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準備好了嘛?”
陳鈞伸手拉了下肩膀上的背包帶子,站到跑道起跑點,調整最舒服的姿態。
隨即轉頭看向周圍的一群老兵。
其實想融入部隊,想讓這幫刺頭認可你,真的很容易。
只需要在他們引以為傲的領域,狠狠的挫敗他們就行了。
“準備好了!!”
一群老兵聲線激昂的回應著,同時繃緊身子,做出起跑的姿勢。
集訓場跑道上,這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頭頂的路燈代替了白天的亮光。
摩步一營三個連隊的連部,本就距離不遠,這邊這么熱鬧,其他兩個連隊的老兵,大多數都被吸引過來。
瞪著眼,稀奇的看向場中。
有人覺得還挺有意思,頭回看到學生官這么風騷,敢跟這么多老兵較量。
也有人覺得奇怪,一個副營長這么活躍,著實有些少見。
但更多的人,是感覺這次陳副營長不論輸贏,就沖這性子,以后在營里也會吃的很開。
陳鈞沒有理會遠處的狀況,他今天的任務,就是宰雞嚇猴,先把一連的刺頭收拾了再說。
看著周圍的老兵,相互擠著要站在第一梯隊,一個個弓身盯著前方,確實做好了準備。
他朝后揮了揮手:“過來幾個人負責計時,順便喊下倒計時。”
“哎,來了!!”
遠處看熱鬧的老兵,得到指令愣是躥過來十幾個,積極的從口袋中摸出手表,攥在手中盯著。
“3、2、1,沖!!!”
“沖”字脫口。
陳鈞突然眸光一凝,調動全身的力氣灌注雙腿,身軀猛然發力,整個人就如同離弦的箭矢般朝前沖刺。
這種反應速度,把他跟前的幾名老兵都給看得愣了一下。
“我靠?!!”
所謂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
都是摩步營的老兵,平日里那可是把雙腳當成摩托車玩的主,光憑雙眼看,都能看出這個副營長的確厲害。
除了射擊能力牛逼的一塌糊涂,其他科目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比。
但這也激起了一連戰士的好勝心。
上百號人咬緊牙關,抱緊鋼槍,玩命的朝前沖刺。
背后的背包都被甩得左右搖晃。
如果說開始前還有人抱著僥幸,感覺新來的副營長可能跑步方面不太行。
畢竟他們摩步兵,才是玩腳力的單位。
可現在,沒人再有這種僥幸了。
陳鈞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一連的老兵有一二十人反應也不慢,前后就差一兩米。
第一梯隊的人,眨眼功夫就這么跑了五六十米,誰也不讓誰,憋足了氣的對拼。
眼瞅著自己的優勢并不明顯,陳鈞皺了皺眉,腳底突然再次發力。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一連的刺頭給收拾服帖了,那就不能給他們留有一點余地。
陳鈞這一發力不要緊,他眸光凝聚,均勻的調整呼吸,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拼盡全力的沖刺。
這一動。
連帶著后面所有老兵,都受了影響,整體開始提速。
跑道上,猶如一匹匹脫韁的野馬在集體狂奔,爭得那是相當起勁。
在軍營中這種對拼,不說每天都有吧,至少很常見。
可第一天剛來報道的學生官,就這么高調,著實是沒見過啊。
負責這兩天跟著陳鈞的那個梁參謀,他站在遠處目瞪口呆的看著場上,跟一群老兵拼的有來有往的副營長。
突然感覺,他自己這大半天的擔憂純屬多余,要早知道這家伙軍事技能這么狠。
那還擔心個嘚啊,說不定還要攛掇著陳鈞去一連露露臉。
還是那句話,在部隊里混的人,沒一個是憨批,尤其是在王牌部隊中更是如此。
梁科翔知道自己這個參謀是啥地位,說得不好聽點,哪怕明天營里來個義務兵,他的地位都要1。
越是優秀的單位,越要拿實力說話。
梁科翔心里很清楚,陳鈞這種人必然是手腕很強勢的類型,跟他混好關系,以后都不至于在營里當個透明人。
在梁參謀身邊,二連長嘴里叼著塔山,那張胖臉都快笑得皺成一團了。
他是一會瞅瞅遠處的一連長,一會又看看在場上對拼的陳副營長,扭頭掃了一眼營長和教導員已經離開。
何應濤微微搖頭,猩紅的煙頭明滅不定,心里在衡量著,上面安排這樣的副營長是啥用意。
畢竟這種年齡,直接副營空降,軍事技能還這么硬,肯定不是無緣無故把人調過來。
摩步營才多大的盤子?
就算是迎外部隊,是王牌部隊,可明顯這種空降的軍官更不一般。
原因嘛也很簡單,目前戰區局勢緊張,全軍戰備的節骨眼上,隨時可能拉走開戰,這種時候安排一個學生官過來。
就很耐人尋味了。
軍官看事的角度和老兵不同,二連長,梁參謀他們都在琢磨著后續單位的發展,或者個人發展。
而遠處聚集的二連,三連老兵,他們可就不想那么多。
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望著集訓場跑道,眸光中閃爍著點點興奮的光芒,看那雙手攥拳的架勢,都恨不得立刻沖上去似的。
“我嘞個豆,今天來的陳副營長這么猛?連老祁那家伙都不夠看了?”
“完了,這下一連算是踢到鐵板了,這個學生官不一般啊。”
“豈止是不一般啊,剛才你們來的晚,沒見他射擊那一手,怕是咱們全營都挑不出一個那么玩槍的。”
“啥情況?我就是聽到槍聲才過來,詳細說說。”
集訓場上,外圍人群越聚越多,嘀嘀咕咕議論的聲音不斷。
但這些,可影響不到場上的拼斗。
此時的陳鈞,已經徹底甩開了第一梯隊的老兵,他也是真的沒有留絲毫余力。
拼盡全力的邁開雙腿狂奔。
今天的上場展示,就是一記重拳,必須打得漂漂亮,頗有種力壓群雄的意思。
盡管這個時候才六月初,可晚上溫度仍然有二三十度,他身上負重至少十五六公斤,背包甩來甩去。
極大的消耗了體能。
陳鈞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沿著帽檐,嘩啦啦的順著臉頰流出,打濕了上衣,也遮住了雙眼。
肺部更是如同火燒一般,全身的器官,都在集體抗議這種高強度的沖刺。
就連雙腿都開始發軟,每呼吸一口,都像是被利刃拋開胸膛般難受。
但這些感覺,都被陳鈞給忽視了。
其實跑三公里是最難受的,尤其是全程沖刺著跑,體能基礎比較好的老兵,跑五公里十公里最有優勢。
因為身體活動開,會越跑越想跑,越跑越能跑。
三公里恰好是個節點,終點介于身體完全沒有活動開的臨界點。
相當于全程從沖刺開始,一直難受到底。
集訓場的跑道一圈比較長,約摸著四百多米,陳鈞不知道三公里具體怎么算。
但沒關系,終點那十幾個老兵拿著手表,眼巴巴瞅著呢,那些可都是“土著”,對于自家的集訓場距離門清。
第一圈和第二圈時,第一梯隊的老兵還能跟陳鈞混到一起。
第三圈,第四圈時。
距離已經被拉開了,哪怕是第二名,都被陳鈞硬生生甩到后方三十米。
第五圈,第六圈時。
陳鈞成功將所有人甩到身后五十米開外,他的身影孤傲的跑在最前面。
這時候,周圍看熱鬧的老兵全都盯著場上的身影,也沒人嘀咕了。
這是實力帶來最直觀的體現。
部隊里面是個大熔爐沒錯,是個狼窩子也沒錯,但那要看是誰來了。
當一頭猛虎躍入狼群時,這頭猛虎雖孤立無援,但那高昂的姿態,仍舊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征服群狼。
第八圈。
正在終點等待的十幾名老兵,有幾人為了儀式感,還把自己的腰帶取下來,捆到一塊,當成是彩帶。
兩個兵站在終點線左右,拉著加長的腰帶,眼睛盯著手表計時。
遠處的老兵集體朝著這邊聚攏。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在周圍上百人的注視下,陳鈞沖刺的身軀,徑直以蠻力撞開了終點的彩帶。
這一撞,也幾乎讓他撞開了摩步一營所有人,對他這個學生官的偏見。
“多少?!!”
周圍的老兵大聲的詢問那些計時的人。
終點處,其中一個老兵,他右手還拖著被撞到地上的腰帶呢,左手看著計時器結結巴巴的開口。
“副,副營長三公里9分41秒。”
臥槽?!!
聽到九分多鐘的成績,集訓場終點的老兵一陣錯愕,嘴巴都被震驚的不由自主張開。
什么叫強中自有強中手?
這就是。
他們摩步一營,一連屬于綜合成績最好的連,三公里普遍成績都在十一分到十二分之間。
特別牛的就在十分鐘多一點,或者十分鐘也不是沒見過。
可要說低于十分鐘的全營不是沒有,就那么三五個,也都集中到九分五十秒以上。
類似副營長這種水準,他們只是在軍區比武大賽上才能看到這種狠角色。
沒成想,這次在自己營碰上了。
現場聚集的老兵,聽到九分四十一秒時,那心里是五味雜陳,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這特么以后,還怎么好意思欺負學生官呢?
成績很亮眼,可以說是非常亮眼。
但陳鈞這時候也不好受啊,整個奔跑過程中,他是一點余力沒留。
因為他很清楚這次贏代表著什么,雖說不像競賽場上,可以得到嘉獎,可以立功,可以受到表揚。
但這次跑贏,是他作為副營長,在營里挺直腰板的第一步。
陳鈞闖過終點后,他深呼一口氣,旁邊立馬有一連的兵跑過來,幫忙把槍接過去,再幫忙把背包卸下來。
還有老兵拿過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陳鈞伸手接過礦泉水,擰開蓋子抿了一口后,什么話都沒說,挪步站到終點看著。
一連長馬紅杰看到這架勢,他就知道今晚一連的兵要遭殃了。
因為三公里開始之前,就有言在先,若是連里的戰士贏了,那就地解散,今晚的訓練結束。
要是副營長贏了,繼續以考核的標準加練,當連長的,誰不心疼自己的兵?
但心疼也沒用啊,這是副營長在立威,馬紅杰看著陳鈞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沒好意思開口。
其實也不是說陳鈞非要為難一連的兵,更不是說他小肚雞腸,白天的一點屁事就被他記恨上了什么的。
他現在的身份,畢竟是副營長啊,光讓營里的戰士了解他的能力,那還不夠。
還要營造出一種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作風。
慈不掌兵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說陳鈞不知道179旅很快就要改編,那慢慢來倒也沒啥,整天跟營里的戰士廝混到一塊,就當磨煉了。
但問題是他知道改編的命令,隨時會下達,這種情況下,他想在營里讓自己的決策,能夠上通下達,不受一點阻礙的去推行。
那立威,就是必須要執行的一項了。
當然了,立威不是耍威風,而是展示自己的能力,可以真正讓連隊里面的戰士服氣。
在陳鈞的注視下,一連全體戰士背著背包,低頭搭腦的陸陸續續跑到了終點。
這次,他們可沒有先前的傲氣了。
被人甩了一路,吃奶的勁都用上,全連的人追不上一個人,那還傲個幾把啊。
眾人自覺的列隊。
陳鈞踱步走到隊列跟前,仰頭問道:“誰能告訴我,一連夜間射擊合格率是多少?”
“報告,上個月月底考核,夜間射擊合格率86。”
“好。”
“全體都有,回宿舍將背包放回宿舍,領取實彈,準備夜間射擊場地。”
“半個小時后,射擊場集合。”
“解散!!”
伴隨陳鈞話音落下,一連正在列隊的老兵,下意識的集體看向自家連長。
陳鈞確實是官比連長大,但有句話叫做縣官不如現管,更何況他現在也確實沒啥威嚴。
這就是立威的用意。
站在一旁始終沒有動靜的馬紅杰,注意到戰士都在看他,他有些無語的揮揮手。
那意思就是照做唄。
特么的副營長都下令了,他能說啥?并且折騰這么長時間,營長和教導員都沒見蹤影。
就這屁大點營區,他不相信營長不知道這邊的情況,既然沒來,那就說明上面是默認,讓新來的副營長繼續折騰的。
得到連長明確的指令,一連的戰士這才興沖沖的列隊,跑步回營。
新來的副營長槍法怎么樣,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
這時候安排夜間射擊,明顯有指點的意思,若是真能提升合格率。
這誰不興奮啊。
一個個老兵,眨眼的功夫就跑的不見蹤影。
馬紅杰也跟著戰士一起離開,畢竟是夜間射擊,實彈數量配發的比較多,他要去營部打報告,批條子。
而營部也要向上面打報告,雖說只是書面形式,但那也要提前報告。
營區偶爾響兩槍沒啥,事后報告一下就行。
但這半夜突然像是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開的特別歡實。
若是不提前知會上面的部門,要不了幾分鐘。
旅部的首長就會先來電話,后來人,劈頭蓋臉一頓罵都是輕的,當場處分也是正常。
陳鈞知道這些流程,所以干脆定到半個小時以后。
集訓場上,很多人看著陳鈞,二連三連那邊,晚上的訓練都停了。
因為連長都在這湊熱鬧,營長又沒下令,副營長光盯著一連,他們可不就閑了。
看到接下來準備實彈射擊,二連長何應濤小跑著過來,又一次摸出他那包紅塔山,抽出一根遞給陳鈞。
“陳副,整夜間射擊二連要不要也準備下?”
“不用,慢慢來吧,我先看看一連這邊的綜合水平。”
陳鈞笑著從何應濤手里接過煙,兩人相互擋著風點燃。
抽煙陳鈞一直都會,只不過在學院時,遇到的都是高考畢業后的學生,那些人,十個里面九個不會,他也就沒繼續抽了。
但到了部隊不行啊。
這里一個個都是老煙槍,以后有必要買煙了,自己抽不抽不要緊,但口袋里必須裝著。
要不然總是混人家連長的或者戰士的煙,這特么好說也不好聽啊。
從學院畢業出發前,副院長還特意叮囑他,到了部隊要學會人情世故。
煙,就是人情世故之一。
軍人也是男人,男人之間有個共同的小愛好,很容易在最短的時間內拉近關系。
這在基層非常受用。
半個小時后。
一連在射擊場集合完畢,關于提升夜間射擊合格率,陳鈞又不是第一次教了。
當初紅九連包括61師下屬不少團的夜間射擊,都是他過去教學。
這次自然是輕車熟路。
陳鈞站在射擊線外,他借助月光盯著趴在那里的戰士。
不斷的提醒。
“大家記住,夜間射擊最難的不是找不到靶子,而是你找不到準星。”
“我們在射擊的時候,可以先概略瞄準,降低槍口仔細觀察,再去精確瞄準。”
“就拿你們手中951式舉例,這種型號的槍,有屬于自己的射擊節奏,當你們不了解手中的槍時,或者是射擊各方面條件都不成熟的情況下。”
“那就不要只想著去控制槍,跟著槍的節奏,放輕松。”
“嘗試著用兩至三連發或者點射,一下一下的扣動扳機,確保槍支穩定后,才能開第二槍、找到這個時間間隔的感覺,就可以連貫射擊。”
“切記,射擊的要領是跟著槍走,不要依賴三點一線,射擊時,槍捏的越緊,槍就越不穩。”
陳鈞面對每一組上場的戰士,都會不斷的給他們糾正錯誤。
一連五月底夜間射擊考核合格率86,可經過陳鈞幾分鐘的提醒而已。
分組的合格率一直處于96以上。
一組組成績報出來,聽得其他連隊的老兵一個個面面相覷。
陳鈞過來報道才僅半天的功夫。
摩步一營所有老兵,私底下,就再沒人稱呼他為學生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