意,這才能展現多般變化,料敵機先。”

  “天下間,竟有如此神奇劍術!”

  令狐沖,岳靈珊與曲非煙都露出驚嘆之色。

  趙榮微微蹙眉。

  他想起五神劍,想起了從五神峰領悟的磅礴劍勢,心中的武學理念與風老先生所講卻有不同。

  料敵機先,料敵機先.

  若我的劍千變萬化,真能被人所料嗎?

  他心中的那汪平湖泛起波瀾,忽有所感,卻還是把握不住。

  “太師叔,第二人又是誰?”岳靈珊問。

  “第二人是武當沖虛道長的師伯。”

  “他的太極劍法陰陽輪轉,圓融循環,他隨意出招,也是毫無破綻,故而也是無招境界。”

  “原來是武當前輩。”

  趙榮心道原來如此,難怪沖虛道長的劍法被獨孤九劍所破,瞬間就能認出這套劍法。

  定是被門派長輩告知過。

  沖虛的太極劍,還沒有練到巔峰。

  “這第三人最是奇特。”

  令狐沖好奇問:“太師叔,這第三個奇特之人是誰?”

  “他是福威鏢局的創始人,林遠圖。”

  趙榮心中一驚:“風老前輩,您也與林遠圖交過手?”

  這一個“也”字,自然是算上了塑工老人。

  老人看了他們四人一眼,呵呵笑道:“我曾經為劍所癡,聽聞這林遠圖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縱橫黑白兩道,自然想去見識一番。”

  “一般有路數的劍法,多為死招。”

  “沒想到,這林遠圖的辟邪劍法卻大有不同。”

  令狐沖問:“難道林老前輩也是無招境界?”

  “是也不是。”

  “他的劍招雖然只是七十二路,卻并不拘泥于此,起先我與他交手,他有所保留,后來他知曉我的功力,便使出全力。”

  “越斗我越驚奇。”

  “他隨意使招,我能瞧到破綻,但他身法如電,劍招極快,先前的破綻一閃而逝。”

  “雖然有破綻,但那奇妙的功訣能將之彌補,便算不上破綻,因此也算無招之境。”

  岳靈珊吃驚不已:“一個鏢局的總鏢頭,竟然這樣厲害。”

  趙榮思忖起來。

  也就是說,林遠圖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并不是死的。

  獨孤九劍推崇的是“無招”。

  風老先生因為林遠圖的“快”,所以認為那也是無招境界。

  他有種恍然之感,心中忽然又出現一道血衣人影,叫他微微發毛。

  林遠圖用的是劍.

  東方不敗僅用一根繡花針,就能在黑木崖巔峰戰中力壓當世諸多高手,這定然也是風老先生口中的“無招”。

  人生妙諦,血衣執劍.

  東方不敗的恐怖程度,又在他心中上升了一個檔次。

  蓮弟,你可要防住啊。

  前面兩人不好參考,但風清揚評價林遠圖時,卻讓趙榮對自己五神劍之上的路子,又看清了一分。

  風清揚說完,大家都在為當世高手而嘆。

  吃完魚蝦,又飲幾杯酒。

  趙榮忽然看向風清揚:“風老前輩,晚輩想領教一下獨孤九劍。”

  令狐沖聞聲立刻來了精神。

  有好戲看了,他趕緊抱起一壇酒。

  “衡山小子,五神劍確實妙,但還是會被獨孤九劍所破。”

  “你天賦驚人,未來不好說,但暫時沒入無招之境,還不是我的對手。”

  “我一個老頭子,怎能占你的便宜。”

  趙榮卻不愿放棄,等不及令狐兄學劍了。今日不惜一敗,也要見識一下獨孤九劍。

  “風老前輩,晚輩也是為劍所癡。”

  “您老人家若不想占小子便宜,那便只限二十招,如何?”

  風清揚眉頭一皺,為劍所癡這四字,著實打動了他。

  他微微點頭。

  趙榮心頭一喜,跟著兩道身影陡然晃動,各展輕功,已來到思過崖山洞之前。

  令狐沖將自己的佩劍交在風清揚手中。

  山風鼓蕩,華山老劍神須袍飛揚,顯得云淡風輕,閑庭信步。

  他如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手中長劍與他相融,似乎一道成了思過崖的一部分。

  這等境界讓觀戰的三人表情各異,一點也瞧不出老人的虛實。

  但三人目光看向衡山小劍神時,立時就有極為明顯的感受。

  他朝那里一站,如同架設了一堆篝火,那火一燃,空氣都在扭曲抖動。

  少年神色肅穆,一股霸道氣勢油然而生,盡顯宗師風范。

  令狐沖與岳靈珊微微一愣,仿佛看到了嵩山左盟主。

  “風老前輩,您老人家的神劍料敵機先,那小子就占便宜,先出劍了。”

  風清揚眼中無半分小視之心。

  趙榮出劍的第一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聲劍鳴,趙榮的長劍顫動起來。

  他身形連動,劍招動作越來越繁復,卻又姿態曼妙,如女子輕舞。

  “分花拂柳,是玉女劍法!”

  令狐沖擔心太師叔誤會,喊出這道劍法后,又趕緊在一旁提醒,“太師叔,這是師娘所傳。”

  趙榮的玉女劍法卻比寧女俠使得更快。

  風清揚也會這路劍法,見趙榮的玉女劍法與眾不同,不由心生好奇。

  他已經看到幾處破綻,卻留手沒朝致命破綻戳。

  趙榮劍尖再顫,利用這股顫勁忽然疊作三道劍光!

  風清揚迅速三劍,

  精準刺在趙榮的三道劍光上。

  “叮叮叮!”

  三聲脆響,劍上的氣勁撞在一起。

  趙榮心中暗道:“什么劍宗高手,內力比我還強。”

  風清揚疑惑:“衡山小子的內力是怎么煉的?”

  趙榮這一劍乃是試探,從中細細感受獨孤九劍。

  這便是破劍勢嗎?

  看你能破多少劍!

  玉女劍法絕不使第二次,手法一變,從外把變順把,劍尖登時下傾,猛然提氣絞劍走轉。

  摩云三十六番!

  他一劍轉過,劍勢大變,又轉逆劍走轉。

  劍勢漂浮疊動,如一只蒼鷹在大風中不斷翻飛,劍法越來越飄,

  又下起密密麻麻的驟雨!

  風清揚目光微亮。

  一柄長劍在他手上,動作極少,若單獨使出,旁人定覺得招式丑陋。

  可是趙榮的劍招讓觀戰者心神浮動,這就反襯出老人招法上的化繁為簡。

  這一次連續傳來七八聲響!

  風清揚的劍將盤旋在空中的七八只蒼鷹全部戳中。

  趙榮將劍握穩,并未脫手。

  長劍在空中一云,化作一口玉井,朝著風清揚周身盤旋而去!

  風清揚橫掃一劍,瞬破嵩山派的玉井天池!

  趙榮長劍一抖,身形隨劍一起踉蹌。

  以劍對攻,自然知道其中兇險!

  二目凝視在老人出劍的右手上,風清揚的劍破了他的天池后,分毫不停,往前一送,就要在這招敗他。

  趙榮爆發出強大臨戰反應,

  往后下腰一閃,手上的劍矮過老人的劍。

  卻鬼使神差,巧妙用出嵩山派疊翠浮青這招,朝空中疊擋,登時將刺向他膺窗穴的長劍朝上一撥!

  這一下機變,以攻作防,左大師伯看了都要連喊“妙妙妙!”

  風清揚神色淡定,用劍蓄力朝下一壓!

  趙榮雙腿一蹬,朝后掠過三尺。

  風清揚追身而上,攻勢不減。

  趙榮只得變攻為守,立馬運出恒山劍法,圈劍為圓。

  這招被他多次使用,已得精髓。

  甚至有了太極劍的圓循之妙!

  ‘這衡山小子到底會多少劍法?’

  風清揚哈哈一笑,“好。”

  他一聲好字,整個人忽然飛掠而起。

  觀戰三人目不轉睛,令狐沖連酒也忘記喝了,只覺衡山小掌門這招劍法密不透風,像是攪動起一輪明月。

  然而風清揚飛身而上,從上往下,

  竟然瞬間找到破綻!

  直接戳向明月中心!

  這一處破綻命中,登時攪碎月盤,化作滿天星斗!

  曲非煙揪心不已.

  榮哥,要敗了!

  趙榮劍招被破,上方一劍刺來,他一邊矮身爭取時間,又立刻目穴鼓氣到極限,終于看到了老人手中劍光!

  “錚!”

  這一刻,從上而下的劍尖在趙榮眼中變成了死穴!

  驚門十三劍,眼到手到!

  兩柄長劍的劍尖抵在一起,如彎成新月。

  “嗡嗡!”

  這是內力拼斗聲響,長劍忽然崩直,一瞬間的劍光從四周巖壁與觀戰者身上閃過。

  趙榮躲過殺招,狼狽滾地兩圈。

  白須飄飄的老人則是順著崩劍之力飛上高空,又從空中以迅捷無倫的身法直沖趙榮!

  已過十一招,要動真格了。

  趙榮感受到了獨孤九劍的威力,登時全力催動回風落雁劍。

  千雁回還!

  空中下來的劍光與地下的劍光纏繞在一起,從劍五到劍九,之后幻光璀璨!

  岳靈珊不禁張大嘴巴,她的眼睛完全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劍。

  只有耳邊密集的交劍聲,就像是夏天的狂風暴雨打在池塘上!

  風清揚雖然看破了趙榮的幻劍,但他勘破幻光也需要時間。

  這就變相放慢了他的反應速度。

  此時心中已經驚訝于這片幻光。

  但姜還是老的辣,他的劍意更勝一籌,終于從幻光中突破,

  一劍斬碎了百劍縱橫的虛幻鏡面,直接破開幻劍劍勢!

  心中喊著奇妙,手上卻要分出勝負。

  第十九招!

  衡山小子,敗吧!

  風清揚的雙目盯著趙榮胸口,只想著一劍刺破他的衣服。

  然而.

  崖頂上突然生出大片寒煙!

  什么招法?!

  一陣詭異冰霧叫老人面頰冰涼,擋住了視線。

  他頓時將內力鼓蕩在袖袍中,左手猛拂,寒煙滾滾如一條冰龍,沖向了先前煮魚的火堆!

  聽得刺啦一聲,火焰全滅!

  風清揚挺劍往前,斬掉冰龍!

  舉劍直奔少年而去。

  趙榮已經沒有招法,

  或者說,腦袋中招法太多,可都沒辦法應付這一劍!

要敗了么  獨孤九劍給他帶來的感受在心中泛濫不休。

  危急關頭,他胸口吊墜生出一股涼意來,引動了他的思緒。

腦海的畫面中  他又回到了清水鎮,頭發花白的塑工老人正在雕刻佛像背光。

  一雙滿是厚繭的手,一把雕刀,再無他物。

  “我在福州大敗,回到姑蘇,練劍十六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一身喜袍,氣勢不凡,又負長劍,是我第一塊踏腳石”

  “全是破綻,我又敗了”

  “二十二年了,小少年,你比老朽年輕時還要狂妄.”

  塑工老人雕刀一轉,朝著趙榮如劍一般刺出,那片疊出的光影,在趙榮眼中散開。

  “劍二十二,還不夠.”

  “前輩,今年是第二十三個年頭”

  “讓我們,意念合一。”

  “這一劍,我來幫你刺出!”

  趙榮渾身過電,塑工老人的劍光在他眼中完全散開,面前的風老先生似乎披上了大紅喜袍。

  暮靄初收,百尺曉鋪,寒山寺外,江南煙雨.

  光禿禿的思過崖也成煙雨朦朧中的姑蘇.

  趙榮心隨意動,霎時間一劍刺出!

  五神峰大勢疊在塑工老人那一劍中,如思過崖下的瀑布,奔涌向前!

  龐大的水簾,似乎在一瞬間擋住了風清揚的視線!

  破綻,看不見了!

  第二十招!

  “錚!”

  那一聲脆響,自抵在兩邊的劍尖發出。

  擋下了!

  趙榮有招對無招,以劍勢對劍意,擋住了獨孤九劍的絕命攻殺!

  風清揚認出了這一招。

  他收劍,雙目凝視著趙榮。

  看來,衡山小子說得沒錯。

真的有將出未出的劍二十三我這輩子碰到的無招高手,應該會是五個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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