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陋村、廢屋、矮墻。
一共只有幾十戶村民,而且還多是老幼婦孺,偶有幾個精壯漢子,也是面黃肌瘦。
艾子奇帶著幾個趟子手上前,和村民們商量了一陣,用銀錢請他們讓出了幾座房子,安排鏢隊中的重要人物入住。
連城璧下了馬車,目光從那些村民身上掃過,沒有發現絲毫破綻。
“老鄉,借個灶臺,再叫幾個民婦,幫我們做些飯食。”呂士衡上前說道。
一個老漢收了銀子,拉著呂士衡就往自家走。
彭鵬飛從旁邊走過,笑著對呂士衡道,“今天的山路難走,我看大家都挺累了,這些雜事就由我們來做吧,你們休息休息。”
彭鵬飛這次也帶了五六人,但畢竟不是押鏢主力,所以很多力氣活都沒有動手,最多就是打打下手,保存了很多體力。
呂士衡微微一愣,畢竟今天按照司徒中平的安排,乃是由他當值,監督做飯。
就在這時,柳永南從旁過來,手里還拎著兩壇酒,“這是我從蘭州帶來的古河酒,本想著在荒郊野地露營的時候享用,沒想到第二天就遇上了。”
“老彭一路上都沒出什么力,只是監督幾個村民做飯而已。”柳永南拉著呂士衡就走,“我剛剛和丘總鏢頭約好了一起喝兩杯,呂總鏢頭一起來呀!”
“可是…”
“自從咱們接近蘭州,那些跟著的探子就全都不見了,可見他們全都已經知難而退。”柳永南笑道,“更何況遭遇山崩繞路乃是湊巧,這些村民顯然也世世代代居住在此,能有什么問題?”
呂士衡看看一臉諂媚笑容的老漢,想想也確實如此。
“如此便讓柳公子破費了,待到了嘉峪關,呂某請客,咱們一醉方休。”呂士衡笑道。
“好說好說!”柳永南哈哈大笑,然后就帶著呂士衡離開了。
連城璧距離三人不近,但也清楚的聽到了三人的對話。
他抬頭看去,發現司徒中平正在指揮趟子手停車,將一輛輛貨車放在了遠離房屋和柴堆的地方,甚至在旁邊清理出了一片隔離帶,同時安排崗哨。
即便在感覺很安全的地方,司徒中平依然沒有放下警惕心,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即便此時外圍還有盜匪潛伏,他們也找不到進攻的機會。
連城璧想了想,從彭鵬飛的身邊路過,抽了抽鼻子,了然而笑,然后便迤迤然的去和找鐵衣大師幾人說話了。
當司徒中平主持工作結束,返回村落中央的時候,晚飯也已經做好了。
一水的燒餅、米粥、臘肉炒土菜,還有腌白菜和醋蘿卜,被堆在了各處,車夫和鏢師趟子手們紛紛上前分食。
連城璧夫婦、各位高僧還有總鏢頭們則聚在了一座小院中,除了這些菜肴之外,還有幾樣從蘭州帶出來的鹵味小菜。
“這一路波瀾不驚,多虧司徒大俠安排妥當,滴水不漏,待這趟鏢安全送到嘉峪關,司徒大俠當居首功!”
“不敢,客氣了,這是在下的分內之事。”
“自從接近蘭州,鏢隊周圍就再也沒有了探子活動,看來他們已經放棄了。”
“不錯,出蘭州之后,他們便再也沒有了可乘之機,也該放棄了。”
“聽說祁連山上還有大盜,剩下的路途也未必安穩。”
“但咱們至少不用提著小心,總是擔心被太行、關中、巴蜀、塞外的盜匪群起而攻了。”
理論上來說,的確是在蘭州之前的路途最危險,畢竟越到后半程人跡罕至、一望無際的地方,鏢隊有高手坐鎮,反而越安全。
眾人一邊吃菜一邊聊天,同時還小口喝著米粥。
“這米粥怎么有點土味?”呂士衡好奇問道。
彭鵬飛眼神一變,待要說話,旁邊的萬里追魂風無易就舉著碗說道,“我看粥里面還下了一些黃豆,可是村里風干了準備自用的?”
彭鵬飛連連點頭,然后大口喝了一碗,“我看他家里有貨,便出錢買下了,想著多點味道。”
眾人聞言都笑,鐵衣大師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彭鵬飛,沖著連城璧點點頭,也喝了一小口,然后舉袖掩口。
天色漸漸昏暗,外面的趟子手點起了火把,將關鍵處點亮。
小院里,眾人都已經用過了晚飯,準備各自散去。
但呂士衡放下碗筷,剛一起身,就忍不住一個踉蹌。
他剛剛喝了點酒,還以為自己有些不勝酒力,不由尷尬一笑,正想說些話掩飾一二,就感覺大腦越來越沉,眼前一黑,翻身就倒。
他這一倒,就仿佛是推倒了一副多米諾骨牌。
司徒中平、艾子奇、風無易…連城璧、沈璧君、楊開泰…鐵衣大師、鐵苦大師、惠明大師…
還有院外的十八位少林武僧,更多的鏢師和趟子手,紛紛栽倒在地。
而現場唯一站著的人,就只剩下了彭鵬飛和柳永南。
“哈哈哈哈…”
彭鵬飛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虛汗,終于松了口氣,放聲大笑,“什么穩如泰山、什么少林長老、什么武林六君子,還不是都被老子麻翻了!”
柳永南看向沈璧君的眼神透著熾熱,“你沒用毒藥吧?”
彭鵬飛搖頭,“笑話,司徒中平和鐵衣和尚都是老江湖,劇毒藥物味道太大,這份三更迷神散還是我從小公子那里討來的。”
“那就好,咱們說好了,你要錢我要色,其他人死了無所謂,沈璧君我可要帶走。”柳永南道。
彭鵬飛嗤笑一聲,“你每個月能壞七八個黃花閨女,怎么這么看重沈璧君?”
“那不一樣,她可是武林第一美人,我此生還沒有見過這么美麗優雅的女人,我上次在大明湖一見到她,就發誓一定要得到她!”柳永南獰聲說道。
“隨你。”彭鵬飛不在意的道,然后將右手放到嘴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號。
下一刻,村落外面就響起了一陣衣袂帶風聲,足足二十多人紛紛躍過了矮墻,掠入院中。
這二十多人或高大魁梧,或消瘦精干,或頭纏白布,或青布藍衫,每一個人的輕功都不弱,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很銳利,顯然都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但他們的站位卻相對分散,似乎并不信任彼此。
“仙人板板,終于得手了!”
說話的是一個頭纏白布的枯瘦老人,笑起來很和藹,但其實乃是巴蜀一帶令人聞風喪膽的巴山賊首,號稱辣手諸葛。
一個手提闊刀的魁梧壯漢哈哈大笑,說話帶著一股山西腔,“為了不叫他們察覺,孩兒們都在二里地外,現在正朝這里趕呢。”
“知道你段龍山帶來的人最多,不必整天掛在嘴邊。”一個身穿黑色披風,腰間露出雙刀的精干漢子冷笑道,“先把這幾個慫弄死再說!”
“姓花的說得有道理,咱們先殺人,免得夜長夢多。”一個頭纏白巾,滿面粗糙的漢子看向身邊的連城璧,“細皮嫩肉的,混什么江湖?下輩子投胎陜北,老爺教你練刀!”
話音落下,這漢子就反手拔刀,向身邊的連城璧砍下。
但就在那大漢刀鋒靠近連城璧的時候,他卻發現連城璧突然睜開了雙眼,沖著他微微一笑。
那漢子瞳孔驟縮,然后只感覺眼前劍光一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